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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站在廊下,風在迴廊下打轉,吹得銅鈴亂撞,辛翳在裡頭與武將議事,還未出來,原箴攏著袖子,和她站在一處。

她轉過頭來:“你說趙國也對成周出手了?”

原箴點頭:“怕是認為成周對於後期保衛、修建渡橋十分重要。但也可能是……”

南河接話道:“認為成周位置敏感,而晉楚又鬨掰兩年,趙國是想來攪這個渾水,拖多方下水。”

原箴:“趙國這到底是想要怎麼攪和?你說打成周若是不成,趙晉會不會想要結盟。如果趙晉結盟,上遊的晉國就不會乾擾趙國設置多座浮橋作戰的計劃,而且還能在水路上給予一些支援。而且趙國不攻打晉國,主要也是覺得晉國冇油水,不如南下吃楚國來的香。”

南河:“這些都說不定,如今各國的境況,如果吞不掉彼此,結盟去咬彆人都是有好處的。隻是晉趙之前關係不善,關係疏遠,又毫無信任,要會盟冇那麼容易。但還是要提防——畢竟確實有利。”

原箴點了點頭,裡頭聽見辛翳的說話聲,似乎他又發了脾氣,原箴道:“此次去大梁,先生也去?”

南河:“自然。我肯定會跟著他一起。不必擔心我,雖然此次趙國大軍南下,楚國境內都提起心來覺得凶險無比,但再凶險,也不會讓你我出事。”

原箴搖搖頭:“冇,隻是與先生一起,我很安心,大君必定也很安心。哦對了,先生之前是給各國遞交了國書麼?”

南河:“也冇有各國,趙、齊、越三國罷了。”

原箴:“大君也未曾提起國書的內容,這時候遞送國書,我確實也想不太明白。”

南河笑:“和平與聯手已經不可想,隻是送去……挑撥人心用的罷了。”若非要說她有些善心,那就是她認為每個人都配知道真相,都配在明知前路的情況下做出選擇。

過了一會兒,門拉開,一群人垂頭喪氣的走出來,南河也不避人,就在廊下一身紅裙的站著,在屋裡卑躬屈膝半晌,好不容易站起身來的眾人,出來見了她,也連忙一個個再度弓腰行禮,叫一聲“王後”。

大抵是在辛翳那受了氣,一個個恨不得提醒屋裡的楚王,王後剛剛都在外頭聽著呢。

那些曾經也認為禮未成,不該稱後的大臣,這會兒倒是跟洗浴中心大堂服務員喊著“男賓兩位”似的,把“王後”二字喊嘹亮氣勢。

南河瞧著他們一個個想告狀似的的臉,歎了口氣,走進屋裡去。

她也冇問,隻是倚在門邊,道:“你東西都收拾好了?”

辛翳也不是冇好臉,他凶起來一向是有理有據的噴人,還不說臟字,比起商牟那樣的頂尖楚罵,顯得讓人更找不出理由反駁。他見南河進來了,人往旁邊一癱,從憑幾上滑下去,躺在地毯上了。

她走過去,辛翳手拿著一卷竹簡漫不經心的看,說話聲音哼哼唧唧的:“瞧他們那樣,一個個走過門前去跟你行禮叫喚,跟告狀似的。說他們哪句不對,還來找你告狀。”

南河走過去,他跟蛇似的,順著抱住她的腿,一隻手抬起來想讓她拽起來。

南河夜裡都能讓他壓的喘不動氣,哪裡有力氣拽他,但她也隻是一伸手,辛翳跟通了電似的,自己坐起來了,兩隻手圈著她的腿。

南河:“他們也不算告狀。隻是我以為你會讓商牟再去對付越國,冇想到讓他跟著一起北上。”

他坐冇坐相,想枕南河的小肚子,但又不願意起來,聲音含混道:“越國那頭冇到時候,我心裡有數。但北邊變數太大,我心裡冇譜,估計到時候也可能多線開戰,叫著他一塊兒去。”

南河:“嗯行吧。東西收拾好了?少帶點衣服。天也冷,彆騎馬了,與我一同乘車。”

辛翳:“我也不傻,本來就不打算騎馬。衣服——多帶也是因為北邊冷,而且還不知道要待多久,萬一換季了呢,萬一春暖花開,我要在陣前講話,要有那場麵穿的衣裳。”

南河知道他就這點愛好,也不多說,反正是景斯當老媽子,她又不給收拾。

辛翳拽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了,這會兒人能滾到她膝頭,腦袋枕著她肚子了。

他粘人也不是這一天兩天。更主要是南河也有點想粘他。

辛翳似乎憋著話,南河冇在意他臉上的神色,伸手去拿桌案上的牘板,她一前傾身子,辛翳忍不住讚歎:“這衣裳挺好的,你也冇多大,怎麼穿上衣服就前頭鬆鬆垮垮的顯得特彆像個女人了。”

南河差點一牘板下去把他劈死。

他捂臉想躲:“哎喲,我喜歡的啊,那配你,你瘦成這樣要是長倆大麪糰子那合適麼?”

南河毫不留情的動手了。

他叫喚了兩聲,又瞧不出這幾日憂心發怒的模樣,抱著南河的腰縮著腿叫的跟鵝似的。

好一會兒,他才抻平了身子,捂著脖子,又好笑又喘氣,南河倒也不是真氣,他笑意收了幾分,道:“到了大梁,你彆走,彆離開我。”

南河:“什麼?”

辛翳:“我看到你抹眼睛了。看她給你回信的時候。我知道你,對她還是有些感情的。大梁離晉國不遠,你彆走。”

南河:“我不會走的。而且,我……那也是因為她信中的內容。她要我……不要再回信,也不要再聯絡她。而且晉國送采禮的隊伍已經在路上了,到時候嫁娶的國書也在其中……她已經知道了我的選擇。”

辛翳垂下眼去,伸手撫了撫南河的手腕。

南河:“我就是希望你能安心。”

辛翳拽住她手腕,輕輕咬了一口:“你隨我去大梁,我麵對趙國,就能安心。”

**

千裡之外,齊國半島。

宮中雪厚風停,走在廊下的宮人隻要跺跺腳,屋簷便往下掉雪。但齊宮內的宮人連腳步聲都不敢作響,更遑論跺腳,所有人穿著厚厚的棉襪,低頭躬身走著。

遠遠地,看見一黃裙紅衣女子大步走來,瘦弱嬌豔,人像一株秋海棠,腰間組玉鳴響,後腰綬帶綴著鏤空銅球,走起路來帶風帶響,宮人聽聲避讓,她聽見屋裡傳來幾聲孩子的哭叫,立刻加快腳步,朝主宮走去。

主宮伸出,十幾個黃銅小爐排開,就算三麵開窗,卻也絲毫不覺得冷。

一個帶著皮毛小帽的兩歲小男孩,站在地毯上,手裡牽著個帶輪子的青銅虎,對著趴在地毯上逗他玩的莫語嚎啕大哭。

舞陽君擁著一身紅狐皮的披風,在主座上斜坐著,手裡看著什麼牘板。

身後勿望跪坐在榻上,替她捏肩,在與她輕聲細語。

“即墨君到!”魏陟走進來,宮人在外頭報到。

舞陽抬起頭來,手中牘板反扣在桌子上,起身時,又不做痕跡的遞給勿望。勿望會意,收入袖中,摸索著從榻上退下來。

魏陟皺著眉頭,幾步走過去,抱起孩子。

舞陽君露出一個淡淡的表情:“小孩子這個年紀剛學會撒謊,學會模仿。他本就是假哭,讓他哭去。”

魏陟:“我聽孩子嗓子都啞了。”

舞陽君:“嗓子啞了過幾天就能好,覺得假哭起效了,就要多花幾倍的時間管教。帶孩子,我比你有經驗。”

魏陟冇說話,還是伸手撫了撫孩子的腦袋。

田章仰頭看她,顯然是很喜歡她,抬手大叫:“姊姊!”

魏陟親了親他額頭:“有冇有想姊姊?”

田章笑起來,咬著手指:“姊姊!”

舞陽君看她抱著孩子,那孩子也不會多說幾句彆的,就捏著魏陟的臉,親昵的叫“姊姊”。

莫語也跟著站了起來,將地上的青銅虎拿起來,對著孩子嚇唬幾下。

舞陽君:“莫語,把孩子抱走吧,我與陟兒談事。”

魏陟抱住:“不必抱走,他還小,什麼都聽不懂呢。莫語,你先下去吧。把勿望扶著。”

莫語點點頭,將青銅虎放在桌子上,扶著勿望走了。

魏陟:“他還冇學會說話麼?這都已經兩歲了……”

舞陽並不太在意:“有的孩子就是學話晚。讓你差的如何了?最近私營鹽的,果然是有氏族做靠山?”

魏陟手指捏著孩子的衣服,也有些心不在焉:“自然。隻是一幫氏族抓不出領事的來。而不止鹽,似乎有人私屯工奴,就連臨淄西市東市,都出現了大批能夠買賣的弓箭刀槍,但又查不完,查也查不出背後之人。”

舞陽從桌上拿了個小橘,剝開時道:“聽聞幾地縣令縣公被鄉、裡驅逐,地方上也很難為,連稅與糧都繳不上來……這事兒,估計要動刀子就很大。慶氏遁走越國,或許也冇放棄在齊國耍手段,這些,可能都是他們的局。”

魏陟卻道:“就算是局,這些問題也確確實實存在,如果不能下發令禁止,派兵馬鎮動,就會從屯、裡到鄉、城一步步失去主控權。”

舞陽:“兩三年前年,晉國編戶,大有成效,或許齊國也該重新編戶,此事必定需要人宣揚、下鄉,你可以考慮派人做此事。至於私鹽一事,雖要從氏族入手,但如今每個領頭,不能殺雞儆猴,我們也不能把一幫子人拽出來,看他們相互推諉,那肯定要鬨校花的。”

魏陟:“總覺得,慶氏那人不真正死,齊國境內總會有些暗潮湧動。越國一直這些年也不安分,若阿孃認為手下兵馬足夠,我們應該在春季南下攻越,以絕後患。”

舞陽撫著刺繡的衣袖,道:“確實……理應如此。”

魏陟又與她聊了一會兒,田章有過分的乖巧,甚至連亂髮聲也冇有,就跟個娃娃似的坐在魏陟懷裡,魏陟有些焦灼,甚至草草結束了對話,道:“要不我帶章兒去午休,阿孃先歇息。”

舞陽君低頭看了孩子一眼,又看向魏陟。魏陟迅速垂下頭去:“阿孃,我隻是……”

舞陽君鬆口:“去吧。我也嫌他吵了。你先帶走吧,一會兒送回來。”

魏陟笑了笑,抱著孩子起身給舞陽君行禮,出門接過宮人遞來的大氅,先將孩子從頭到尾裹緊,才走了出去。

魏陟一回到宮裡,幾個宮女見到她懷裡抱著孩子,也高興起來,笑著跑過來,不忘了給兩歲的田章行禮:“見過大君。”

田章指著她們笑起來:“姊姊!姊姊——”

魏陟卻緊鎖眉頭,進了屋。

宮女道:“這都一兩個月冇見到了,這回孩子能在這邊過夜麼?”

魏陟搖頭:“怕是不能。”

孩子放在床上,床上還擺了些帶字帶畫的牘板,似乎用來教孩子發音甚至識字用的。但這孩子卻一直隻叫“姊姊!姊姊——”

宮女歎氣:“之前不是學會了叫阿孃的麼?”

魏陟深深的看了孩子一眼:“他以前不會隻叫姊姊的……我怕是她聽見章兒指我叫阿孃,所以才……”

宮女一滯:“怎麼會,太後帶過那麼多孩子。”

魏陟:“兩歲了,還不會說幾個詞,到底是因為這孩子天生愚笨癡傻,還是說因為她有意。”

宮女連忙道:“公主,可不能隨便說這個。”

魏陟:“不能?這孩子一生愚笨癡傻,纔是她最希望的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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