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身體一顫,慌張叩首:“老朽隻是一心為了殿下啊!”
“要是不知道你一心為了孤,你還能站在這裡嗎?!你明裡暗裡排擠秦尚誌,你真的當孤不知道?!方老啊……孤念在你忠心跟隨孤這麼多年,一心為孤謀劃,這才總是幫你壓製秦尚誌!你私下裡明裡暗裡暗示旁人擠兌秦尚誌,你真的當孤全瞎全盲嗎?”
太子氣得走到方老身旁,彎腰衝著方老吼道:“孤全都知道!可是孤一概不問,為的……就是你曾經在孤最艱難的時候陪著孤一路走來!對孤來說……你要比十個秦尚誌還要重要!哪怕你有時候給的計策不如秦尚誌的,孤也一味聽從你的,大不了……事後彌補,你自己說……孤一個太子做到這個地步待你如何?!”
“殿下,老朽……老朽慚愧!”方老哭著再叩首。
“可人不能不知足啊!”太子站起身來,冷眼看著匍匐在地上不住顫抖的方老,心中怒火撒完,情緒漸漸平複,聲音也小了下來,“方老你到底是老了,你要認老!你也要認……白卿言的心智格局,率兵打仗的能力,她就是優於你!而且即便如此……但孤還是信你更多一些!你不是不知道!你們都是為孤儘忠之人……自己人,哪有同室操戈自相殘殺的?!”
“殿下!是老朽……對不住殿下的信任啊!”方老哭出聲來,有被戳穿那點小人心思的羞愧,也有因為太子說信他多一些的感激。
太子閉了閉眼,腦子裡又不免想起方老平日裡的好,原本想要伸手扶起方老,可一想到白卿言全身是血的模樣,又拂袖走至案幾之後,在椅子上坐下,凝視方老。
“方老,孤希望你記得,不論何時孤最信任的必然是方老!冇有任何人可以動搖方老在孤心中的位置,但……鎮國公主也值得孤信任之人,因為她是白家子孫,白家人……重情重義天下皆知!白卿言既然已經認孤為主,自然是會效忠於孤!能耐、品格、心智,白卿言一樣不缺,孤身邊能有這樣的人效忠……方老應當為孤高興!千萬彆在做自己人相互構陷之事,否則到頭來……傷的是孤!”太子說完歎了一口氣,對全漁擺手,“將方老扶起來!”
方老重重朝著太子一叩首:“殿下今日這番話,老朽記住了!是老朽心思左了,擔心……殿下會覺得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可殿下……老朽今日最後一次在殿下麵前說這句話,鎮國公主能耐心智超群拔俗,殿下……還是防一防的好!”
說完,方老又是一拜:“這是老朽最後一次說,殿下心中有數就好,從今日起……老朽再也不會做這等讓殿下傷心之事,殿下既然如此相信鎮國公主,老朽……便也信鎮國公主,絕不再為難!”
到底還是將這個老犟驢說通了,太子點了點頭,疲憊擺手:“方老今日也受驚了,去歇著吧!”
方老叩首後,手扶著桌幾戰戰兢兢起身,長揖一拜,退出了太子書房。
全漁見太子坐在椅子上,閉眼不語,邁著碎步上前:“殿下……奴才伺候您沐浴換身乾淨衣裳吧!”
太子頷首,抬眼看到全漁也是一身狼狽,想起今日全漁與他同生共死,聲音柔和:“今日讓你跟著孤兩次曆經生死,辛苦了!你也去沐浴更衣歇著吧!讓旁人來伺候!”
“殿下這是哪裡的話!全漁是殿下的奴才,必當誓死跟隨殿下的!”全漁鄭重望著太子,對太子一拜。
“孤知道你忠心,所以你纔不能病倒了,要好好照顧孤啊!去吧!孤要先去看看太子妃!”太子叮囑。
經曆生死之後,太子對跟著他一同捨生忘死之人更多了幾分信任和柔和。
全漁含淚頷首告退。
太子妃有孕,今日跟著太子一同受驚,他得先去看看太子妃,他的太子妃一向膽小……定然需要他陪在身邊,可今日實在是事情太多了……
天已黑透,大雨已停。
搖曳燭火映著太子疲憊的麵容,他想到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命人去準備太子妃愛吃的點心後,這才起身沿長廊朝後院走去。
雕廊畫棟的朱漆長廊,被黃澄澄的六角宮燈映的幽靜又溫馨,偶有積雨從高翹簷角滴答入水,清響空靈。
喊殺聲熱鬨了一整天的大都城,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京兆尹府接到呂相命令,燈火通明,差役派人張貼告示,通知商戶、百姓,大亂已平……順道搜尋已經逃出閒王府的柳若芙。
刑部與大理寺今夜也是燈火輝煌如同白晝,大都城四個城門的守軍全部被替換後,又被請入大理寺獄之中,挨個詳細盤查,務求冇有遺漏的叛賊。
符若兮解甲回到符家,在符家正門口站了良久才跨入符家正門。
同兩個幼子守在符老太君靈前的羅氏懷裡抱著已經睡著的幼子,不經意抬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符若兮……立時瞪大了眼,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忙將懷裡的幼子交給貼身嬤嬤,著急起身去迎符若兮,可跪了太久雙腿發麻又跌跪了回去……
符若兮下意識伸手,可他離羅氏太遠,莫名的……符若兮就紅了眼。
羅氏扶著女婢的手站起身,忍著腿麻,疾步朝外小跑,走下台階之時雙腿發軟,險些跌倒,符若兮一驚疾步上前,將險些跌倒的羅氏扶住。
羅氏抬頭,看到符若兮頓時流淚滿麵,可是冇有任何怨憤之語,隻是望著他,又摸了摸他空了的袖管,低聲啜泣。
羅氏怕自己這麼哭讓符若兮心裡更難受,隻哽咽問了一句:“還疼嗎?”
三個字,擊潰了符若兮的心,他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用力將羅氏湧入懷中。
從前他眼裡心裡都是旁人,從未發現過羅氏竟然是如此的在意他。
他發誓,從今往後……一定好好對待妻子,做一個好夫君,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