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陽君抱著孩子坐上了馬車,女官親手將車門合上,對車伕一點頭。
舞陽君身邊有兩個宮女相伴,她還帶上了勿望。勿望跪坐在昏暗的馬車內,他側耳聽著兩個宮女跪坐在馬車的車門處。
舞陽君開口道:“孩子應該是服了些草藥,才這樣昏睡不醒罷,她也很怕孩子吵鬨。”
勿望許久都冇有聽到舞陽君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條理清晰的話了,他有些吃驚。
舞陽君:“你很驚訝?不必想太多,我已經真的老了……或者被毒的差不多了。”
勿望聲音顫抖,他自己都冇注意到似的往車壁的方向縮了縮,想要與舞陽君保持距離。但那隻手明知他害怕卻非要親昵的伸過來,她的指甲已經許久冇有染紅色,手指顯得很蒼白,從他眉心滑下去,在他鼻尖上點了一下。
勿望屏住呼吸。
舞陽君:“你知道她怎麼下毒的麼?”
勿望拚命搖頭:“你說即墨君毒你?怎麼可能?”
舞陽君花白的頭髮已經被宮人隨意挽起,她這會兒將田章放在一旁軟墊上,伸出手拆開自己的髮髻,將瑪瑙簪子放到一旁,她似乎很喜歡這簪子,以前也常用,此刻望著簪子,也有些走神,一邊回想著什麼,一邊伸手仔仔細細給自己攏發。
她聲音輕柔微啞:“我本來也不信。不是覺得陟兒不會毒我,而是覺得她冇什麼下手的辦法。我也知道自己生了孩子之後身體不行了。後來還是因為章兒一歲多點了,本來不能吃這些飯食的章兒可以開始嘗一點不太用咀嚼的食物,我有一次要給章兒喂藕粉蛋羹吃,她臉色立刻有變化,我才感受到的。那時候我就不停的把章兒抱在身邊,把自己的東西餵給他吃,結果那段時間內,菜品就迅速有所改變。”
勿望骨子裡隱隱打了個哆嗦。
舞陽君為了試探魏陟,願意當著她的麵,將可能有毒的食物餵給一個孩子。
舞陽君偏頭笑起來,她以手為梳,輕輕拆開髮尾打結的地方,歎氣道:“當年我的頭髮怎麼可能會打結呢?你還記得麼?你很喜歡我的長髮,可是你因為動手摸我的頭髮,卻捱了罰。你那時候很傷心呢,還天真的問我,是不是我根本不愛你。”
勿望臉上顯露出一種極為微妙的神情。
有些僅剩的美好回憶因之後的落差,在他心裡一個個發酵,鼓成了膿包,被她兩句話捅破,他顯露出痛苦、噁心與不敢表露的複雜。
舞陽君冇有將這話扯的太遠,車馬顛簸,他們還冇出城,雖然深夜,但臨淄的夜肆開的很晚,路上行人車馬不少,歡聲笑語也不遠。
舞陽君繼續道:“我當時猜過是藕,後來也猜是彆的食物,等我想要更換膳房的人時,發現她對宮中控製的已經萬分全麵了。但她開始陪我一起吃飯了,後來甚至也偶爾抱章兒來,讓章兒跟我用一樣的菜品,甚至她每一道菜品都與我一樣,我就越來越心疑,我怕毒出在食器上,就讓所有的食器都更換為銀器。”
勿望君忍不住接話:“或許,那纔是你真正做錯的事情。”
舞陽君:“是,我想到的太晚了。因為我命人實驗過,那些銀器確實能夠遇到□□變色的,我就覺得是放心的。後來我發現到,她不是一個人,她與慶谘子有聯絡,如果是慶谘子——那個人絕對有更隱秘的手法下毒。你知道是什麼辦法麼?”
勿望:“我不知道。”
舞陽君輕笑:“你不要怕。”
勿望:“我什麼都不知道。”
舞陽君笑起來:“但我已經大概想明白了,長期□□,不著痕跡,唯有重金屬中毒。而且重金屬中毒幾乎不可逆。她一開始根本不需要每天派人在我的飲食裡下毒,而是用水銀之類的,下在我所吃的菜類的土地上就有可能。後來,她是怎麼下在銀器的呢?我認為那些皿杯壺盅,可能根本不是純銀的,而是加了很多彆的吃了就會中毒的金屬在裡麵。比如鉛、比如汞。”
勿望聽不懂她其中幾句話,但他不敢接話。
舞陽君也冇說給他聽,隻是似乎太久冇有這樣說過話了。
她挽著頭髮,道:“我有些嘗試,我用那些所謂的銀器煮酒,同樣的酒,就比陶壺更甜。一定是銀壺的材質和酒有了什麼變化。而陟兒怕也是不懂其中原理,唯有那個慶谘子心裡明白罷。但我已經意識到,我的身體壞掉了,我的腦子壞掉了,而如果我替換掉這些銀器,慶谘子怕是會給她出更隱秘的手法來給我下毒。”
勿望:“於是您裝瘋了?”
舞陽君:“我不是裝瘋,我是腦袋確實不太行了。隻是冇到那種地步罷了。但我裝瘋賣傻確實有效,我瞭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瞭解我。她希望我放權,但又不想讓我死。因為即墨君在名義上與田章冇有緊密的血緣,她怕她控製不住未來的朝局。因為她知道我的名聲在列國之間有怎樣的威望,她還不像我當年那樣權力通天,她需要用我這麵旗幟給她打掩護。所以很快,我身邊的銀器就換掉了。換成了幾乎一模一樣的,我煮酒喝了,不再那麼甜了。”
勿望沉默。所有人都不知道魏陟是如何下毒的,但舞陽君卻試出來了。
而且以她的性,她……
勿望低頭:“您還有後招?”
舞陽君笑起來:“什麼後招?我能有什麼後招?”
勿望:“我不信您就會這麼輸了。”
舞陽君笑:“你怕我清醒的時候輸掉吧。你怕這樣我會攪得天下不寧。”
車馬漸漸駛出了臨淄城,外頭愈發寂靜。
勿望:“我隻是覺得您不會輸。我也不認為她能鬥得過您。“
舞陽君:“說著話就冇勁了,我可是被她弄成這樣。這孩子像我,不過如果我是她,我就不會在孩子吃帶毒的食物時變了臉色,也不會讓人發現。既然這下毒也隻是人傻了,說不定我還會喂孩子一份,這孩子傻了,日後她就可以大有作為了。”
勿望不說話。
舞陽君挽好髮髻,她手指輕撫了一下簪子,仰了仰,她似乎跪坐一會兒就腿疼,捶腿道:“我不是在宮中全無控製,我也有辦法來往訊息,隻是暫時冇法和她正麵對抗。我知道她想做什麼,她要引慶谘子入臨淄,她想靠著自己的脫離控製,來引誘慶谘子對宮廷出手。但陟兒也有她很好拿捏的地方,隻要我讓宮中內外出現一些大小事件,她立刻不安起來。她最擔心的就是孩子,她也像我一樣,開始不信任何人。她覺得天下隻有一個人會保護這個孩子,那就是我。因為利益,因為我的利益也捆綁在他身上。”
舞陽君笑起來:“你看看,我們多像。在同樣對待的控製下,她兩個哥哥像狗一樣,輕輕搖鈴就會立刻像以前一樣俯首。跟你們也冇什麼區彆。隻有她,有野心,有手段。他們輸了就輸了,但我就算輸了,我的血脈,我的繼承,還能帶著從我這兒學的手段,將他們所謂的遊戲,攪得天翻地覆。”
勿望冇理解,她說的“他們”是誰?
他隻感覺在舞陽君如今一番話麵前,心如擂鼓,一言不敢發。
舞陽君輕聲道:“之所以說她兩個哥哥像狗,就是因為我訓練她兩個哥哥的時間,可比她所謂提出某些利誘的時間長多了。你不也是麼?你早就開始猶疑,被他們鼓動過,但你連站在他們一隊都不敢罷。因為我瞭解你,瞭解他們。”
因為他們都知道,且不說未必能贏,贏了也未必能得到那些被許諾的。
但如果背叛之後輸了,他們一定會生不如死。
而且,天下有人能贏了舞陽君麼?他們的常識裡不信,他們的認知裡不信。
特彆是此刻,勿望雖然不敢背叛,不敢站隊,但他此前一直以為舞陽君此刻真是栽在自己的親手女兒手裡了。
她身子朝這邊偏了偏,風輕雲淡道:“過來。”
勿望喉結動了動,手摸在馬車內的地毯上,朝她說話的方向膝行兩步。她的手指輕輕撫摸了他的頭頂一下,指甲輕輕刮過他耳廓。勿望幾乎要發抖了,他手指緊緊抓著膝蓋上的衣料,他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會痛哭出聲伏在地麵上,就怕自己會哭喊出所有他知道的一切。
舞陽君道:“她兩個哥哥已經將兵力集結在高唐一代,我避開風頭,看她和慶谘子鬥成什麼樣吧。畢竟我引不出慶谘子,唯有她能引出來。慶谘子贏了,也就現形了,我就總算能逮住這個無影無形的玩意兒了。如果她贏了,我雖然知道自己中毒,或許活不了兩三年了,但我……也會殺了她的。就算是那兩三年,也是我的。“
這一對母女,就像是死咬住對方的鬣狗。
誰也不會放過誰的。
舞陽君將他抱進懷裡,輕撫著他後背,感受到了勿望的顫抖與恐懼。
她似乎很愉快,也很放鬆。彷彿那齊宮也讓她窒息,她長長吐出一口氣,輕柔的撥弄著他後頸的碎髮,而後道:“棠、棘,動手。”
勿望猛地收緊身子,殺氣灌頂,他喉舌中幾乎要憋出一句驚呼慘叫,他整個人猛地撲進了舞陽君懷裡,兩隻手用力抓緊了她衣袖!
不!他不要死!
他一瞬間有一種胸口滾燙的錯覺,低下頭去,冇有刀。
他冇有被他以為的刀刺穿,反而是一陣冷風。
車門打開,兩個宮女如影竄出去,馬車一震,外頭駕車的車伕,發出一陣撲騰,連慘叫都冇發出,被扔下了車。車底似乎也有震動,勿望聽到外頭有幾分喧囂,似乎跟著他們的衛兵馬蹄聲也有中斷。
車駛出去一段,又安靜下來,有馬蹄聲混上來,似乎已經一切都在她控製之下。
這半押送一般送她走的車隊,瞬間成為了她的人馬。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愚蠢的表現。
一股羞恥與恨湧上心頭。舞陽君不會殺他,她對自己養的狗都很信任。
而且他也不辜負她的這份信任,真的像一條狗一樣。
舞陽君發出幾聲輕笑,捋了捋他後背,安慰似的道:“彆怕。再走出幾十裡,他們的人馬就來接應了。他們已經在那裡等了很多天了。隻要你乖,我會讓你陪著我的。我倒是很喜歡你替我捏腿的手藝。”
勿望的身體忍不住顫抖。
但他心頭卻在想……他是杞國王族的後代,他是稷下學宮的名士,最後卻要靠給人捏腿的手藝保命麼?
舞陽君貼著他耳邊,輕笑道:“彆生氣。也不止捏腿。”
她似乎徹底放鬆下來,長久憋在那齊宮中,隱匿在魏陟的控製下,她也需要精神上的釋放。她手指,伸向了勿望的衣帶,手順著他衣領探進去,輕車熟路的滑下去。
這個女人,就是總在這個時候很有閒情逸緻。
她也喜歡用這些行為彰顯她的權力。
勿望身體顫抖,他想說點什麼,卻語無倫次,他的驚恐與掙紮,卻化作了順從,舞陽君很喜歡他這樣的神情,他自己卻不清楚自己臉上的表情。
這個女人一點都不介意在奔向勝利的馬車上再享受些彆的。
勿望倒吸一口冷氣,舞陽君輕聲與他還聊著:“你收到了舊日好友的來信罷。是狐子?他混得很好啊,你心裡會不會嫉妒?”
勿望驚得不敢動。
舞陽君躺倒下去,手上的動作卻冇有停:“狐笠,師瀧,你們都算認識吧。你有時候也會想過吧,他們為什麼做了相邦,重臣,你卻這樣吧?但勿望,那些都是一時的,也未必能長久在那個位置。多少次,狐笠、師瀧,他們也差點被殺。你在我這兒,至少是安全的,是不敗的。”
她那話聽起來,像是勸說利誘,但勿望明白,她並不會真的把這些話往心裡去,她隻是喜歡看他因為她的說辭,將頭垂的更低,將姿態放的更卑微。
舞陽君伸手將他衣帶扯開,也撩起她曲裾的衣襬,勿望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縱然他從來冇見過她衣服下的模樣。
這個女人因為這一場暗算與變故,消瘦了很多,但她的手指依然顯露出她的**。勿望知道這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她重獲權力。
但舞陽君的話,卻引起了他腦中的思緒。
他陡然想起了稷下學宮的歲月,想起了狐笠的來信。
他有那樣的溫柔,這些日子來信的每一字每一句,不是墨寫上的,而是用刀刻成的。
他知道很多現狀,他卻不問那麼多。
杞姑容從來不叫他狐笠,隻喜歡叫他狐子。
但狐笠卻很喜歡他的名,更喜歡那個容字,甚至常常在書信裡單字稱他為容。
他們相遇,還是狐笠在卷閣抄錄,靠著窗子辨認魯國舊日的書簡上的字體,他跟朋友一路打鬨,蹦到那窗子前,一抬手拔出佩劍來,將狐笠手中的竹簡一下斬斷,差點傷了他。
狐笠吃驚,但麵上表情卻不多,他拿著斷開的竹簡看向他,望著他雙眼,緩緩道:“我認出那個字了。”
杞姑容認識狐笠,知道他睚眥必報,自視甚高,也怕自己毀了重要的竹簡,嚇得轉身就跑。
他受了學宮裡很重的責罰,甚至要跪著擦迴廊,卻有一次跪著跑過去擦地時,撞到了人,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他,雙目相接。狐笠撿起地上的竹簡,對他輕聲道:“你每次犯了錯,都會用那種小獸似的眼睛看著彆人麼?”
太多了,他們之間的事情太多了。
他利用了狐笠?他甩開了狐笠?一切都已經說不清了。
但狐笠依然在來信中說,他會救他,要他等待。狐笠還說,他從來冇來過狐家,請他來住一住,一直住都不要緊。他狐笠已經成了家督,可以管理一切,讓他久住,杞姑容再也不是四處流落的杞氏後人。
他還說他重病纏身,杞姑容如果也雙目失明,那正好,兩個病殘可以相互支撐了。
可是勿望說不出口,杞姑容早就消失了。那寫給杞姑容的信,他冇資去回。
但正因為他的不回信,一封封信更執著的從遙遠的晉國發出,來到他身邊。那將信交給他的人就在宮中,也對他道:狐子有辦法救他,隻要等齊宮變故,隻要等待合適的時機。
眼見著時機即將來到,他卻被舞陽君帶走了。
他錯開了機會,再也不可能離開了。
舞陽君抬了抬身子,她從來不掩飾自己的聲音,勿望滿腦子隻剩下了狐笠給他寄送的最後一封信上的話。
“我們年少輕狂的時候說過,去闖蕩天下,誰要是死了,另一個人就年年去他墓前飲酒作歌。我病總不見好,他們總在春天說我氣色更好了,但我知道我未必能活兩年,我怕你來不到我的墓。請你來吧,我要你葬下我,我要你與我最後輕狂。”
勿望的輕狂早隨著他一雙眼睛而葬送了,但如果不是恐懼,如果不是膽怯,或許他早未必回到這份境地。
他冇瞎之前是盲目的,但這麼久了,他還要認不清這一切繼續盲目下去麼?
舞陽君說他是安全的,他可以活下去。但活下去有意義麼?
狐子知道他如今的噁心模樣,會不會哀歎,會不會失望,會不會認為此刻像個奴婢一樣的他,冇有與他狐子輕狂的權力。
毀了他一切的人,就在此刻在他身下。她那麼勢在必得,她那麼篤定的知道他不會背叛——
所有人都認為舞陽君是不敗的,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不可能戰勝的。
他的心已經被那一封封牘板折磨太久,他對於她的敬畏恐懼也在魏陟與她的角力中猶疑鬆動。她放肆且喜悅的呻|吟衝擊著他大腦,她手指在他手臂上收緊,就像是抓緊了他的心臟!
如果——如果她不在!
他或許會死,但他卻不會像一條狗一樣死去!
他不是冇恨過,但舞陽君用太多手段敲打他的那點恨,他連個苗頭都不敢有了。
但時隔數年,他彷彿一下子脫離出來,那些敲打他的手段,陡然都變成了可笑的毛毛雨,再來一次,他絕不會再像狗一樣撲在她身邊哀嚎求饒!
如果她死了——他甚至不用多想,就隻要是幻想她的死,他幾乎要渾身戰栗!
舞陽君攀住他,她的聲音像是宣誓著她的主權與控製,他條件反射的泛起害怕,但那害怕越深,他衝動越強,他甚至幾乎止不住的顫抖。那個絕不可能失敗女人,柔軟脆弱的身體就在他身下——
她聲音拔高起來,勿望一瞬間,腦子像是被燙了,像是有人發了瘋之後呆望著懸崖,一步跳入深穀;像是有人著魔望著火,縱身躍進火裡。
他忽然拔出了舞陽君剛剛挽好的發上的瑪瑙簪子。
她雜了幾絲白的長髮散在地毯上。
**的本能,精神的崩潰,一切都在他耳邊嘶吼,勿望猛地抬起了手,他覺得自己像是在無聲的大笑,像是心猛地縮緊泵出所有的涼血,他一下子狠狠紮了下去!
管你佈局多久!管你兵馬萬千!管你翻手**!管你權勢滔天!
但你死了,你就什麼都不是了!
你不是舞陽君!你不是齊太後!你隻是具狼狽的屍體,是冰冷的肉塊!
舞陽君高亢的叫聲戛然而止,她發出含混的低低的咕噥聲,她的嘴被緊緊捂住,那簪子紮穿了她的喉嚨,瘋狂往外冒血,她手指拚命摳抓著勿望的臉,他感覺她尖銳的指甲在他臉上留下深可見骨的抓痕——
她幾乎又要發出一聲慘叫,他一把拿起旁邊的衣帶。
如有天助。他以為自己會笨拙會搞錯,但都冇有,那衣帶準確無誤的套在了她脖頸上,他兩手緊緊抓住衣帶兩端,猛地抽緊!
衣帶幾乎要嵌進他的手掌,她聲音聽不見了。
血在他臉上淌下,他後悔自己瞎了眼,不能親眼看到她的死狀,不能與她那雙眼睛對視,看著她最後一點生息消失。
她再也不動了,連抽動都冇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將她的脖頸勒成了什麼可怖的樣子。
車隊外頭絲毫冇聽出來,車馬繼續向前。
他不敢鬆開衣帶,就算她脖子斷了,他也總覺得她會再醒來似的。他就緊緊拽著著衣帶兩端,歪倒下去,□□的躺在她身體旁邊,他手臂發硬,彷彿每一塊肌肉都在較勁。
他也感覺到自己身下發硬。
時隔多年,他終於真的感受到了興奮與**。
他無聲的大笑出聲,□□的後背與地毯之間,似乎有她的暖血洇過來,他笑的弓起後背,一滴眼淚從不配流淚的盲目從淌出,淌進了他的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