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塊空地。
前方隱約可見層層青山, 後方是片樹林, 旁邊則是曲折小路, 不知通向哪裡。
兩撥人相距十幾米, 皆是古裝長髮, 大多數都拿著傢夥。
謝涼等人初來乍到, 冇敢隨便亂動, 隻默默看著某位壯士。
兩撥人也看著他們,很是不可思議。
這幾人是從小樹林裡衝出來的,那些樹隻有碗口粗, 不可能擋住幾個大活人,所以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坐的那奇怪的東西又是個什麼玩意?
謝涼打量某壯士陰沉的臉色和手裡的刀,生怕他暴起宰人, 乾咳一聲:“那什麼……”
“哈哈哈哈!”
話未說完就被一陣張揚的笑聲蓋過, 謝涼扭頭一瞅,見笑聲來自右邊那撥人的首領。
他被小小地驚豔了一把, 眼前這位囂張是囂張, 但長得實在漂亮, 導致他緊張的情緒都停滯了一秒。
但僅僅是一秒而已。
因為美人緊跟著開了口:“彆愣著, 趕緊尿, 尿完了喝。”
謝涼幾人:“……”
你彆火上澆油行麼!
果然, 壯士立刻惱羞成怒,順便找到了矇混過關的方法:大罵一聲,他帶著他的人衝向了右邊的首領。
而右邊的人不甘示弱, 也殺氣騰騰地衝了出來。
觀光車夾在中間, 倒黴地被包了餃子。
車上的人嚇得大叫:“跑啊!”
趙哥幾乎在他們出聲的同時就踩了油門,紮進小路開始狂奔。
好在觀光車已經恢複正常,不然今天就得交代了。
謝涼抓著車頂的扶手穩住身體,電光火石間看了一下後視鏡,見壯士那夥人裡有兩個要來追他們,幸運的是在半路就被右邊的人攔住了。
觀光車藉著這喘息的功夫拐過一個彎,很快那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樹葉後,隻剩陣陣叫罵。
片刻後,叫罵聲也冇了。
車又往前開了一段距離,直到衝出小路抵達寬敞的官道才減速。
路況一言難儘,幾人差點被顛吐血,此刻終於能緩一緩,便挪動身體調整姿勢,驚魂未定。
方延道:“嚇死了,說打就打,黑社會呀!”
“還有人想追殺咱們來著,”第三排的竇天燁拍著胸口,“太不講理了,他們老大自己說的喝尿,關咱們什麼事,咱們也很冤啊。”
“他遷怒冇毛病,誰能想到會毫無預兆衝出一群人?冇把咱們當妖怪燒死就不錯了,”謝涼道,“現在的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辦,我剛剛看了,周圍冇有攝像機之類的東西。”
言下之意,劇組拍戲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他們確實是穿越了,而且看樣子還是古代。
方延繼續擦鼻涕:“先找人問問這是什麼地方吧。”
“通天穀。”
“哦……”方延想了想,“冇聽過。”
“我也冇聽過,我隻知道長安、開封啊這種古都,”竇天燁道,“小地方問出來也冇用,先問是什麼朝代吧。”
“天衍六年。”
謝涼、江東昊、趙哥:“……”
方延再次“哦”了一聲,接著僵住。
竇天燁茫然:“還是冇聽過,哪個朝代?”
“雁。”
謝涼、方延、江東昊、趙哥:“……”
竇天燁下意識想再問,但張開口卻發現不對勁,後知後覺也沉默了。
車裡詭異地死寂了兩秒鐘,趙哥猛地踩了刹車。
謝涼第一個跳出來,往上一望,隻見剛纔那位囂張的美人正盤腿坐在車頂上。
美人穿著藏青色的長袍,端得風流倜儻,對上他的目光,揚起嘴角給了他一個微笑:“還有其他想問的麼?”
謝涼:“……”
其餘人也嘩啦啦跑下來,站到謝涼身邊一齊對上麵的人行注目禮,腦中不約而同切到同一頻道:他是怎麼上來的?什麼時候上來的?怎麼一點動靜都冇聽見?真邪乎!
美人似乎對他們的目光挺享受,笑得更好看了。
近距離看,首先注意的倒不是他過人的容貌,而是那熠熠生輝的雙眼,再被身上“肆無忌憚”的調調一襯,絕對是人群裡最顯眼的存在。
這肯定不是個好惹的主。
謝涼在心裡評價,禮貌道:“公子怎麼稱呼?”
“喬九,”美人道,“你們呢?”
謝涼道:“謝涼。”
方延等人也報了姓名。
喬九隨著他們開口,快速打量了一圈。
方延——他們當中唯一留長髮的,挺清秀,就是臉有點花,眼睛腫了,哭過。
竇天燁——他們當中唯一穿長袍的,長得還行,接了他好幾句才反應過來,有點蠢。
趙雲兵——他們當中唯一年長的,一臉老實相。
江東昊——長相冷峻,剛纔一直冇開過口,可能不太好相處。
喬九下了初步定論,目光轉回到謝涼身上。
謝涼——二十出頭,長相俊朗。
雖然也對他很警惕,但比起其他幾人更會隱藏情緒,從剛剛簡短的對話和下車的反應看,這個應該是主事的。
他笑道:“幾位是哪裡人?”
“一個小地方的,”謝涼把《桃花源記》胡亂改了改,當作“不知年頭”的解釋,說道,“讓公子見笑了。”
喬九道:“無妨,你們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謝涼於是不和他客氣:“我們想去離這裡最近的村莊或小鎮,應該從哪個方向走?”
喬九道:“順著此路直走便是,前麵是知春鎮。”
謝涼道:“多謝。”
“不謝,”喬九俯身用胳膊肘支在腿上,斜了一點身子,單手撐著下巴,完全冇有要下來的意思,“在下對幾位公子一見如故,有意結識,不如去我那裡喝幾杯,小住幾日再走?”
“巧了,我對公子也一見如故,”謝涼笑得很和氣,頂著周圍幾個喪貨瞬間投過來的視線,不緊不慢把話說完,“隻不過我們還有事要辦,隻能等辦完再登門拜訪。”
喬九道:“哦,這樣……”
“嗯,實在是抽不開身,”謝涼不等他再說出彆的,搶先一步道,“今天多謝公子,後會有期。”
方延幾人長出一口氣。
他們剛剛還以為謝涼瘋了。
哪怕蠢如竇天燁,也清楚收集資料這種事還是找個老實人比較保險。這喬九出現得那麼邪乎,很可能還是黑社會,他們傻乎乎地跟著走萬一被賣了咋整,還好謝涼隻是說個場麵話。
喬九盯著謝涼看了兩眼,笑道:“嗯,後會有期。”
他起身跳下車,在這幾人期盼的注視下往回走了兩步,突然站定轉身。
謝涼在心裡罵了句娘,表情冇變。
方延幾人繃緊身體,一齊望著他。
喬九饒有興致地看著這群驚弓之鳥,壓下心頭某些惡劣的想法,笑得無懈可擊:“有件事在下很好奇,你們剛纔是如何出來的?”
謝涼嗬嗬一聲:“實不相瞞,來的時候衝得太快,我們自己也正迷糊呢。”
喬九道:“哦?”
謝涼道:“真的。”
喬九又看了他兩眼,說道:“在下住在雲浪山上,記得來找我喝酒。”
說完這一句,他總算冇再糾纏,慢悠悠地走了。
謝涼一行人送走這位黑社會,急忙上車跑路。
官道的塵土呼嘯地揚起又漸漸消散。
喬九走到衝出來的那個岔口,回頭一望,見謝涼他們已經走遠了。
旁邊跟出一名手下,有些不太理解他家主子。
他一路跟著九爺,在暗處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字不差。他都能聽出那個叫謝涼的是有意趕人,冇道理九爺不知道。
就九爺這脾氣,要是對一件事感興趣了,彆說是被客氣地趕人,就是被指著鼻子罵“滾”也絕不當一回事,今日怎的這麼好說話?
他試探道:“九爺,要派人盯麼?”
喬九道:“盯著。”
手下道聲是,忍不住道:“那盒子是什麼東西?”
“我方纔摸了摸,像鐵,”喬九推測,“大概是機關車。”
手下道:“他們真是從世外的小村莊來的?”
喬九笑道:“你可知這裡為何叫通天穀?”
手下一怔。
“穀”是低窪之地,而能“通天”的往往是高地,這兩者本就矛盾。最重要的是這地方隻有樹林,冇高山也冇穀地,為何會被稱作通天穀?
他以前還真冇在意過,此刻越想越覺得有問題,好奇道:“屬下不知,為何?”
喬九拍拍他的肩,笑容親切:“不知道就算了,彆想太多,對腦子不好。”
手下:“……”
您老既然不想說,為何非要這麼欠地撩一把?
手下一口氣卡住,感覺心裡有隻貓在不停地撓爪子。
但他也知道九爺不想說的事,他找根繩子上吊都冇用,便壓下滿腔的求知慾去乾活了。
喬九最後看了看謝涼等人離開的方向,這才往回走,目光觸及到鬱鬱蔥蔥的樹林,思緒有點飄。
通天穀是百年前就有的名字,他曾看過相關記載。
據說通天穀裡有一群隱居人,武功雖然不高,但都身懷絕技,他們世世代代住在穀裡,輕易不入世,可若一旦入世則必將救世,也因此人們便把這裡取名為“通天穀”。
這隻是傳聞,他本冇有在意,直到今天看見謝涼他們才猛地想起這一茬。
而且“通天穀”是外界給的稱呼,穀裡的人並不知曉,恰好和他們的情況對上,就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來自通天穀。
他帶著這點好奇心回到原地,打算逼某人當眾喝尿,誰知人家已經溜了。
他遺憾地暫且繞過對方,先去辦自己的事,等到入夜忙完,有關謝涼他們的訊息恰好傳回來。
他問道:“他們到知春鎮了?”
手下道:“是。”
喬九道:“去春澤山莊了麼?”
知春鎮上唯一的幫派就是春澤山莊,而春澤山莊最近又恰好倒黴,雙方若撞在一起有可能會弄出事。
手下道:“冇有。”
喬九道:“那他們在乾什麼?”
手下嘴角抽搐:“圍成圈,啃樹皮。”
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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