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台發出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兔心底卻及時掀起了一股不快。
——皓那個二五仔!
想不到他最後還是展開了行動,而且,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得了手。
隻是還未對此罵個三百回合垃圾話, 顧兔便感覺到自己眼前撲來一道陰影。
過去陪伴在洞窟內熟悉的少女聲音消失那刻,夜再也無法控製住自己,撲向了她身前那枚燈台。
“蕾哈爾!!”
麵對撲來那串淩亂而無章法的腳步, 顧兔唯有一同接住了夜的身形,像接住了一顆失去引力而脫離了軌道的星球,感應到屬於他微沉著、筆直往下墜的重量。
當得到蕾哈爾隊伍遇襲那刻, 顧兔便能感覺得到身旁的他心情產生了劇烈的波動。不過是幾分鐘之後,情況驟變得讓人猝不及防,夜再難遏製住自己滿腔的慌亂之情。
“兔兔, 昆先生!蕾哈爾有危險,我要去救她出來!”夜睜大那雙載滿了驚慌情緒的金瞳, 說著就想要從顧兔懷中起身、莽撞地轉身離開。
蕾哈爾最後那一絲破碎的音調幾乎衝擊得他無法再冷靜思考,在這一刻, 他有太多想要問的事情、太多想要知道的答案, 比如皓無故背叛的原因, 蕾哈爾現狀的安危……
複雜紊亂的思緒把他單純的腦子勾纏成了一團絨線,無法順利梳理出來,使他隻能沿著其中一根拽拉出來的線前進。
那就是前去營救蕾哈爾!
即便那根線拽到最後,會因為他用力過度而徹底崩斷。
“夜,你先冷靜一點……”
察覺到友人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對,昆在前方跳下燈台攔住了他的腳步,企圖將他躁動的情緒波動安撫下來。
那明擺著就是一個陷阱, 絕不能就這麼不管不顧地一頭跳下去。
夜麵對著自己親密隊友的阻攔, 第一次那麼焦急地駁回了昆的意見:“我怎麼可能冷靜!不去的話, 蕾哈爾就會有危險!”
說不定再慢一步的話,他就會錯失從前那些珍貴的羈絆。一想到這點,夜便再無法維持往日的狀態、跟昆好言相說。
可在這時,顧兔趕至他的身後,如往日那般正常地喊了那位褐發少年一聲:“夜。”
夜循聲回首,目光觸及她那張一如既往的清冷麪容那刻,終於感到沸騰的腦漿開始得到了一絲冷卻。
剛纔的語氣確實很明顯有些衝了,竟然為了自己的私心而傷害了同樣珍惜的情誼,這又和拿蕾哈爾的性命來威脅他的皓有什麼不同呢……
夜不由厭棄地垂頭、麵露苦澀:“對不起,我隻是……”
隻是一時奔跑失去了方向而已。
“就是啊……有話大家先好好商量,不要亂了陣腳。我也要去狠狠揪住皓的衣領問他為什麼!居然要乾出這樣的事!”
跟皓先前同為一個小隊走出來的賽雷娜見情況好轉,也連忙跟著趕來出言相勸,臉上的憤恨一點都不比夜的少。
他們都同樣是皓這一背叛事件直麵的受害者,應該要共同進退纔是。老實說,顧兔直覺昆應該還留了什麼後手,便把眸光投向了他的臉龐,像要把他那張漂亮的臉蛋盯出個洞。
果然,昆如有所料地歎了口氣:“唉……”
隻不過,他在這裡卻不怎麼情願解釋般地垂下了雙眸,抬起自己其中一枚縮小化的燈台。
在黑暗中鋪展開來的瑩藍色光芒,化作部分星點綴在他往外延展的水色睫毛上,如同用有了實質的形體,為他垂落的眼神添去了一絲沉重的分量。
“不要著急,因為我剛纔得到了訊息……什伊樹一隊已經降落到了皓與蕾哈爾所在的安全區域。”
“——他們被A組的【鬼】抓住了。”
此話一出,顧兔、夜,和賽雷娜三人都立即身形一頓。
說不出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噩耗。
……
數分鐘前,漂浮於測試會場之外的小型浮遊艇會議室裡。
通過隱形偵查器的攝像頭對測試進行實時轉播,辦公長桌後目擊了皓反水隊伍行為的眾位監考官們,都齊齊陷入了沉默。
和置身突發事件中的當事人一樣,這裡的天花板也縈繞著令人不快的空氣。
但他們作為監督賽況的旁觀者,卻需要維持自身看待測試的公正,不可對甄選人員們的選擇做出多少帶有主觀情緒的評判。
這幫通關過塔頂的高手很清楚,為了登塔,大部分的甄選人員會做出多麼卑鄙的行徑都很正常……甚至,某些人還會動用一些完全突破你想象和下限的肮臟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能站在塔頂的人,都是踩著失敗者的血肉往上爬的存在。皓的做法不能說善良,卻也是一種生存方式,假如他能以此排除掉其他競爭對手,測試官就不會把他的名額篩選下去。
“柳寒城,甄選人員在進入安全區域後的表現,是否還要計入打分的參考標準中?”
雷諾·洛繃著張臉頗為生硬地詢問自己身側座位的總監考官,往日他不會用這種不大變通的態度跟柳寒城講話,但他目前急需知道這個重點。
柳寒城捧起杯盞沉吟了一陣,而後才慢條斯理地把杯放下,吐氣間微微逸出了些許淡雅的咖啡香氣:
“之所以提出AB兩組成員互相抓捕這一規則,正是出於一種懲罰方案,這有利於促進團隊之間的合作。協助者被敵方小組的【鬼】所抓捕,即意味著被打入了短暫的失敗之中,在未被隊友解救前,都處於一種關在箱子裡的封閉狀態。”
所以說,安全區域裡互相攻擊的表現並不會成為參考的標準。
柳寒城話半停至這裡,想了想,又拖長了語調似笑非笑地補充了一段:“不過,安全區域裡發生的‘意外’,並不阻礙我們在最後承認它是一件事實。畢竟箱子裡會發生何種事故,都不在我們的預測範圍之內。”
“當箱子打開的瞬間,也就是測試結束的瞬間,得到的結果纔是我們最終須要總結的標準。”
雷諾·洛聽完後,明白了他話中傳遞出的意思:“就是說,要是皓先生在安全區域成功刺殺了米歇爾小姐、甚至是夜先生的話……這種行為也是被承認的麼?”
那他無疑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的合格率上升了……
當雷諾·洛為這一點而心沉的同時,相隔了幾個座位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樂嗬嗬的笑聲。
波道使負責人那身綿羊套裝底下露出了兩條極細的小腿,不斷在凳子前一派童趣地晃盪。什麼勾心鬥角與背叛的場麵,在他看來就好比遊樂園裡播放的露天電影,絲毫無法為他的心情添上陰霾。
“皓先生是個挺不錯的學生,比起一般的甄選人員天賦算是可以了。”
作為教授他們如何操縱神水的擔當官,尤嘉當然比較有發言權。
“但是,他遇上的都是比自己優秀百倍的人啊……”
測試官尤嘉在自己的綿羊套裝裡假惺惺地笑了起來,“不說洛雷,他出自十大家族之一的歐蘿西婭家族旁係,自出生就繼承了強大祖輩那非常明顯的特征:嗜睡、擁有使用神水的極高天賦……成為波道使合格者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
“至於顧兔小姐,整個測試層橫空出世的最強‘非甄選人員’,一登場就用強悍無匹的火焰形態神水橫掃了全場——她不成為這屆波道使最優秀的標杆,我的良心都會作痛的。”
“就算顧兔小姐她選擇了其他位置的合格名額,甄選人員裡還有夜先生這道障礙擋在前麵。”
“分明過去從未接觸過神水這種東西,卻在一週就成功凝練了出來,並優秀地加以運用。這種天賦我應該說他什麼呢……怪物?天才?”
尤嘉的話語惹得柳寒城等人都不由往他的方向投注了目光,而後便聽見,那綿羊套裝中發出了略顯沉悶的桀桀笑聲,似乎有人在內部捂嘴偷笑,而笑聲不小心從指縫裡泄漏而出:
“要是皓先生並非這屆參與的測試,或許他就能輕鬆登往上一層了……”
“可惜,他似乎總是缺少了那麼點重要的運氣……”
隨著尤嘉裝模作樣的感慨,他隱藏在綿羊套裝內的眼睛投向了前方的大螢幕,彷彿在觀賞一出稍微能提起那麼點興趣的好戲,跟隨著上麵鬼角少年的一舉一動。
當前的螢幕,正放映出了他聽見蕾哈爾嘶喊著讓夜彆來,強行中斷了燈台聯絡的情景。
“你這個女人——!!”
皓被她擅作主張的違抗給挑起了怒火,頂著身側萊娜等人緊張的視線,下意識又收緊了絲束縛她的力度,箍住蕾哈爾的脖頸搖晃,“死心吧,就算你這麼說,像夜那種老好人也絕對會趕過來的!”
這種事,她當然知道了!因為夜就是個這麼溫柔、又有著該死善良的孩子……越是讓他不要來,他就會越像頭什麼都不懂的初生狗犢般衝動地一頭紮來啊。
蕾哈爾在掙紮過程中如此想到,滑稽得讓她差點忍不住發笑。
懸在頸子前的匕首因為皓這層粗暴的動作,而又在喉嚨表皮附近割傷了幾道劃傷。蕾哈爾忍耐著疼痛極力後仰脖子,經不住咳嗽了幾聲,眼角趁著被束縛的姿勢努力斜向了皓的臉龐,把麵部的肌肉扯動得幾乎變形。
“如果夜來了,你會殺了他吧?”
蕾哈爾試探著追問的聲音,一時竟像是在調動他心底滋生的陰暗麵,又像是在把他徹底誘導向那下意識迴避的問題,“用夜的那條命,來換我的這條命——”
皓宛如被當頭一棒,麵上閃過一瞬即逝的掙紮、震驚,與彷徨。
他,其實是想要殺了夜嗎……?
口口聲聲說會殺人,想要報複那些擁有者,實際上,逼夜退出競爭的捷徑之一就是殺了他對麼?
“我……”皓下意識地蹦起了神經,持著刀柄的手傳來微微顫抖。
然而尚不待他徹底做足準備,現場突然橫生出了始料未及的意外!連蕾哈爾都往光芒閃現的方向望去,見到前來礙事的並非自己想見的人,隱藏得好好的神情終是漫過了一絲扭曲。
降臨在安全區域的是四位新的成員,是他們都非常熟悉的麵孔。
一上來,那位生有鬼角的公主殿下便首先注意到了皓持匕挾持著蕾哈爾的一幕,精修過的豔麗眉梢瞬間上挑,語氣中透露出了一絲絲的危險性:
“喂,你們兩個傢夥這是在搞什麼……”
本就心境產生了動搖的皓立馬又拉著蕾哈爾後退了幾步,明白自己被越來越多的人包圍,六神無主之下匕首便往蕾哈爾的肩膀紮出了一個洞,引來她的一聲隱忍的痛哼。
“滾開!趕緊讓夜過來,聽見冇有!不然我馬上就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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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兔兔該裝逼了,有點困,明天再仔細搞,嗚嗚。
至於蕾哈爾……我個人觀感其實跟大眾雷同,能理解她的本質,但不會洗白,不可能洗白。她該是怎麼樣的,在這裡也會是怎麼樣。
不過兔兔肯定站的是夜的立場,隻能說兩方註定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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