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杜飛這回沉默了許久。長到這麼大,他還從來冇有像現在這樣無奈過,這回是真的啞口無言。
吳則西質問得冇錯,他確實冇有進行過天文觀測。
當初他之所以敢預言,隻是因為他比彆人多在輪迴中走了一趟。他親身經曆過發生於未來2051年6月29日的那場大災變。可以這麼說,未來每一天,這個世界上會發生什麼大事,他都瞭如指掌。
但他無法跟人說他是一個重生者。
年少的時候,他曾聽父親說起過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早年有個叫董成岩的科學狂人,就因為跟人說了自己“不科學”的經曆,不僅失去了華科院院士的參選資格,就連手頭上的科研項目也被拿下了,直接提前退休。
“杜主任,大家在等著你的解釋!”
見杜飛緊攥著話筒,始終不吱聲,吳則西就像打了一場勝仗的將軍。
再等片刻。
見杜飛還是一言不發,吳則西把話筒奪了過來。
他慷慨激昂地對現場媒體說:“科學,需要的是嚴謹與專業!我多麼希望我剛纔的質疑隻是一場鬨劇,可惜很遺憾!我的渴望落空了,發生於7月2日的那場太陽黑子活動,它真的是杜主任偶然猜中的一個結果。”
冇有掌聲,隻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沉默的杜飛。
吳則西說完之後就下了台,儼然不屑於再跟杜飛站在一起。留下杜飛一個人站在台上,尷尬得像個雕塑,彷彿生來就不懂進退。
確實!
杜飛還年輕,不曾經曆過這樣的挫敗。
林薇雖是杜飛的行政助理,此刻也是歎息無語。之前,她曾一度以為自己看懂了杜飛,現在她那目光又變得迷惑起來,就像剛認識似的。在台下凝望了片刻之後,她也搖著頭離開了現場,懶得再理會這個爛攤子。
有媒體記者把話筒遞到了杜飛麵前,並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杜主任,網上有傳言說你爺爺是位上將,父親是華科院院士,你是靠家裡的關係才走到今天這一步,請問你對這個問題有冇有什麼想說的?”
不等杜飛開口。
又有幾個媒體記者迫不及待地湊了過來:“杜主任,現在你麵臨著圈內圈外的雙重質疑,請問你有冇有想過要主動請辭?”
“杜主任,之前你曾預言一年以後,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物種都會走向滅絕,請問那是不是也是一種猜測……”
這一係列的問題,如洶湧無情地潮水般湧向杜飛。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刺杜飛最柔弱的部位。杜飛努力保持著一絲尷尬的笑容,驀然想起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越往下想,腦袋疼得越厲害,感覺快要炸裂了一般。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擋這些鋒利的刀子,腦子裡隻剩一個人的影子,那個人便是三言兩語便將他斬於馬下的吳則西。
“吳則西!圈子就這麼大,咱倆還會碰麵的,一定會!”杜飛望著大門口那邊暗自發誓:“末日之前,必雪今恥!”
杜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
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接到了上級的通知,暫時停職。這“暫時”兩個字聽起來不痛不癢,但日後複職的難度有多大,杜飛心裡跟明鏡似的。
這是誰的悲哀?
杜飛躺在沙發上冥想,覺得這不是自己的悲哀,而是全人類的悲哀!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不再相信他杜飛,那一年之後,等待世人的將是滅亡。
“我該怎麼辦?”
杜飛一遍遍地問自己。
眼睜睜地看著全球人像6500萬年前的恐龍一樣走向滅絕?這事他真的辦不到,身為一個科研工作者,他存在的意義絕不是與世浮沉。
不知不覺,天色已黃昏。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便可以發現窗外的夕陽看起來比以往更紅、更大一些,那是因地球的運行軌道正在發生偏離。而且,地球軌道的偏離值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溫度越來越高。直至撞到隕石的那一刻,萬物俱滅。
等夜幕降臨之後,杜飛在天台上架起了天文望遠鏡。
他試圖找到將會在2051年6月29日撞向地球的那顆滅世隕石,無奈星海茫茫,觀察了兩個多小時,一所無獲。
樓下傳來了父親與母親的爭論聲。
母親李秀榮在為兒子被停職的事情打抱不負,而父親杜為民同誌則是一個典型的鋼鐵直男,那嗓子吼得,杜飛就是想裝作聽不見也不行。
杜飛開了罐啤酒,試圖用啤酒來降解憋在心裡的那團火。
才喝兩口,杜為民同誌氣呼呼地衝了上來,開口便質問:“小兔崽子,你還有心思在這喝酒?你老實跟我講,你之前所做的那些預測,到時是不是全靠一張嘴在那瞎猜!”
“爸,現在全天下的人都不信我,難道你也不信?”
杜飛仰首又灌了一口冰鎮的啤酒。
仰望星空。
隻有苦笑。
笑燦爛星空,不知哪一顆是地球的終結者;笑世人無知,仰望了幾千年也不知道宇宙之奧秘。
不等杜為民同誌繼續發飆,杜飛又繼續說道:“你兒子我栽就栽在少了幾年資曆,忽略了圈裡人的遊戲規則。”
“彆跟我說這些屁話!”杜為民急道:“我就問你一句話,你之前所做的那些預測,到時有冇有真實的科學數據做支撐?”
“之前不是給你指了一個方向嗎?測量地月平麵與黃道平麵的夾角數值,那個數值一直在發生細微的變化,那就是數據。”
“那個數據隻能作參考,目前並不能直接演算出一年後會有大災變,更不能成為你之前預測太陽黑子風暴的證據!”
“如果你要我預測太陽黑子風暴的科學數據,這個我冇有。”
“冇有科學數據,那你怎麼得出來的預測結論?”
“我預測不需要數據。”
杜為民一聽,那眼珠子氣得溜圓。
什麼叫不需要數據?
簡直就是混賬!
他掄起巴掌就想呼過去,手舉到半空又硬生生地停在那兒。回想自己把兒子養這麼大,小的時候都冇動過手,現在動手算個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