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離不見了。
準確來說,是蘇染離有預謀的逃走了。
殊乙捏著手中的信紙,垂下手臂。她目光淡然地看著床腳被燒燬的魚符,以及枕頭旁邊擱置的檀木盒子,不知為何,她現在反倒心裡一鬆。
這幾天,她一直擔心蘇染離的狀態,自從知道蘇喬之死訊後,蘇染離除了絕口不提定襄城的事情外,循規蹈矩的晨起修煉,準時用膳,處理政務,出門視察,到了晚上也是按時就回房間睡覺。
麵上冇有笑意的蘇染離,看起來還是很唬人的,遇到自己的提問,她要麼當做冇聽到,要麼隻說不知道。
看著那樣的蘇染離,殊乙隻覺煎熬憋悶,喘不上氣來。
可無論她是悉心嗬護,還是嚴厲嗬斥,蘇染離就像個木頭人,眼底冇有光芒,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白楓。”
“大梵天,您有什麼吩咐麼?”白楓一直等在門外,聽候吩咐,最近大小姐的狀態很不正常,她不敢離得太遠,不是頂重要的事情,都是落英去跑的。
“叫上宗敬,到屋裡來。”
白楓心裡‘咯噔’一下,直覺有不好的事情,忙用暗號通知宗敬,自己先進了屋裡。
自從宗敬當上暗衛統領後,有錦書,陳文曉貼身保護蘇染離,暗衛也迴歸正軌,可因為以前蘇染離總將暗衛喚到明麵上,養成了習慣,所以宗敬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不讓蘇染離喚他們的名字,用暗號行事,既穩妥又低調。
宗成瞧見白楓的手勢忙去找了宗敬。
白楓一路來到內間,隻看到大梵天坐在大小姐的床榻上,大梵天身側有一方檀木盒子,她見過無數次,裡麵裝著大小姐的家主令。她目光往下,瞧著大梵天的手上拿著一封信,她的目光落在信紙上的筆跡上,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大小姐的筆跡。
憑藉多年的主仆默契,她也猜到了幾分。
這世上能讓大小姐如此反常的人,屈指可數,不是七爺就是梁邱那位爾朱家主。
而能讓大小姐隱忍照舊,佈置好一切後丟下雲陽,靜悄悄獨自離去的人,約莫除了七爺再不會有旁人了。
冇了七爺的大小姐是冇有家的,冇有家的大小姐纔會捨棄雲陽。
七爺……死了麼?
白楓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不由自主問出了口,可她自己卻冇有察覺。
殊乙抬眸盯著白楓目光渙散,一臉怔忡的模樣,正要回答,便聽到門外宗敬的聲音。
“大小姐。”宗敬以為白楓喚他過來是受了蘇染離的指示,站在蘇染離的閨房外,請示自己已經到了,等候蘇染離叫他進去。
“進來吧,將門關上。”
宗敬挑眉,怎麼會是大梵天的聲音。將疑慮壓下,他進屋後關上門大步走向內間。
“我長話短說,在炎楚與梁邱的定襄城一戰中,梁秋生指使傀儡集體爆炸,波及整個定襄城內的人,穹廬弟子,城內百姓,城內士兵無一生還,屍骨無存,也就是說,蘇喬之也冇能逃過。”
“七爺?!七爺死了……”
比起宗敬的激動,白楓顯得很平靜,她眼底噙著淚,呢喃道:“大小姐該多痛苦啊……”
“蘇染離走了,她留了信,信上說,她無力管轄雲陽,請願將雲陽還給薄奚氏,隻保留了穹廬山脈和蘇氏宗祠的擁有權。等……太子收回雲陽的時候,蘇宅的人可以選擇去穹廬或者宗祠。”
“我該寸步不離大小姐的……”
如果她時刻守著大小姐,大小姐離開時,會不會帶著她?白楓已經聽不進殊乙說的話了,自小時候,大小姐救下她和落英那刻起,她的生命裡就隻有大小姐,大小姐如今走了,她又該如何?
像以前大小姐去穹廬修行一樣等著麼?
那時候尚有歸期,尚有期盼,可如今……
宗敬不愧能暗衛統領,足夠冷靜,他看著殊乙,認真地問道:“大梵天,太子殿下什麼時候接手雲陽?”
“蘇宅是染離的家,太子不會將蘇宅也收走,你們就在這等……等染離回來吧。那些良田鋪子,你們找人多看顧些,就當為她留一份後路。”
殊乙將信交給白楓,拿著檀木盒子走了。
白楓和宗敬商議了一天,決定在太子接管雲陽之前,先宣稱大小姐出門巡查。
至於蘇琅錦三人,白楓也做主將人放了,雲陽蘇氏冇落,量他們也翻不起風浪。
“姑娘,喝茶麼?”
山腳下的茶攤前站著一名身形高挑,帶著鬥笠的女子。
茶攤的老伯見她在這裡站了許久,悶不吭聲,便出言主動詢問。
蘇染離撩開麵前的輕紗,眉目幽冷,令正打算上前挪凳子做生意的老伯膽寒,硬生生轉了方向。
“老爺子,邊境哨崗在哪個方向?”
老伯聽她聲音溫潤如玉,心下稍安,轉過身來便蘇染離的右邊背後指去,“那邊,翻過曾鞍山就能看到了。”
老伯頓了一下,又忍不住提醒道:“曾鞍山荊棘叢生,蛇蟲鼠蟻遍佈,姑娘若要過去,得萬分小心。”
“多謝。”蘇染離放下一塊碎銀,道了一聲謝,便疾步離開,往曾鞍山走去。
一路趕來南境,靈息損耗過大,她如今已經無法自如的禦劍,隻好步行。
“等……姑娘……等等!”茶攤的老伯拿油紙包了兩個饅頭,追了上去。
蘇染離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這個……你拿著在路上吃吧。”大伯將油紙包遞出去,“你剛剛給了銀子,冇喝茶也冇拿粗糧,我……”
蘇染離伸手拿過油紙包,道了聲謝,轉身離開了。
翻過曾鞍山,穿過邊境哨崗,走出一望無際的綠色平原。
印入眼簾的……是焦黑的土地。
在那之上,是手持長鞭的黑甲士兵以及被奴役著休整城池的百姓。
蘇染離抿著唇,趁著還冇被髮現,離開了這裡。
“家主,外麵有位姑娘求見,她說您看到這個,一定會見她的。”
“姑娘?”爾朱憶豪抬眸,看向書案上,守衛兵放下的被白色絲絹包裹的東西。
他眼眸一變,放下手中的細長鐵片,帶著期待,有些慌亂地掀開白色絲絹。
裡麵赫然躺著一條鑲著白色珍珠的緋紅抹額,爾朱憶豪瞳孔微張,站起身來。
“她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