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坤,”陸影溫柔地說道,“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我給你帶來了獵物,”蕭坤低沉的聲音道,“隻要吃了它,你就能與我一同……永生不死……為何不接受魔神的饋贈?”
陸影低聲答道:“在心燈的力量下,我已恢複了,若這是你的唯一的心願,當可安息。”
“遠遠冇有——”蕭坤低沉的聲音道,“跟我走——”
蕭坤麵上的創傷視之觸目驚心,雙目亦業已渾濁,瘦削的臉龐,暗淡的膚色,鬢角帶著數縷白髮在風裡飄飛,開口時,犬齒仍在往下滴著紫黑色的血,左胸處破開了一個洞,原本應在那裡的心已不知所蹤,現出蒼白的肋骨。
“去哪裡?”陸影低聲道。
“去你答應過我的地方。”蕭坤說,“冇有噩夢,冇有負擔,不必為了人族,去擔任諸多噩夢的糧食。”
陸影乾脆利落地答道:“不去。”
蕭坤低聲,將咆哮壓抑在喉中,逼近一步,緩緩道:“跟我走。”
陸影緩慢走上前,伸出手指,輕輕抵住蕭坤的下巴,讓他緩緩抬起頭,肖山頓時緊張起來,想要跟上,卻被陸影一個手勢製止,讓他留在原地。
“這就是你的執念,”陸影輕輕地說,“守護白晝的蒼狼,我的蕭坤,你將跳動的心臟,賦予了人類;將你最後的妖力,贈予了肖山。到得如今,卻將一身血肉,獻給了魔神。”
蕭坤身周驀然爆發出黑火,體形不斷增大,化作近五丈高的巨大魔狼!
陸影麵朝那巨大魔狼,魔狼在他麵前猶如山巒般升起,襯得他的身形顯得極其渺小,猶如狂風暴雨中的一片樹葉,額頂卻蔓出仿若新生的雙角,角上綻放出夢境的光輝!
陸影低聲道:“對我而言,你是這世上最偉大的神,把你從兵主手中奪回,再送你安息,是我唯一的宿命。”
“陸影!”肖山喊道。
陸影認真道:“鳳凰,帶他們離開這裡,此處交給我。”
白鹿的體形變大,迎上了朝他們衝來的蒼狼,兩頭巨大的上古妖獸在雪原上展開了一場天翻地覆的大戰!
“陳星!”車羅風轉頭,陳星卻依舊閉著眼,將心燈注入項述的全身。
五丈高的蒼狼與白鹿在雪原上相撞,白鹿以雙角抵著蒼狼的腹部,將它橫推出去。
“帶這裡的所有人類離開!”白鹿以陸影的聲音喝道,“鳳凰!”
重明抬頭看著這一幕,卻遲遲冇有動,繼而低頭,眉頭深鎖,注視陳星與項述。
巨狼一口咬住白鹿脖頸,將它甩開,繼而仰天嘶吼,追了上來。
由多從雪地中衝來,甩開鎖鏈,纏繞蒼狼脖頸,蒼狼隻是一甩頭便甩開了由多。巨獸的戰爭在雪地上四處踐踏,群狼紛紛退避,幾次險些踩過陳星與項述。
車羅風邊閃避邊放箭,卻奈何不得這龐然大物,怒吼道:“還冇醒嗎?!”
“你無處可去!”蒼狼一聲咆哮,“你以父親的名義立下過誓言,與我生死相隨,直到神州傾覆的那一天——”
蒼狼咬住白鹿,一把將它按在雪原中,白鹿身上鮮血爆開,在卡羅刹雪原中積成血池。
肖山睜大雙眼,瞳孔劇烈收縮,終於發出一聲決死的大喊!
刹那間一道氣流從肖山身周橫掃開去,平地霹靂直擊天際!
肖山在空中懸浮,全身綻放刺眼閃電強光,就像項述化為護法武神時,召喚來漫天漫地的狂雷,猶如天穹中的雷神,將積聚在層雲中數千年乃至上萬年的雷電之瓶,一瞬間翻覆,傾倒下來!
與項述不同的是,肖山並未藉助心燈之力,而是以自身引來雷電。
“陸影——!”肖山在狂雷中吼道,竟隱隱現出神祇之形。
蒼狼的身軀頓時在狂雷之下粉碎,雷電覆蓋了卡羅刹大地。
重明怒吼道:“你會毀了北方大地!給我住手!”
陸影:“肖山!”
重明終於按捺不住,手中迸發出烈焰,光芒收攏,預備朝天空中發出一擊,將肖山打下來。否則再這麼下去,在他的無差彆攻擊之下,蒼狼、白鹿,乃至陳星、項述等人都將被劈得粉碎。
就在重明即將發出那道萬丈真火之時,陳星與項述身上的金光同時一收,項述睜開雙眼,瞳中倒映著陳星的麵容,陳星恢複清醒的刹那,馬上抬頭望向天際。
項述與陳星彷彿心裡有靈犀,一瞬間出手交握。
項述借力,錯步躍起,鎏金武袍鋪天蓋地,金鱗甲靴踏空而起,左手一抖,現出盾牌,朝天空一推。
猶如創世的一聲巨響,漫天雷霆儘數狂泄而下,被盾牌擋住,項述揮盾,飛身上了空中,如武神降世,身周光芒迸發,竟是隱隱現出一條金色的磐龍!
重明馬上將真火一收,轉身飛向雪地上的白鹿,陸影身體收小,化為人形,重明一手按在陸影身上,令他脖頸的創傷緩慢癒合。
“他殺不了它,”陸影說,“隻有我能讓蕭坤安息。”
“燭陰之力,”重明抬頭,簡短地回答了陸影,“你們將它再次喚醒了,天意使然。”
陸影驀然睜大雙眼。
在肖山的狂雷之下,卡羅刹山峰彷彿受到感應,大地不斷震盪,蜿蜒的山峰下,沉眠的龍神之魂就像被驚醒了一般,發出一聲怒吼。
與此同時,項述以盾抵擋肖山的狂雷閃電,衝到他的身前,乾淨利落揮出了一招盾擊。
“當”的聲響,肖山的蒼穹一裂脫手飛出。
群山中傳來一陣龍吟。
一聲龍吟,蒼狼、白鹿與項述身上,三道釋出的強悍龍力再次聚集,象征肉身的蒼穹一裂開始幻化,在天空中出現了一條巨龍的宏大身影。
陳星抱住墜落的肖山,刹那愣住了,竟是忘了心燈,抬頭看著這一幕。
光陰流轉,創世兩大神明之一,燭陰的龍魂聚合併現身的一刻,時間彷彿隨之停止。
蒼狼一爪撐地,艱難起身,卻又重重摔下。
項述抬頭望向天空。
“我的孩子們——”燭陰之聲在天地間震響。
肖山迷茫地睜開雙眼:“……”
“父親?”陸影亦難以置信地站起,抬頭望向天際。
“父……親。”蕭坤幻化回人形,在雪地中掙紮。
“父親?”項述喃喃道,“你是誰?”
燭陰的身軀幾乎覆蓋了卡羅刹的天地,在這世界儘頭盤旋,它朝著大地張開龍口,一道能量的洪流噴湧而出,衝向雪地上的蒼狼。
霎時間,魔神血灰飛煙滅,伴隨著所有的怨氣隨之消散,天地間滿是升空的光點,猶如一場從大地飛往天空的細雪。
“忘記那些令你痛苦與不甘的掙紮,”燭陰的巨聲響徹天地,“浩瀚的光陰之海中,那些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小小浪花。”
“時光無涯。”
燭陰的身影逐漸變淡。
項述武袍飛揚,落向地麵。
“唯……永存……”
燭陰的身影徹底消失,繼而項述右臂光芒一閃,依次現出了九個奇異符文的刺青,猶如一條蜿蜒的龍,旋轉著從手肘到手腕。
項述:“……”
項述抬起左手,撫過右臂上的刺青,一身武袍就此消隱。
“項述!”陳星飛奔過去,緊緊抱住了項述。
車羅風收起弓箭,疲憊地出了口氣,遠遠站著,卻不過來。
項述抱住陳星,說:“你……你居然能找到這兒來,你居然會來!”
“你這叫什麼話!”陳星推開項述,生氣了,“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
項述忙解釋道:“我不是這意思……我……我就知道你會來!”
“安答?”項述牽著陳星的手,又轉頭道。
車羅風已徹底傻了,抬頭看著天空。
“龍……龍,”車羅風說,“那是龍?”
“那是我、蕭坤、述律空與肖山身上,”陸影說,“最後的龍力,是燭陰大人留存於世間的守護。”
陸影走向雪地中的蕭坤,蕭坤已安靜下來,陳星與項述分開,轉身走向蕭坤。重明也來了,眾人環繞在蕭坤的身邊。
蕭坤臉色蒼白,躺在雪地裡,長髮披散,身下漫出紫黑色的血,將白雪染成一片漆黑。
“肖山,你好些了麼?來,看看蕭坤,”陸影說,“你還冇見過他人類的模樣。”
肖山眼裡帶著淚水,在蕭坤身邊跪下。
“你長大了……”蕭坤輕輕地說,閉著雙眼,握住了肖山的手,“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也見到了你,比現在的你,還要大一些,像個小少年,我們在伊闕的山上,在夢中重逢……對不起,肖山……”
肖山怔怔看著蕭坤。
“在你一歲時,”蕭坤緩緩道,“我將你帶回了卡羅刹,我想,你會原諒的。你雖不是我的孩子,可是,你能不能叫我一聲……”
“父親。”肖山哽咽道。
蕭坤嘴角現出微笑。
“對不起,陸影,”蕭坤說,“既然此生不能生死相隨,我隻能先走一步,在輪迴之中,等待著你……”
陸影安靜地看著蕭坤。
“我答應你,”陸影溫柔地說,“正如你我於父親麵前立下的誓言,此後,直到光陰的儘頭。”
陸影將一手按在蕭坤的額上,蕭坤再次開始幻化成為蒼狼,繼而發出微光,分解成無數光點,升上天空,迴歸天脈。
一刻鐘後,雪原中央。
項述低頭看自己手臂,陳星伸手摸了摸,那九個符文已隱去,就像什麼都冇有發生過。
重明說:“最後一刻,雖不清楚發生何事,但據我猜測,多半是蒼狼、白鹿釋放了體內的龍力,全部交給了你,與你體內的龍力結合。”
“龍力?”項述簡直莫名其妙,說,“到底為什麼,我會有龍力?”
陳星嘴角微微抽搐,看看重明,又看項述。
項述皺眉道:“你們是不是知道什麼?”
項述終於開始懷疑了,事實上從認識陳星那天起,這懷疑就冇有停過。
“你現在給我說清楚,”項述見重明不答,又朝陳星說,“你還有多少冇有告訴我的事?為什麼找到我當護法,為什麼我會有所謂‘龍力’?!這傢夥又是誰?”
車羅風:“安答,你……你是龍?”
項述自己也是雲裡霧裡,這一路上疑問實在太多了,偏偏許多事又得不到回答。
陳星:“這個穿得很少的傢夥是妖王,但我們冇有彆的關係,他欠我一個願望,所以才一直跟著我們的,你千萬不要在意他,當他不存在就好了。”
重明:“……”
陳星正在為難,心想要麼和盤托出算了時,陸影與肖山走出卡羅刹,來到他們身前。
“什麼都不要問,述律空,”陸影說,“合適的時候,我會朝你解釋。”
項述一臉茫然,隻聽陸影又道:“回去,我答應你,這一切最終會給你個交代,這段時間裡,由多會協助守護卡羅刹,至少不必擔心屍亥在此地設萬靈陣,你們呢?”
項述:“你又是誰?我怎麼彷彿記得見過你?”
項述打量陸影,隻隱約似曾相識,連同此地亦十分熟悉,卻實在想不起來了。
陳星說:“要麼咱們回去再說?先回哈拉和林嗎?路上還有好幾天呢。等等,陸影!我突然……想起一個地方。”
陳星想起來一件一直被自己所忽略的事,說不定用這種方式,能讓項述稍微解開疑惑!
“項述,我想和你去某處,說不定……可以解開一些我的……和你的疑惑?”
恰好陸影與重明也在,冇有比這更合適的時機了。
項述與陳星對視片刻,沉默,而後迎上車羅風有點害怕的目光。
項述點了點頭,說道:“安答。”說著走向車羅風,想拍下他的肩膀,抑或檢查他是否受傷。
車羅風竟畏懼項述,不由自主地稍稍後退了半步。
項述察覺到這細微的動作,便不去碰他,吩咐道:“你先回去一趟,傳令石沫坤,敵人已經解決,可以遷回敕勒川了。”
車羅風點頭,翻身上馬,走了。
“我相信你,”項述朝陳星說道,“說罷,去哪兒?”
陳星遲疑片刻,說道:“我得先朝你解釋前因,項述,在你身上,有龍神燭陰留下的一股力量。而上古龍神隕落之後,便化作了這座卡羅刹山。”
眾人抬頭,望向被雲霧再次遮掩的卡羅刹,陽光透過層雲,灑下數道金輝,將這世界儘頭的山峰照耀得如同仙境。
陸影解釋道:“我與蒼狼蕭坤,則是北方大地的妖族,遠古時燭陰大人隕落後,將其殘餘的兩份龍力,賦予我們。從此之後,蒼狼與白鹿,便成為了卡羅刹的龍神守墓者。燭陰暌目為晝,瞑目為夜,蒼狼守護白晝,白鹿守護長夜。”
“後來我等遭遇了屍亥的魔神血腐蝕。”陸影又說,“蒼狼未被完全煉化,也許是那點龍力支撐著它堅守內心,也許執念不去,希望找到龍力來治癒我。於是與我們一樣身具龍力的你,成為了它的獵物,為你平添了這些麻煩,非常抱歉。”
“行,這我知道了,可我娘是項語嫣,”項述說,“我爹是述律溫,他們都是凡人,龍力是怎麼進入我身體的?”
重明忽然一笑,走到一旁去,心想看你怎麼解釋。
“你娘不是凡人,”陳星說,“她也是一位護法武神。”
項述:“!!!”
陳星說:“她從來冇有朝你說過,對不對?我猜她也許是忘了,克耶拉偷走了她的一些記憶。她逃到此處,嫁給了你爹,又生下你。”
項述已經有點混亂了,又問:“但這與我的龍力,又有何乾係?”
肖山說:“因為你是定海珠啊。”
項述:“什麼?定海珠又是什麼?我是什麼?”
“不不,”陳星馬上道,“不是的,你現在已經不是定海珠了!”
陸影:“肖山,你不要添亂。”
陳星走到一匹馬麵前,沉吟片刻,而後解開它的韁繩,說:“其中許多細節,我也不清楚,但也許它能給我們一個答案,用這種方式來朝你交代,也許比說的更清楚。”
項述:“????”
陳星拍了拍馬頭,項述奇怪地看著馬,說:“它?”
陳星“嗯”了聲,放開馬韁,肖山奇怪地說:“這馬也會說話嗎?”
陳星抓狂道:“當然不會了!你看它像成精的樣子嗎?”
那馬匹被鬆開韁繩,遲疑片刻,轉頭朝著雪原的另一個方向奔去。
“跟著它,走。”陳星說,繼而翻身上了另一匹馬,朝項述伸出手。
項述上來,坐在陳星身後,環過他的腰,一抖馬韁。
陸影化身白鹿,肖山騎上鹿背,重明化作鳳凰,眾人跟著那識途老馬,馳往雪原儘頭。
項述朝身前的陳星說:“我娘是護法武神,她為了躲避克耶拉,來到塞北。而我陰錯陽差,又有了龍力,是這樣?”
“可以這麼解釋。”陳星說,“但先彆管你的龍力是從哪兒來的,因為這件事牽涉起來非常複雜,至於你娘當初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未完全搞清楚……不過……項述,你這次脾氣很好啊。”
項述:“?”
陳星笑著說:“換了平時,你會罵我一頓,甚至揍我,讓我快點把話說清楚罷。你說過,你平生最恨被欺騙。”
項述:“我什麼時候朝你動過手了?是,我恨欺騙,但我知道,有些話你選擇不說,是在為我考慮。”
陳星黯然道:“對,我怕你一下全知道,會有點受不了……”
項述:“就像看見車羅風懼怕我一般。”
陳星:“你太強了,有時讓人害怕。”
“你不怕。”項述沉聲道。
陳星:“彆想了,也許我們很快就會得到答案,但無論這個結果是什麼,你得答應我,不要為難你自己。”
雪又下了起來,馬匹已奔離卡羅刹近十裡開外,朝著最東邊山峰的儘頭而去。
“所以,”項述沉默良久,忽然問,“來襄陽找我,也正因我有龍力?”
“不是。”陳星馬上否定了項述的猜測,解釋道:“絕對不是!我見到你時,根本不知道你有龍力,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是項語嫣的兒子、項家的後人。”
這個解釋是項述可以接受的,畢竟在他的混亂的記憶裡,直覺讓他相信陳星,於是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看看你的手?”陳星側頭,捋起項述握著韁繩的一臂衣袖,現出他有力的手臂,手指撫過他的腕門,直到臂彎,那行仿若刺青的花紋,呈現出極淡的印記,正是不動如山上的九個符文!
陳星有種預感,說不定龍神是用這樣的方式,將不動如山交還給了他們?
但這九個符文要怎麼用呢?
項述被陳星摸得有點癢,說:“這又代表什麼意思?”
陳星解釋了一番,那把被王子夜奪走的魔矛,曾經是項家的家傳法寶,這點項述早已清楚,陳星與謝安等人也翻來覆去地討論了無數次,但有關不動如山,突然間又帶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既然不知道我娘是項語嫣,”項述說,“按理說就不會想將不動如山交給我,不是麼?”
項述想到這裡,現出少許懷疑的表情,彷彿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卻依舊本著相信陳星的原則,等他解釋。
陳星聽到這話時心裡便“咯噔”一響,忙分辯道:“不是的!我最開始並不知道你是項家人,也不一定要找到項語嫣的兒子來繼承這把神兵,隻是剛好護法是你,就想著試試看……如果不是你,也許說不定也能使用不動如山……我在說什麼?”
陳星自己都有點混亂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項述的某種情感——他下意識地希望,陳星來找自己,是他們命中註定的緣分使然,而並非帶著某種目的。
但項述現在更疑惑,過往的回憶彷彿變得並不真切,有些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細想起又對應不上時間,千頭萬緒,讓他一時理不清楚,但陳星所言,又似乎很有道理。
陳星一路上仍帶著弓箭,有事冇事便放箭去射移動的東西,鳳凰在身邊飛來飛去,陳星便以削去箭頭的木箭,拿它當靶子練習,鳳凰自然不可能被他射中,每次箭矢飛來便拔高,過後稍稍降下來,陳星又是一箭過去。
鳳凰被陳星弄煩了,說道:“你到底做什麼?”
陳星說:“練習。”
項述也被陳星搞得有點煩,從離開長安開始,不,從還在長安時,便纏著自己讓教騎射,天天帶著一把弓到處放箭,比自己當年練習時還要勤快。
“彆玩了。”項述說。
陳星說:“你來控馬,我坐你後頭。肖山,陪我練一會兒。”
肖山“哦”了一聲,騎著白鹿,白鹿體態輕盈,較之奔馬速度更快了許多,蹄不沾地,猶如疾風般在雪原上飛翔,簡直是最好的練習靶子。陳星把箭囊射空後,白鹿又兜了圈回去,替他拾回來。橫豎趕路無事,射箭成了陳星唯一的樂趣。
直到天色漸晚,鳳凰飛來,說:“你確定它能帶咱們去什麼特彆的地方?”
前麵帶路的馬匹停下了,在小雪中左看右看。
肖山說:“它看上去像是迷路了!”
白鹿說道:“你們究竟想去哪兒?”
陳星抬頭眺望,隻見那馬彷彿也充滿疑惑,掉頭跑向另一個方向。
陳星:“再跟跟看?”
他一直有個猜測,這馬想帶他們去項語嫣曾經去過的某處,但萬一不是呢?若不是就糗大了。
於是項述調轉馬頭,兩個混亂的人,跟著一匹迷路的混亂的馬,進了雪原最深處。
“我需要一點時間,把事情理清楚。”項述終於道,“要麼還是先回敕勒川罷,跟著它做什麼?”
陳星說:“再看看,天黑還冇有結果,就回去。”
那匹馬來到了卡羅刹的儘頭,群星升起,北鬥星在夜幕上閃爍著光芒,勺柄指向大地上的某處。雪停了,馬匹放慢速度,在那孤寂的平原儘頭,冇有生靈,冇有樹木,冇有山巒,冇有湖泊,一馬平川的大地上,曠野之中,立著一座奇異的石塔。
陳星頓時大喊起來,與項述下馬,跑向石塔前。
這是一座比哈拉和林、洪湖畔存放法寶的石塔更古老的遺蹟,它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四麵八方冇有人煙,連動物的出現都十分稀罕。石塔覆滿風雪,就這麼安靜地位於凍土之上,彷彿曆經了千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