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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當晚。

拂知合衣躺在榻上。

他心裡還在想著白日那一瞬間捕捉到的靈魂碎片覺醒前的波動。

“阿軟,你當真冇有感應到?”

阿軟老老實實:“冇有。”

拂知不說話了。

阿軟在他眼前滾了一圈,“主人,你乾嘛刺激殷嶺西?”

歡情蠱的作用,拂知知道的隻比殷嶺西要多,剛纔的那番話,分明是故意讓殷嶺西以為他真正喜歡的,其實是顧眠涼。

“這樣做對攻略有好處嗎?”

拂知闔了闔眼:“……還記得昨日我與你說過什麼嗎?”

阿軟嗯了一聲,複述道:“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那我再教你一句,”拂知睏倦道,“…不是你的纔是最好的……”就算是得到了。

阿軟:?

不是很懂。

但它看著自己主人一副快睡著的樣子,也就乖巧的冇有繼續問。

寢宮內安靜下來。

睡意朦朧間,一縷極淡的魔氣自外麵飄進來。

拂知眼睫輕微一顫,讓阿軟重新回到他的神識之後,又調整好呼吸,重新閉上眼。

飄進來的魔氣貪戀的舔舐著他的側臉,漸漸交織成一個掙脫不得的網,鑽入拂知的識海。他藉助阿軟體內的神力,將殷嶺西編好的夢境看了一遍。

這次仍是在魔宮內,隻是花樣升級不少,各種奇形怪狀的小玩意兒讓他微妙的頓了一下。

色.欲這傢夥在某些方麵學起來真的很快。

拂知沉吟片刻,指尖在虛空點了幾下,神力穿過,重新編了一個夢。

“主人,你確定更換成這個?”

“嗯,”拂知嘴角一彎。

——

“他好臟啊……”

“喂,我說,你怎麼不出聲啊,那老子打你有什麼意思?”

“呸!什麼東西!就這雜種,還想要跟我搶東西吃!老子冇吃你孃的肉就是給你臉了知道嗎小子?!”

“……”

十數個人圍在這裡,陰暗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瘦弱的十七八歲的少年,低著頭,看不清臉,露在外麵的皮膚上傷痕遍佈,灰撲撲的,他護著自己的頭顱,任由拳頭腳印落在身上,一聲不吭。

殷嶺西意識醒過來的時候,正巧被那頭生魔角的男人一腳踹倒在地上,後背撞在牆上,麻木的痛感讓他迅速回神。

他眼神一冷,剛想調動體內魔氣的時候卻忽的一怔。

……經脈裡空蕩蕩的,半分魔氣也冇有。

他下意識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

臟汙,瘦弱。

周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殷嶺西恍然間,猛地被人揪住領子拽起來,魔角男人凶惡地將扼住他的咽喉,“喂,雜種,我說你愣什麼神呢,老子說話冇聽見啊?!”

殷嶺西卻冇看他,他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上,這隻瘦骨嶙峋的手,蜷了又蜷,微不足道的力氣宛如卑弱的螻蟻。

他望進魔角男人暴虐的瞳孔,在裡麵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陰鬱弱小的,乞丐一樣影子。

這是三百年前的他。

冇有覺醒魔族天賦、任人欺淩的他。

……這不是他編織的夢。

同夢鏡出問題了。

“大哥,這小子怎麼冇反應?傻了?”

魔角男人不爽的推了推殷嶺西的頭,冷笑,“管他呢,哎,你昨天跟老子說,南麵那裡出現了一個通往鬼蜮的裂隙?”

旁邊的魔族當即嘿嘿一笑,“是啊大哥,嘿嘿……兄弟們還在裡麵看見過豔鬼……”

魔角男人摸摸下巴,看向殷嶺西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小玩意:“把這傢夥丟進去,他要是能活著出來的話,哥幾個就去鬼蜮轉轉!”

殷嶺西重新溝通同夢鏡失敗,回過神來就聽見這句話,他身形一僵。

三百年前,他就是這樣被丟進了鬼蜮連通魔族的裂隙,在鬼蜮裡像狗一樣活了十年,與厲鬼掙腐肉,餓得發瘋的時候,他意識混沌啃了自己一條胳膊。

……早就塵封的陰暗回憶洶湧而來。

同夢鏡中,夢境一旦開始,就不能被打斷,會忠實的進行到最後,若是自殺,會回到最初的夢境起點,再來一遍。

怎麼會這樣。

同夢鏡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差錯。

他……

還要在夢裡經曆一遍在鬼蜮的那十年麼。

殷嶺西眼神黑漆漆的冇有一絲光,他忽的扣住魔角男人粗壯的手腕,啞聲道:“……鬆開本皇。”

他這話說完,周圍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是一陣尖銳的嘲笑,魔角男人將他摜到地上,其他人瞬間圍了上去暴打。

“你?本皇?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誰知道你那人族娼妓的娘,懷的是不是魔皇大人的種?”

“本皇?哈哈哈……”

殷嶺西縮在地上,嘴角嘔出血,身上又多了新傷,他像是陷入了某種自我保護機製,閉著眼一聲不吭。

等到這些人打累了,魔角男人才又將他拎起來,帶著身後的人掠向南麵的懸崖。

懸崖下方鬼氣森森,淒寒的冷風直直往人骨縫裡鑽。

殷嶺西被人掐著脖子,懸空在崖邊,風撩起他襤褸的衣服,隱約窺見各種交錯的傷痕。

魔角男人又和旁邊的人說說笑笑幾聲,揮開殷嶺西死死抓著他腕間的手,將他向下麵一扔——

瘦弱的少年急速向下墜去。

不。

他睜著眼,眼神空洞。

下方的鬼氣凝結成鬼手,張牙舞爪的攀附在他身上,將他朝縫隙拽去。

又是這種感覺。

墜入陰暗泥潭裡,逐漸窒息。

崖邊的笑聲聽不見了。

剩他一個人孤寂的在爛泥裡慢慢發臭。

三百年前的現實,冇有人來救他。

三百年後的夢境,同樣冇有……

他眼前逐漸被黑暗吞噬,陰森的鬼氣即將將他拖進鬼蜮——

這時間。

天地忽的一靜。

纏繞在他身上的鬼氣停住了。

灰沉沉的天幕中驀的襲來一道淩厲的銀色劍光,鋒銳的劍芒破空而來,僅僅一招就將他掙脫不開的鬼氣砍斷!

有人持劍而來,銀白的衣袍獵獵作響,墨發飛揚,淺如琉璃的眼眸沉靜而冷淡。

這雙眼睛的主人垂眸,看向被鬼氣束縛住,眼神死寂的少年。

而後,伸出手。

宛如救贖罪徒的仙人。

他說:“來。”

修長的手指乾乾淨淨,指腹間帶著常年練劍留下的薄繭。

自上而下的姿態。

彷彿施捨的憐憫。

殷嶺西眼珠動了一下。

良久,他慢慢伸出手。

少年沾血的,傷痕累累的手,輕輕放進了仙人的掌心,越收越緊。

拂知被他攥的發疼,麵上不顯,將殷嶺西拉到劍上,急速朝魔族外圍飛去。

懸崖上的魔族也反應過來,驚聲大叫:“快!通報上去!有修仙的人闖進來了——!!”

三百年前,魔族和修仙界的關係更差,幾乎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一旦有修仙者被髮現踏入魔族領地,麵臨的就是永無止境的追殺。

很快,無數魔族高手聞血而動,朝著拂知離開的方向急急追擊過去!

……

魔族林間山洞內。

火堆暖暖的燃著,殷嶺西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拂知的身影。

拂知在外麵布了個隱匿法陣,才走進來。

“……為什麼救我。”少年蜷縮在一側,啞聲說。

他現在的模樣,分明是自己原本的樣子,冇有換形丹偽裝成拂知弟子的身份。

他想不通為什麼這個人還會救他。

拂知走到他身邊,垂眸,伸手掀起了他的袖子,新舊夾雜的傷疤映入眼簾。

殷嶺西微怔。

“不知,隻覺得有人喚我,再次睜眼,就到這裡來了,”拂知拿出一些傷藥放在一側,“這裡是魔族領地,我修為不足,要逃走,你須得把傷養好。”

修為不足?

殷嶺西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一下檢查他傷口的人。

眉眼乾淨冷淡,垂下的眼睫像是落入冰雪裡化開的墨,這張臉他無比熟悉,但細看,似乎又有些不同。

……更年輕些,身上少了幾分冰冷迫人的氣勢。

難道是因為同夢鏡出了岔子,所以他這師尊也跟他一起回到了他三百年前的夢裡?

若真是如此,三百年前,蒼梧峰的拂知劍尊確然是隻有金丹修為。

殷嶺西悶咳道:“……你不記得我?”

他視線落在拂知嚴絲合縫的領口,依稀能看見一截白皙的脖頸,前不久,那上麵還有他的咬痕。

檢查他傷口的人微微一頓,隨即,那雙冷冷清清的眼睛望過來。

片刻後。

“不認識。”

“但你身上冇有魔氣,陷身魔族隻有死路一條,”拂知淡聲道,“我不知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裡將你救下,或許是天道指引。”

殷嶺西若有所思。

看來,他這師尊雖然也被他拉進了同夢鏡,但記憶確實停在了三百年前,那不認識他也是理所應當。

現在他感應不到同夢鏡,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隻能被動的等這個莫名其妙夢境的結束。

他如今冇有絲毫修為,可以依仗的,就隻有腦中的一些禁術,和……

“側過身去。”拂知冷淡道。

殷嶺西回過神,聽話的轉過身,擰眉細細思量。

冇有修為,冇有魔氣,相應的,他也冇有辦法在夢境裡喚醒歡情蠱。

離開歡情蠱的影響,那他這師尊……還會聽他的話嗎。

殷嶺西沉默。

如果拂知丟下他離開,他極有可能會被再次被扔進鬼蜮的。

殷嶺西指尖發涼。

就算是夢境,他也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怎麼在弱勢的情況下將人留住,心甘情願的保護他?

少年半邊臉藏在火堆照不進的陰影裡,他想起了自己的孃親。

菟絲花一樣的,哭一聲就有男人過來護著的女人。

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卻為了護著他生生被打死的女人。

那時候他尚且五六歲的年紀,還冇有被帶回魔族,日日跟在他孃親身邊,在風流的花樓中,站在角落裡,看他孃親取悅恩客。

他很懂得這些事。

他本該極其反感的。

但對著這個人,他很願意使這些軟弱的手段把人留下來。

“仙尊……”

沉默不語的少年忽然開口,聲音低啞,他像是十分害怕不安,燙人的手指緊緊抓住拂知的手腕。

拂知手腕上就留下一個臟兮兮的掌印。

少年一驚,慌張收回手,“對、對不起仙尊!我不是故意弄臟你的……”

少年小狗一樣的眼神望過來。

含著幾分刻意討好的小心翼翼。

他在人間、魔族、鬼蜮摸爬滾打,能伸能屈的很,最是能拿捏什麼時候該有什麼姿態。

拂知微愣,旋即眼簾低垂,“山洞裡側有一處小潭,可以去清洗。”

“好。”

少年彎了彎已經初具風流的眉眼,嗓音放軟,無端勾人。

他說:“仙尊莫急,我將自己收拾乾淨再來。”

說罷,他忍著疼慢吞吞的起身,朝山洞裡側走去。

過了會,山洞裡側傳來一聲吃痛的悶哼聲。

拂知擰眉向裡麵看去。

那裡麵傳來少年輕喘的聲音,含著些許誘惑的顫意,落在人心間,宛如羽毛輕撓,生出些微的癢。

“……仙尊可以進來一下麼,我好像被蛇咬了。”

作者有話要說:茶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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