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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0 去通天山

“道友,小心了。”

鴉先生這話音落下一瞬,第五流離眼前世界就驟然一變。

就如被拉入某種正在展開的幻術中,好似天地孤寂裡,白茫茫一片中隻剩下自己遺世獨立。

落雪飄零,天地死寂,前無去者,後無來路。

那拋棄故鄉的愁與痛,自家妻兒以後麵對荒主肆虐的憂與苦,還有自己私放江夏時,違背道心的複雜情緒。

以權謀私的恥辱。

苦、寒、離,這些心中隱藏的情緒,在這寂靜雪落之間,就如一把把斬心之刃,欲要直刺心頭。

自己這樣的人,也有資格自稱為仙尊嗎?

自我懷疑的想法一起,就如心魔一樣無法拭去,然到底是苦木境體修第一,即便如此情況下,心中也有危機示警。

在心神與軀體幾乎被割裂的情況下,依然艱難的舉起手中戰戟欲要抵抗,全身上下功法流轉,以龍虎之威,塑出天地中最為厚重的隔絕防禦。

亦有體修狂戰大道之力融彙其中,化作龍虎交彙,又塑出千般武力化身,密密麻麻的填充於天地之間。

每一個化身都有第五流離全力一擊的威能。

好似一瞬千擊,不管不顧的轟向前方。

然那輕飄飄的一劍如雪中刀光乍起,在離殤步瀟灑登龍中,將一身殺氣聚於一處,輕盈越過戰戟阻攔,那千般武力轟打,竟無法觸及到那人一絲衣角。

在第五流離意識清醒時,在他身後三步之外,鴉先生以一個瀟灑的姿態歸劍入鞘。

第五仙尊身上的衣袍儘數破裂,千般武力恍若被這一刀斬落,手中法寶戰戟也在悲鳴中碎若流沙。

腳下萬裡海域皆被冰封,又在落雪茫然中,一瞬化開。

像是幻術,又像是真實的大道武意凝聚的改天換地之力。

人家確實手下留情了...

否則自己剛纔那種怪異狀態,他有無數個機會斬殺自己,這古怪武意展開後,能包容千萬於其中,使元神都遁逃不得。

“呐,我這刀術,可有資格教你家孩兒了?”

鴉先生回頭將鬥笠重新戴上,對第五流離說:

“如這刀術一般精妙的武藝,還有劍法拳法、指法身法、槍法暗器、心經鬼武、鍛體秘訣。更有直入大道真髓的無上武意,任他學取。

不瞞你說,你這身龍虎戰氣,我也能稍加指點。

畢竟當年,差點就學了這破玩意呢。”

第五流離是有心說一句不服的。

畢竟自己並未施展出決死殺伐之術,但回頭旁觀鴉先生一身風輕雲淡,便知這遮斷氣息的傢夥估計也冇有使儘全力。

這就有些尷尬了。

“我...”

流離仙尊想要開口,卻冷不防下方無人海域中波濤流轉,海水翻滾彙聚成玄衣女修一名,叉著腰向天空喊道:

“你兩打架就打架,為何要冰封我這海水?

真以為我西海無人不成。本尊警告你們兩個,要打架去彆處打,再鬨幺蛾子,本尊就把你兩摁進水裡淹死。”

這般狂妄,又在西海,那肯定是黎水大娘娘無疑。

這會似是被打擾了清夢,帶著一股起床氣,現身就破口大罵,但隨後目光又古怪起來。她看到第五流離衣衫破碎,一副魂不捨守的樣子。

又看到那仙尊背後站著個黑衣男人,黑紗之下還露出一副迷之微笑。

唔...

這莫非就是凡人傳說中的龍陽之好不成?

嘖嘖,這第五流離平日裡人五人六的,還聽說剛有了孩兒,結果轉眼就跑來這西海無人地,和野男人私會。

咦,真是好生噁心。

“這位仙子莫要多想。”

鴉先生那邊看到黎水娘娘臉上的表情變的鄙夷,似乎便意識到了這精怪大人可能想歪了,他出言解釋到:

“隻是我兩人惺惺相惜,在此切磋罷了。”

“惺惺相惜,還要切磋...懂了。”

大娘娘打了個哈哈,像是看著什麼辣眼的臟東西一樣,一邊將自己融入水中,一邊說:

“那你兩繼續切磋,莫要管我,本娘娘這會回去睡一覺,好把這辣眼睛的玩意徹底忘掉。”

“...”

眼看和這個腦子好像不太正常的女修解釋不清,鴉先生也放棄了。

他提著玄天劍器,對下方看著好像消失了,實際上留了一絲神念於此繼續“開眼界”的黎水大娘娘說:

“仙子不妨去罪淵一趟,江夏正在那裡等待諸位苦海前去相會,要帶你們去開開眼界呢。等你們回來之後,還要往通天山去一趟。

拜會兩位道祖,再說一說解封罪淵之事。

左右不過兩日之間,這苦木境就將有真正大變,解脫災厄可就在這片刻之中。

仙子快快前去,莫要錯過這等大事了。”

“呃?”

這番話說的黎水娘娘瞪圓眼睛,她和老江那邊的勢力可是一直有聯絡的,知道江夏最近做了件大事。

還說是找到了钜子墨九,初聞這訊息的時候,黎水大娘娘是很開心的,還花了時間學學五百年後女子的裝束打扮,要等待老負心人歸來。

結果這左等右等,都不見墨九回返苦木境,這纔有了心中焦躁於今日爆發。

但這會聽到這個神秘的野男人的說法,那江夏小輩必是找到了求生之法,還要解封罪淵,主動釋放荒主。

這確實是大事情。

這等大事,墨九總不至於還要藏頭遮麵,肯定會出現的,到時候自己的機會就來了。

嘿嘿。

計劃通!

海水翻滾一瞬,大娘孃的神念就以一道洋流波瀾飛速衝向罪淵那邊,待她離開之後,有了時間恢複思緒的第五流離也換了套新衣服。

他臭著臉,對身後鴉先生打了個手勢,意識是跟著他來。

“這是要去乾什麼呀?”

鴉先生個壞東西還裝模作樣的問了句。

流離仙尊瞥了他一眼,語氣生硬的說:

“帶你去見我家孩兒,若是再要辦拜師禮什麼的,還要私下進行,我好歹也是堂堂明理院院主,我家妻子也是有身份的人。

真要大張旗鼓,我家丟不起這人。”

“拜某家為師,怎麼就丟人了?”

鴉先生又不滿意了,他說:

“你這夯貨,知不知道本君行走諸多星域,多得是人想要拜入我門下學習無上武藝,你們這苦木境人倒好,本君主動過來,結果你們還要挑挑揀揀。

真是找打。”

“我不是那個意思。”

第五流離想要解釋一番,但看鴉先生黑紗之下那一抹彎起嘴角的笑容,便知道這很能打的神秘傢夥就是在故意找茬。

他哼了一聲,一腳踹開空間,往中州家中去。

身後鴉先生則喚來自己那頭據說是星君下凡的玉角大犀牛,坐在背後,讓這龐然大物載著自己,悠哉悠哉的往中州靈域去。

他去過那裡,道路什麼的,自然熟悉的很。

而江夏這邊,在麟主二次召喚後,罪淵裡已有源源不斷的苦海大能降臨於此,還有各宗宗主也以挪移之法飛速趕來。

就連之前被嘯風妖聖一口咬破了金身的天一大和尚,都舔著臉跑了過來。

這和尚其實也不是堅定的投降派。

隻是他當年發下大宏願時,和淒煌穀陰符公多少有些牽連,這纔在之前遭了厄難,不過在陰符公死後,重傷的大和尚又橫跳到主戰派這邊,倒是免了一遭禍患。

“江道友,老衲有一言要說與你聽。”

一臉虛弱的大和尚拄著禪杖過來,低聲對老江說:

“此時我已告知仙盟三院,陰符公有極大可能並未身死道消,他之前與我提過一次,說是罪淵之下,應還有一道羅睺分身在。

諸位可一定要小心行事。”

“大師有心了,不過現在這局麵,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不必再擔心那軟骨頭的老貨。”

老江也冇有太過苛責這為名所累的老和尚。

轉輪宗情況特殊,夾縫中求存之處境艱難,現在又是需要他用心做事。

以前那些小事,就當是冇發生過。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讓開了通往身後星門之路,大和尚唸了句佛號,帶著一股激動與忐忑,也隨身旁明月老道一起,踏足走入那異界之中。

有人進去,便有人回來。

今日來者都是大修士,修為最低也在尋道境,入忘川界一觀,不必深入細節,隻用神念探查,就能知曉那一界靈氣生髮,其世界氣息如朝陽升起,正是大放光芒時。

與苦木境和其他靈界衰敗姿態截然不同。

鴉先生也在那邊安排了自家世界裡的高手們代為迎接這苦木境的貴客們,他那邊的世界和苦木境在千年前有些聯絡。

就如天一大和尚過去之後,迎接他的便是一位半邊佛陀,半邊惡鬼,佛武雙修的禪宗大師,也講明忘川界佛門傳承羅漢金身大道修法,就是來自苦木境這佛門傳承的七十二大道之一。

說的老和尚熱淚盈眶,口中直念我佛慈悲。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明月老道身上。

這位苦木境有名的苦海仙尊過去之後,也見到了自家道門在忘川界留下的傳承種子,往泰山玉皇宮一行。

與諸多道友品論兩界道法不同,一時間竟有些樂不思蜀。

就連血殺宮...

就是那位對江夏下了絕殺令的蘇長眉宮主,居然也在忘川界裡找到了自己這一路殺道的同好,當然,那邊的殺手們雖是魔教出身,但已經被大楚朝廷收編了。

苦木境這邊,最後過來的是桃符院院主莫蟬衣和欽天院院主徐夫子,這兩位是帶著使命來的,他們要以自家秘術確認忘川界的真實情況。

這個命令是從通天山上直接下發,顯然,二聖也已察覺到了事情有變,要做妥善的最終確認。

老江對此自無不可。

他手裡帶回來的證據是如真金一般,自然不怕烈火煉製,大大方方的陪著兩位仙尊在忘川界轉了一圈。

再度回到罪淵之中,一眾苦海臉上喜氣洋洋,之前那股愁苦或凝重之色早已拋到九霄雲外,若是不考慮現場背景,說一句彈冠相慶毫無問題。

今日可是真正的大好事。

老江帶回的新世界如無可反駁的鐵證,驗證了钜子當年留下的救世上策已落到實處,再不必擔心荒主滅世,讓大家死翹翹了。

如此盛事,哪怕眾多苦海一個個老謀深算,這會也是喜形於色。

不過一片歡笑之中,麟主卻是麵沉如水。

之前江夏與它透露過之後的打算,它知道的要比諸位苦海更多一些,也知江夏並不打算全盤采用“金蟬脫殼”之法。

苦木境還得是這個苦木境,與荒主之戰也會持續下去。

大情況並未有變化,於眾人而言,隻是多了條退路而已,但這會大家都高興著呢,麟主也不願打破這副喜氣洋洋。

苦木境眾人已經為這事愁苦了五百餘年,殫精竭慮之間,少有如此快活時刻。

這些事,便之後再說。

想到這裡,麟主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它看向自己鎮守了兩百餘年的罪淵,心中想到:

為了他們剛剛取回的黎明,就把擔憂,留給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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