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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戎

其他人魚貫而出,南河跪坐在那裡,將牘版從桌案上拿下來:“藍田君的訊息,我是早上才知道。而且是耿氏子弟遞來,訊息必定無誤。”

辛翳靠著憑幾,側對著她,臉看向窗外:”看來耿有期冇死,那秦國境內的局勢,就比我們想象中要複雜了。”

南河:“信報上確實寫了耿有期冇有死。但晉國部隊受挫嚴重,除了耿有期活著回來,其他的傷亡與被圍困情況,與之前的信報都相差無幾。而這次藍田君被俘,也是和耿有期一同出兵遇伏擊……”

辛翳撐著憑幾,緩緩起身道:“其實你已經能猜到不少了吧。各國愈是動盪,內部權力的交接愈是容易出問題。甚至在一些野心勃勃的人的攢動下,不想交界也難了。”

是的,眼見著近些年,各個國家都出現了王權動盪。

辛翳屬於幼王即位,大權旁落,權臣掌控朝廷。

與他相似得還有齊國,齊王昏聵,太子年少,大權似乎也落在了慶氏手中。

另一類則是舊王突然受傷或重病,但膝下子女之間仍然埋有隱患和糾紛,便在突發事件麵前爆發了這些新仇舊恨的爭奪。

但秦國也不屬於這一類,一是秦王依然清醒健碩,二是他心中早有定奪,甚至為了讓權力平穩過渡,主動推拒摒棄也算是心頭愛的女兒。按理來說,如今又有大敵當前,更是舉國對外的時候,不該出現這樣的變故……

除非說,玩家之間的會麵,還有愈演愈烈的局勢,讓有的人坐不住了。

聯想到藍田君之前提及的某些猜測,再加上這次她回去之後,就在戰場上遭遇不利被俘。讓南河也忍不住想,或許太子曠正是玩家之一。

那是否在他的野心之下,秦王也遭遇了什麼……

那封謊稱耿有期被殺的書信,不過就是希望晉國再度派兵,寄信者應該就是太子曠。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是想拿晉國來當獻祭給趙國的血肉,還是說他也想掏空晉國,然後趁虛而入?

秦晉之好,是不是就要完結在他手裡。

辛翳轉過臉來,看她的表情,微微扯了扯嘴角:“看來你應該已經明白了,秦晉之好怕是持續不下去了。能幫助你,或者說能夠和你齊心的秦王,或許已經在秦國境內失去了掌控力。藍田君如果被俘虜,想要回來隻有可能是秦國割城去換,你覺得秦國可能會讓她回來麼?”

南河臉色也很不好看。

辛翳:“如果我是你,我就會趁著秦國被趙國攻打,入侵秦國境內,以太子無能,謀害父兄為由,為了‘秦王’而攻下半個秦國來。否則你就隻能等到趙國打下秦國,然後隻要幾個月就能吞下你。”

南河猛的轉過頭去:“秦其與淳任餘多年交好,就算是父輩的舊情,也不容許我這麼做啊。”

辛翳拔高音量:“那份舊情冇你想象的那麼重。否則我北上攻打晉國,一直打過黃河沿岸的時候,也冇見秦國傾舉國之力來相助。秦晉之好是佳話,可這佳話也在晉國被瓜分時斷絕過。如果秦國內部自亂,你是幫不上什麼忙的。你是擔心秦國不在了之後,天下僅剩你晉國一個小國,就無法存續了對吧。”

他垂下雙手,大袖翩翩走過來,蹲下來看向南河:“但,南河,是你教導我這麼多年,我對天下的理解有一多半出自你的口中。你比誰都瞭解,晉國不太可能存續的吧。師瀧如果代表的是晉國的態度,那你呢。你也要站在那一邊麼?”

他很少這麼叫她名字。

南河抬眼看他:“其實師瀧所說的計劃也冇有錯吧,你確實也想藉此機會,既咬一口楚國,也耗了晉國。”

辛翳:“那倒不至於說是派了楚軍之後,在境內懈怠,坐著等魏軍去攻打你們。我楚若是不與人結盟,冇有講這些利弊條件落到紙麵上,那我怎麼偷奸耍滑也冇錯。但既然晉楚已經結盟,我既然說過,晉國助我進攻魏國的情況下,楚軍會救晉,就不會食言。但如果你聽從師瀧的意見,要將晉楚聯軍的士兵車隊都撤走,甚至封鎖到上陽一代的航路,那我就視晉國先破壞結盟,這些楚軍我也會撤離。”

南河深深看向他。

辛翳口氣很冷靜:“你我都知道,魏國太子鹹池已經在回大梁的路上,負黍君應該也抵達了,魏國國內可能會有些變故。但隻要我不滅大梁,那支進攻晉國的魏**隊就是實實在在的威脅。而趙國與秦國之間關係還很奇妙,會不會忽然和秦國結盟,先吞掉晉國也說不一定。晉國為了的選擇隻有一條路,是滅在他們手裡,還是滅在我手裡。”

南河眉毛動了動:“接下來是不是,晉國如果滅在你手裡,你會給如何如何的優待,避免如何如何的戰爭了。又說如果趙國攻打晉國會如何?”

不愧是親師徒,辛翳果然被猜中了心思,他抿了抿嘴:“這也是實話。且不說優待與否,但如果晉國是滅在其他國家手中,我也就失去了地勢上的優勢。晉國多重要,都是先生教導給我,分析告訴我的。如果彆人也想搶晉國的地盤,那也怪不得我要分上一口。”

他似乎覺得這些早就掩蓋不住,他不說,南河也會先想到。

辛翳忽然有些冇法麵對她,彆過頭去:“冇辦法。國與國之間,便是如此。你從小教我,再說,我認識你之前就繼位為楚王了。你要是站在晉國那邊,我……也不會怪你。”

南河竟然偏頭笑了:“我要是真的替晉國出謀劃策,再把這次像對付成週一樣的手段,使在你身上,你當真不怪我?”

辛翳猛地轉過頭來,滿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望著她,半天冇說出話來。他半晌才垂下眼去,身子往後退了退,想要把麵上驚愕傷心的神情掩抑下去,嘴角繃緊:“我……”

南河忽然伸出手去,拽了一下他衣領,輕笑道:“你這打小心眼比針眼還細的小子,可真不適合裝大度。”

辛翳有些愣的看著她,他半跪在地上,又忽然撐著胳膊把身子朝她靠近幾分。

南河伸手,很輕的撫了一下他側臉,半垂著眼睛道:“你做的冇有任何不對,你先是楚王,自己闖過不少難關,才做了我的徒兒。看你如今,我反而高興,我教出來的小楚王,就是這樣纔不辱我名聲。你很好。”

她手指很輕,辛翳偏頭想往她掌心裡蹭,她卻恰在這時候拿開了手。

南河仔仔細細的瞧著他,身子放鬆下來,道:“你……不論做什麼,我都不會對你生氣。我理解你的選擇。隻是我不認為我擁有支配晉國的權力,淳任餘死前隻是要我輔佐,而不是把晉國交給了我。所以我現在很難站在你的角度,為天下之勢考慮。也請你體諒我,我與你認識多少年了,從情感上和想法上我都站在你這邊,但是這個身份還需要揹負責任。”

辛翳往前湊了湊,彷彿就跟個小狗似的要嗅嗅他,眼睛時而半垂下去看她嘴唇,時而又抬起來盯著瞳孔,道:“先生教導我多少年,說想要結束這數百年甚至前年的紛亂,唯有一統。我也堅定把這個想法當成目標,就算先生不在,我也一定要一統天下,待到禘祀,將天下一統的版圖告訴先生。”

南河笑了:“真的是家祭無忘告乃翁了。”

他伸出手,扶住南河身後的桌案的邊沿,低聲道:“所以說,先生要攔我的話,我會很傷心的。但我——也不會停下來的。”

南河微微一愣,卻又笑:“好。好,我知道了。”

她之前想了許多,辛翳不可能對晉國冇有野心,這份野心也不可能因為她而止步。更何況這個小狗,大概心裡還很憋著吧——

他的先生,這樣為敵國效力,雖然說是身不由己,但她做的事也很多都偏向了敵國。

南河覺得辛翳一定很委屈。

就像辛翳覺得她也一定很為難。

倒是都在替對方想,也都願意說出各自選擇不變的原因和難處。

雖然感覺頭疼為難的事兒一大堆,晉楚的未來也並不樂觀,外頭就有一大堆需要說服的近臣,但南河覺得,隻要是辛翳,她還能有的談,她還能夠無條件信任她。

不論如何,她還是心頭一鬆,笑了。

卻冇料到她纔剛一笑,辛翳忽然湊上來,碰了一下她嘴唇。

南河一愣。

辛翳挪開,看著她,撓撓頭,道:“不對……”

南河:……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這個的?!

她也就之前做過一次夢,夢見……

辛翳又重振旗鼓,臉上表情很認真似的,在她背後的手緊緊捏著案沿,又湊過去,貼住她嘴唇,又微微張口,輕輕一咬,跟一頭吃飽喝足頗有閒情逸緻的大獅子似的,唇角漏出半聲得意的悶哼,舌尖在她牙尖舔了舔。

南河驟然驚在原地,瞪著眼睛。

偏生辛翳半眯著眼,像是夏日裡抱住了甜味的棒冰,怕凍倒了牙似的,快樂又不捨得的小口舔食。

他半晌撤開半分,手撐在她膝蓋上,笑的狡黠:“嚐到了麼?”

南河看著他有些挪不開眼:“什麼?”

辛翳笑出虎牙:“剛剛先生說要跟我作對的時候,我特彆傷心。所以嘴裡有傷心的味道,看來是冇傳達給先生,先生再親我一口就能感受到了。”

他說著又要湊上來,南河推了他一把。

她也冇想明白怎麼就要推他,辛翳歪頭也在看她,等她給個解釋。南河張了張嘴,腦子裡亂成一片,她隱約感覺到有些夢……可能……

她最後隻道:“你少裝了。還什麼傷心的味道。”

辛翳湊上去,笨拙的跟不知道要怎麼好似的,拿鼻子蹭了蹭她臉頰,但又伸出手,長手長腳八爪魚似的抱住她,把她捆住。

他小聲道:“好幾天,早就想這麼乾了。先生真的是……親完了就忘了是嘛,我好幾次以為你暗示我呢。你也不找個機會跟我私下說話。真的是……”

南河簡直就像是一醒來,發現身邊躺著結婚七年的老公和準備要去上幼兒園的女兒。她就喝了幾口酒,怎麼……關係怎麼就進展到這個地步了!

這個小狗子怎麼忽然就敢這麼大膽的粘人了!

南河卻又怕自己真的對他做了什麼,這會兒要是再推拒,他怕是要傷心壞了。她隻好僵硬的坐在那兒,半推半就似的,也不攔著他。

辛翳卻心底狂喜。

那時候南河倒也冇說太多,他雖然覺得南河或許是默許了很多事情,但她從那之後態度又回到平日裡的樣子,他心裡都七上八下,甚至覺得那時候都是自己做了個瞎想的甜蜜的夢。

這會兒如此主動,也是想試探試探……

到底關係到了哪一步,到底南河會容許他做些什麼。

誰能料到他在這兒抱著她親了又親,南河也隻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抱住他,伸手捏著他耳朵,偶爾拽拽他耳朵,道:“你彆用牙啃了,彆人不知道還以為我被甲魚咬了嘴呢。”

她聲音離得這麼近,口氣有點規訓埋怨的感覺,卻又那麼真實。

辛翳真是覺得,南河就像是霧,隻要她不給他迴應,他就總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辛翳道:“那你那天……”

她抱著膝蓋坐著,辛翳這麼大一個人,竟然還跟冇骨頭似的把下巴放在她膝蓋上,絲毫不在乎他現在的樣子多像個邀寵的媚臣。

南河瞧著辛翳半眯著眼睛乖順又鮮活的樣子,隻覺得近距離看他如此姿態眼神,真是讓她心驚肉跳,腦子生鏽,說話都跟不上腦子了。

南河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眉毛,心不在焉道:“什麼?”

辛翳睜開眼睛,不論眼梢是怎樣微翹的,他瞳孔倒是清澈單純的根本不像是剛剛說要一統天下的人。他就盯著那樣純潔好奇的眼神道:“你說我欠操,是什麼意思?”

南河:“咳咳咳!咳咳咳——”

南河:臥槽?臥槽?!我……都他媽說了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狐笠敲門的聲音響起,他低聲道:“大君,臣有事求見。”

南河連忙推了辛翳一把:“你坐好,坐遠點!快點,彆靠著我。”

辛翳:“先生怎麼嗆到了,你臉都紅了——”

南河抬袖擦了擦臉:“不要管我,我不要緊。”

她轉頭道:“何事,進來說。”

狐笠推開門,他一身素色衣袍,人因隨軍更消瘦了,眼睛卻閃著光一般,唇角有壓不住的笑意,道:“臣帶人來見大君了。啊……楚王也在。”

南河微微偏過頭,隻看到一個年輕男子身穿簡樸的褐色衣袍,卻立眉豐頰,白皙雍容,高鼻狹目,老一輩說眯眯眼迷死人,南河不得不承認,這年輕男子倒是生了一對多情的眉眼。

他進來便行禮,似乎還有些緊張,眉眼微微上挑,再加上他輪廓上還有幾分圓潤,整個人麵相雖顯得有幾分含笑的狡黠,舉止卻很規矩甚至有點迂腐,禮數做的很全——

剛剛被南河推開的辛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很不爽的看向狐笠。

荀南河身邊一個個都是適齡未婚男青年,長得還勉強配提鞋的那個師瀧還天天跟他作對。這倒好,狐笠又領來了個在他看來相貌勉強及格的年輕男子來,這又是想要引薦麼!

他口頭雖說相貌勉強及格,但若真要隻是及格,他也不至於這會兒坐起來瞪眼了。

南河也一愣,道:“這位是……”

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狐笠笑道:“臣找回了失散的胞弟。”

南河:……師瀧不是說你那弟弟胖成球,腦袋頂人家三個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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