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設置(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置X

過節

一個時辰後,夏天下午,驅魔司內微風穿堂而過,陳星總算涼快了點,樹影斑駁,風鈴陣陣清脆作響。

項述、陳星、肖山,三人各自赤|裸上身,穿著同樣的白色薄褲,坐在廊下。項述麵無表情,陳星則生無可戀,兩大一小,喝著酸梅湯。

“你長高了好多。”陳星自從再見到肖山後,還冇怎麼來得及與他說上話。

肖山離開敕勒川,去往敦煌一年,個頭猛躥,這次回來,已到陳星耳朵高了。

“哦,”肖山說,“我還能再長。”說著也有點出神,喝了點酸梅湯,問:“你們在做什麼?修煉嗎?”

項述打了個響指,手指間迸發出一團小小的火焰,呈現出與心燈同源的金火。

肖山:“啊!”

項述又示意肖山看,一抖手腕,出現盾牌,玩了幾下花樣,這次不再需要陳星引動心燈,也能化身護法武神了,隻是法力尚不算太強。

陳星也十分驚訝,這就是共燃帶來的好處嗎?

肖山問:“怎麼弄的?”

“自己去找個驅魔師。”項述喝過酸梅湯,放下碗,不再搭理肖山,起身走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朝陳星解釋道:“開始共燃之後,每月隻能雙修兩天。除此之外,需要禁慾。”

“什麼?!”陳星傻眼了,說道,“要多久?”

“十二個月,”項述道,“你行不?”

陳星支吾道:“你……你行我就行。”

“那麼就開始罷。”項述說道。

“雙修是什麼?”肖山又疑惑道。

“呃……不要問了,”陳星說,“你以後會知道的。”

肖山說:“我是大人了。”

陳星抓狂道:“可我也冇法給你演示啊!難不成還讓你進來看嗎?”

項述離開長廊,正要往回走,溫徹卻忽然出現在他的去路上。

“成功了?”溫徹淡淡問道。

項述冇有回答,他總忍不住將溫徹當作女孩兒,平時也不苟言笑,但溫徹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來了。

“這麼關心後輩修行?”項述說。

溫徹答道:“好奇心人皆有之,讓我看一眼你的盾。”

項述一抖手腕,腕中出現了那麵從哈拉和林得來的盾牌。

溫徹伸出手,按在盾沿上,奇蹟般地竟是按住了。

項述查閱了所有的古籍,隻不知其來曆,說道:“你認得它?”

“當然認得。”溫徹答道,鬆開手,目光挪到項述雙眼,帶著微笑,稍稍歎了口氣:“這也曾是我的盾。”

項述難以置信地看著溫徹,溫徹彷彿陷入了回憶中,緩緩道:“它冇有名字,有人喚它作‘武神盾’或‘天崩’,傳說不周山傾時,古神以此盾抵了一記斷折後傾塌而下的天柱。它也曾是軒轅的盾、婦好後母辛的盾、武成王黃飛虎的盾、禽滑釐大人的盾、蒙驁大人與其子的盾……”

項述:“……”

“韓信的盾、英布的盾。”溫徹淡淡道,“師父故去後,我與垣平力爭大驅魔師與護法武神之位,此盾承認了我。驅魔司內,還有另一位,也曾是它的主人。見此盾如見武神,拿起盾,就肩負了守護天下的責任。”

項述說:“但你後來放下了它。”

“不錯。”溫徹轉身,臉龐埋在半明半暗的日光之中,抬起頭,現出秀雅側臉,眺望天色,唏噓道,“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後來聽說衛青成了武神,突襲龍城以後,為鎮塞外被他屠滅的匈奴人之魂,以平怨氣,將此盾留在了哈拉和林,以鎮一方地脈。”

項述收起盾牌,說道:“既然如此,用它能否煉化出新的不動如山?”

溫徹略一沉吟,答道:“我不知道,你不妨試試,但你須得明白,劍者為萬仞之鋒,以滅敵為先,盾為天下之守,以守護為任,我覺得,這兩者中代代相傳的信念,是不一樣的。”

院內廊下。

陳星摸摸肖山的頭,肖山兩側頭髮全修平了,留了額發與頭頂的濃密的少年黑髮,順著腦後紮了牛芒辮,就像從前項述還在擔任大單於時的髮型,夏天倒是很涼快。隻是作晉人裝扮,又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想說什麼?”陳星又問,他覺得肖山的內心也長大了許多,不再是從前的半大少年郎了。

回來再見麵時,陳星問過他,在沙洲、敦煌發生了什麼事。肖山隻是搖搖頭,冇有說。拓跋焱也問,肖山也不吭聲。

陳星還擔心了好一陣子,項述卻道:“彆人不想說,就不要問了。”

那麼既然肖山冇有說,陳星也尊重他,不再追問下去,至少他的歸來,表明瞭一個結果——陸影不會再來了。

“陳星,我是蒼狼嗎?”肖山朝陳星問道。

陳星想了想,答道:“你覺得你是嗎?”

肖山冇有回答,陳星感慨道:“你不是誰,你就是你自己。就像司馬瑋、鬼王他們一樣。”

陳星知道肖山一定是從司馬瑋那裡,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了。蒼狼將妖力給了肖山,而燭陰的龍力給了項述,但在他們相識的這麼多年裡,陳星從來就冇有想過項述會是誰的問題。對他而言,項述就是項述。

“你說得對。”肖山說,“我們什麼時候去和蚩尤打架?打完架以後,我還要去更西邊的地方,找到陸影。”

“快了吧。”陳星若有所思道,“這一次,至少比三年前好,不是麼?至少你知道,陸影還在呢。”

悶雷聲陣陣,一道閃電橫過天空,下雨了。

大雨嘩啦啦地下著,一夜間天氣涼了下來。立秋時的朔月之夜,謝安與陳星在皇宮觀星台上開壇作法,天氣轉冷後,眾人加了衣裳。

“試試今晚罷。”謝安將淨光琉璃交給陳星,是夜明月隱退,繁星千萬。天子有令,今夜建康全城熄滅一切燈火,皇宮中一片黑暗,朝臣、嬪妃紛紛來到院中,抬頭望向夜空。

司馬曜則在濮陽的陪伴下,看著陳星施法。

陳星啟動法陣,引來天地靈氣,祭起淨光琉璃。

司馬曜說:“這法寶能將星星全部收進去?”

“確切地說,是星光。”陳星說,“這是燧人氏使用一種名叫‘暌焐’的妖獸的內丹所製的法寶,以保留火種,散播到神州大地,而這種妖怪,生前以光為食。”

項述仰頭朝向夜空,示意陳星動手。陳星有時在懷疑,自己無論做什麼,蚩尤知道大多數的事?說不定現在已發現驅魔師們正在想辦法對付他了。但他一定也有許多是不知道的,譬如說如果看見了謝安即將對付王子夜,就不會將王子夜派來攻打驅魔司。

“開始了,”陳星說,“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大驚小怪。”

陳星催動淨光琉璃,刹那間極其壯觀的一幕出現了——漫天星辰射出細線,刷然彙入這枚吊墜之中,與此同時,天地間所有的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全建康的百姓發出自然而然的驚呼,彙成低歎。

但就在黑暗裡,猙獰聲音響起。

“無知小兒!”蚩尤沙啞的聲音吼道,黑暗瀰漫。

項述馬上祭起光盾,在陳星身上一擋,一聲巨響,蚩尤凝聚出的黑暗怨氣就此消失。

陳星正要聚集心燈照耀黑暗時,天上的星辰再次亮了起來。

“他還是知道了。”陳星說。

“不用怕他。”項述沉聲道。

“方纔那……那是什麼?”司馬曜驚魂未定道。

“回稟陛下,”濮陽說,“那就是兵主蚩尤。”

陳星將蘊有星光的吊墜交給謝安,謝安看過,遞給新垣平,眾人傳看一輪後,謝安收了起來,說道:“不錯,可行。”

“接下來,就是月光了,”溫徹說,“等待下元節的夜晚。”

夏至時,新垣平載著眾人,飛上了雲層,蒐集了日光。現在太陽、星辰之光已有,待下元節得到月光後,再來則是今歲的冬至,新垣平將在那時使用地脈,建立起拘魂法陣,這法陣同時也將作分魂之用,以試著分離陳星身上的心燈。

立秋後連著下了幾場雨,一天比一天涼快,項述收到了高句麗與敕勒川的回信,業已萬事俱備,然而馮千鈞派出的斥候找遍了幾乎所有的地方,都無法找到幻魔宮。

這天,項述與陳星來到皇宮麵見司馬曜,這日陳星已將驅魔司重建後的所有條文修訂完畢,並製訂了驅魔師不得涉政、不得參與人族之間的戰爭等規則。作為萬法複生後重建驅魔司的首創者其中之一,謝安屬於例外。

但謝安將在與苻堅最後一戰結束後,辭任朝廷職位,回到驅魔司中。並答應陳星,如果開戰,儘量不上戰場,更不會以法術轟炸對麵敵軍,除非秦軍有魃。

與此同時,中原傳來訊息——苻堅預備開戰了,卻不是朝南方。

他的第一個目標是慕容衝。

上一次慕容衝離開敕勒川後,便在洛陽、平陽一地割據,並未反抗苻堅,卻已不再聽大秦的號令,隻是明麵上未曾撕破臉。

“他派了多少人?”陳星問,“有魃軍麼?”

“根據得到的訊息是冇有。”謝安說,“現在的問題在於,咱們是否需要參戰。”

陳星得到這一承諾後,又朝司馬曜解釋,司馬曜倒是個明理人,欣然點頭,接受了陳星的原則。反正隻要驅魔司在建康,自己是半點不愁的,你不參戰我冇意見,敵人真要打進建康來,大晉都要亡國了,士族全被大屠殺,衣食父母要冇了,難不成你驅魔司還能坐視不管?

有時候反覆申明自己冇有立場,本身就有了一定的立場。關於這點,司馬曜向來是順其自然。

“按你們的意思,”司馬曜說,“陳先生是不能參戰的,因為苻堅派去攻打慕容衝的軍隊,乃是慕容垂的,都是鮮卑人。”

“嗯,”陳星點了點頭,“哪怕慕容衝是我朋友,也不能派驅魔師去幫他的忙,當然,如果苻堅的軍隊裡有魃,又另當彆論。”

於是議定,謝安開始密切監視苻堅的動向,一旦出現了魃,驅魔師便將立即介入。

離開皇宮時,侍衛送來秋海棠,眾驅魔師各接過一朵。陳星想起上次來時,自己與項述還未在一起,不由得心中溫情盪漾,給他彆上花。

“明天又是秋社了。”陳星說。

項述低頭看了眼花,答道:“明天是你的生辰,我又不過秋社。”

陳星笑了起來,說:“差點又忘了,不像從前,過一年少一年。”

項述問:“今年還陪我過?”

陳星道:“那是當然……”

接著,馮千鈞又來了,說道:“天馳,明天過節,想問問你……”

“不行!”項述說。

陳星誠懇道:“冇空,過後再說罷。”

馮千鈞說:“問你們去不去賞秋!冇想著單獨約你。”

“再說吧。”陳星說,於是拉著項述走了。

說也奇怪,自從那天法力共燃之後,項述的脾氣似乎好了許多,現在也很少與陳星賭氣了,兩人比起從前彷彿更有默契,有時項述未說出口的話,稍微一動念,陳星便感覺到了。

這種共燃就像連接了他們的魂魄,譬如說兩人走在一起時,項述不時一瞥驅魔司內的年輕小夥子,陳星便莫名察覺到,項述隻是注意到有人在好奇地看陳星,有點吃味。

抑或項述時而也會介意驅魔司內對他們的議論,包括新人好奇大驅魔師與護法平時都在做什麼。以及陳星能夠真切地感覺到,大部分時候自己與項述說話時,項述都是心不在焉的,隻有一個念頭——想把他抱在懷裡親他或動動他。

換作從前,陳星說不得無法理解項述,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偶爾說著說著,項述還會莫名其妙地不高興。但現在他感覺到了,項述大部分時候的戾氣來自於想主動朝他親近,又不好意思采取主動,於是便對“為什麼陳星冇有主動”而有所責備,繼而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現在陳星一旦感覺到了,就會主動伸手過去,摸摸項述手背,冇人的時候便主動去讓他抱著,心裡高興得不得了。

這就是共燃帶來的影響——陳星大致明白了,為什麼那天新垣平知道溫徹的心情。

但這力量又是單向的,換句話說,陳星知道項述的一些念頭,項述卻大部分不知道陳星在想什麼。

譬如說現在,項述回到驅魔司房中後,便說:“是罷,你喜歡熱鬨。”

陳星馬上就感覺到項述稍微有點不爽了,因為他想在秋社當天,與自己單獨待在一起,不被其他人乾擾。

“我想和你單獨過這一天。”陳星笑道,站在項述身後,抱著他的腰。

項述馬上就忘了自己的小不快,反手將陳星抱到身前,將他按在榻上,低頭看著他。

“那你自己選,”項述帶著侵略意味,盯著陳星,道,“想出去逛,還是聽我安排?”

陳星抱著項述的脖子,主動親吻他,兩人吻得氣喘籲籲的,陳星說:“當然聽你……安排。”

項述放開了陳星,說:“受不了了,先分開一會兒。”

修習共燃之術須得遵循嚴格條件,其中一條就是禁絕除修習之外的所有深入接觸。每月唯獨初一、十五雙修,須得修習足有一年,完成十二個月的周天輪轉。起初知道這件事時,陳星瞬間就抓狂了。什麼?一個月隻能做兩天?!

項述則很是做了一番心理鬥爭才接受了這個結果,畢竟隻需要堅持一年就好了。何況也不是完全禁,一月中有兩天,已是謝天謝地。

然而一旦接受了,陳星又反而覺得挺好,像胡人一般三個月裡猶如動物,縱情歡娛固然很美,生活在建康,適當剋製**,取而代之彼此卻用真情相待,反而另有一番樂趣。

凡事大抵如此,多了便難讓人珍惜,開始修習共燃之後,陳星隻覺得那強烈的愛意找不到出口,儘皆化作對項述的仰慕宣泄出來。項述開始自律禁慾後,眼裡也全是陳星,畢竟無法每天解決,就隻能像他們剛定情那夜,抱著說話了。

大部分時候項述都寸步不離,兩人隻想閒聊些無關緊要的話,但說著說著,陳星又會笑起來,發現項述注視他的雙眼時,滿腦子都是那些念頭,簡直就像一隻蓄意剋製自己的野獸。

“洗個澡,”項述低聲道,“過得今夜,明天就好了。”

陳星聽見項述在院中衝冷水的聲音,明天就好了,今晚千萬得控製住自己。

翌日,驅魔司內的楓葉一片火紅,清晨醒來,陳星便聽見外頭嘈雜的聲音。

他換上衣服,洗漱後來到前院,隻見項述正在為一匹馬梳理鬃毛,陳星現在隻要看到項述,就恨不得撲上去扒他衣服。

項述看了眼陳星,陳星就知道他也快忍不住了。

“我……醒了。”陳星說,他有點奇怪,項述為什麼冇有吻醒他,像先前的幾次一般,用行為來開啟這一天。

“走?”項述說,“下山去逛逛,不必換衣服。”

“好。”陳星欣然點頭,今日兩人都穿著青、白、黑三色紗服,項述明顯為了方便脫,依舊是那鬆垮的白褲,褲腰搭在胯骨上,繫繩打了個活結。上身一件半透的黑袍,隨意繫著,敞出上半胸膛與鎖骨。陳星則是紗質單衣,同樣是收踝的麻布長褲。

兩人都穿著夾趾的薄皮拖鞋,項述先讓陳星上馬去,自己坐在身後抱著他,陳星隔著薄薄的衣衫,甚至能感覺到項述胸膛的溫度。

禁慾足足半個月,就這麼抱著,陳星已禁不住心情盪漾。項述騎馬卻騎得很穩,帶著他一路下了東山,集市上已是人聲鼎沸,賞楓的賞楓,飲酒的飲酒。

“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陳星笑道。

項述在路旁拴好馬,牽著陳星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進了市集去,說:“帶你去個地方。”

陳星看見街畔有許多牽著手來來去去的男女,手腕上俱繫著月貝紅繩。

項述也看見了,又瞥陳星一眼,眼中帶著責備神色。

陳星:“?”

這次項述的心情很複雜,陳星是無法通過共燃聯絡來感受到了,隻覺得那情緒相當奇怪。

“你在想什麼?”陳星說。

項述不說話,陳星樂道:“怎麼突然啞巴了?”

說到啞巴,陳星驀然想起,說:“你要送我東西嗎?”

“你除了欺負啞巴,還會做什麼?”項述終於說道,陳星這才明白過來,那是很久以前,他拿來試探項述的話。

兩人來到攤前,那小販笑道:“哎!兩位客官‘又’來了!哎?我為什麼要說‘又’?”

陳星當即大笑,項述卻正色道:“買兩條,拿去,不用找了。”

項述給了那小販一錠金子,小販差點昏倒過去,把整個立著的架子交給項述,說:“全給您了!”說著生怕項述反悔,拿著金子歡天喜地,跑了。

項述:“你挑罷。”

陳星說:“上回挑了哪兩條?”

項述皺眉,在旁看著,月貝各有各的形狀,陳星隻想找到上一次秋社時自己看上的,當作完成自己的那個心願,卻已記不清了。

項述終於看不下去了,說道:“這條,和這條。”

說著從數百根月貝手繩裡,準確地挑出了兩條,攤在寬大手掌中,示意陳星看。

陳星:“是麼?我怎麼記得是這個?”說著又拿出另外的,與項述手裡的比對。

項述終於氣炸了,說道:“你……”

“我過生辰!”陳星說,“你要在我生辰這天罵我嗎?”

項述隻得強行忍住怒火,按捺性子,耐心說:“我每個夜晚,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次,這條手繩,我怎麼會認錯?”

陳星瞬間感動得無以複加,捧著四條手繩,差點當場哭了,驀然抱住項述,埋在他的身前,什麼都說不出來。

項述這下有點手足無措,說道:“好了,隨便罷!”

足足半個月,兩人都有點受不了,項述那模樣已快失去理智了,要不是光天化日,集市之上,就要那什麼了。

“是它,冇錯。”陳星也認出自己曾經攜帶的那條了,上麵有個很淺的劃痕。

於是項述扔給陳星一條,各自收起,轉身走了。

“哎等等!”陳星說,“你就不給我麼?”

“為什麼?”項述莫名其妙道,“給我個理由?”

“你不愛我嗎?”陳星停下腳步,笑道。

項述認真道:“看、你、表現,快走!”

陳星無奈,隻得跟著項述離開,項述卻不將那手繩給他,直帶著他來到一戶人家外,提起門環敲了幾下。

陳星:“這又是哪兒?”

項述:“開門!”

內裡無人應答,項述推門進去。陳星心想你可真禮貌,以他一貫的脾氣,隻要是提前約了人,敲門又無人應,便意味著對方不尊重項述,爽約了,結果隻有一個,即抬腳踹門。

“你居然冇踹。”陳星說。

“因為這是自己家門,踹了還不是我裝上?”項述說。

“什麼?”陳星驚訝道。

項述本想讓陳星看下他為他置辦的房子,冇想到今天秋社,工人們全去玩了,新房佈置了一大半,紫藤花架子已經搭起來了。

“啊啊啊!”陳星做夢也冇想到,項述居然送了他一個家!

這地方非常寬闊,乃是建康曾經的一名鹽商舊宅,項述耗費重金將它購下,又把淮水畔整條街道全部買了下來,重新進行擴建。

數層建築蜿蜒排布,乃是長條形狀,與隔河遠處的烏衣巷遙遙呼應,上得三樓眺望,還能看見謝家與王家的花園。

後院是個連通淮水的巨大花園,紫藤花架被設在淮水岸邊,從入內直到儘頭,足有將近一裡!

“長得不行,”項述抬頭看了眼,說道,“改天讓馮千鈞過來伺候下。”

“紫藤花的花季已經過了,”陳星莫名感動,說道,“但還是好美啊,秋天也這麼漂亮。”

花藤逢秋,長得不算太好,但足足一裡的花架,麵朝淮水敞著,實在是太壯觀了!

“嗯,”項述隨口道,“你喜歡就行。”

這所大宅兩個人住實在是浪費了,還設了琴室、茶室、一個偌大的書房,以及臨河掛滿紗幔的臥房。

隻是所有的房間都未曾佈置好,灰水未重刷完,梯子胡亂扔著,床榻也冇有送過來,項述實在失策了,說道:“冇想到工匠這麼懶,半月冇盯著,還以為全佈置完了。”

陳星這才明白過來,項述想今天帶他來新家玩,並在臥室裡“那個”,忍不住嘲笑道:“從前你是大單於,發號施令,底下人自然趕緊去做,誰敢耽擱?如今換了身份當大地主,工人自然能拖延一天是一天,好多領點工錢。”

項述十分窩火,看看陳星,陳星去牽他的手,說:“我不怕臟,在這兒也是可以的。”

項述沉默,低頭注視陳星雙眼,河風捲起,紗幔飛揚,雖是雜亂不堪的陋室,風裡帶著秋天的氣息,卻依舊顯得十分爛漫。

項述掏出那手繩,朝陳星遞了遞。

“聽說,你們漢人用這個來定情,”項述答道,“啞巴不會說話,給你了。”

陳星臉上帶著紅暈,抬起手,項述將那手繩給陳星繫上,安靜地等待著。

那一刻,陳星忽然察覺到,項述等待時,竟是有點緊張。

“你緊張什麼?”陳星覺得有點好笑,說,“怕我不給你麼?”

“我不知道,”項述認真地答道,“我怕失去你。”

陳星拿出自己那條紅繩,抬頭看著項述,項述伸出手,陳星抬頭,稍踮腳,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等!”項述馬上製止道,“這裡不行……你做什麼?彆使壞!”

“回驅魔司嗎?”陳星心裡充滿緊張,又有點小期待,“走吧?”

“這樣出去?!”項述難以置通道。

“否則呢?”陳星說,“你要解下來嗎?解了我就不再綁上去了。”

項述被陳星拉著手,離開新家,陳星惡作劇地刻意帶著他,穿過人群,項述滿臉不自在,始終稍稍落後陳星些許,低頭看了一眼,暗道不妙。

“你臉好紅,”陳星說。

“廢話。”項述威脅地低聲說。

在鬨市中行走,卻用這種方式戴著定情的手繩,項述從臉到脖頸已經紅透,又不時整理那薄外袍,隨風走起時,有飛揚的寬袍大袖稍作遮擋,還不算太明顯。

這段路走得項述簡直畢生難忘,表麵上竭力裝出無事,握緊了陳星的手,那力度卻出賣了他的內心。好不容易來到拴馬的地方,項述抬腳踩上馬鐙,一個翻身上去,總算好些了,朝陳星伸出手,說:“快上來。”

陳星朝前跨坐,坐穩,這下項述臉色終於恢複如常。

“什麼抵著我?”陳星迴頭說。

“少廢話,駕!”項述抖韁繩,沿著建康西門出了城。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