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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幕

龍門山高處,馮千鈞麵對清河公主,深深呼吸。

“你終究不是她,”馮千鈞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是,你究竟是誰?”

清河公主閉上雙眼,喃喃道:“我擁有她生前的所有記憶,你說,我會是誰呢?千鈞?”

馮千鈞怒吼道:“你讓死者無從安息!你……你做出如此喪儘天良之事,從她的身體裡給我滾出去!”

馮千鈞雙手一抽森羅刀,抖開刀光,疾射而去!

清河公主飛身上了半空,喃喃道:“千鈞,來吧,你不是想你哥哥好好活著嗎?為什麼還如此執迷不悟呢?這些日子裡,我知道你始終在後悔……”

馮千鈞一聲怒吼,森羅刀抽走山下魃營中的怨氣,轟然萬物枯萎凋零,山中現出巨大藤蔓,一瞬間飛上高空,纏住清河公主,將她疾拖下來!

肖山不住退後,躬身,那腐狼張開嘴,喉嚨中發出一陣含糊的聲響,緊接著肖山感覺到自己體內五臟六腑如翻江倒海,猶如被一把強大的鉤子勾住了他的魂魄,將他的意識強行從身體裡拖了出去!

肖山痛喊一聲,握住狼爪的雙手不住顫抖,甚至無處可逃。

緊接著,在他的胸膛中,綻放出一點心燈的微光,光芒微弱,卻堅定地抵擋住了蒼狼的攝魂之力,再次強行將他的魂魄拖回體內!

遠方鴻廬中央傳來鳴鏑之聲,響徹曠野!

肖山不住大口喘息,彎弓搭箭,蒼狼卻憤然嘶吼,朝他一撲,咬住他的肩膀,將他從懸崖上撲了下來!

肖山身在半空,被撲得身體後仰,卻依舊牢牢抓住弓箭,一箭射向天際。

第二枚鳴鏑拖著銳利哨響,劃破長空而去。

馮千鈞手中,森羅萬象綻放出黑色荊棘,將清河公主拖回峰頂。兩聲鳴鏑先後響起,清河公主發出淒厲笑聲,全身爆發出黑色怨氣,全部注入了馮千鈞的森羅刀內。

“來吧……不要再掙紮了……”清河公主震開藤蔓,張開雙臂,朝馮千鈞飛來。

霎時馮千鈞棄了刀,彎弓搭箭,吼道:“長眠吧!”

然而清河公主麵容帶著幾許淒楚,馮千鈞咬牙,眼眶中溢位淚水,一聲痛喊,無意識地偏轉弓箭,一聲鳴鏑刺耳聲響,穿透了清河公主的腹部,射穿了她的身軀,拖著黑血飛出她的身後,斜斜掠向高空。

“你原本,還有許多機會……”清河公主撲向馮千鈞,將他撲下了高崖,馮千鈞掙紮著要推開清河公主,卻被她吻住了嘴唇。

第三聲鳴鏑響起後,午後時分,陰雲滾滾,龍門山內一聲巨響,大地震動,成千上萬的火罐被投入魃軍大營中,烈火頓時吞噬了整座龍門山!伊闕之濱,那開天辟地時便已存在的偉大山巒被火焰引燃,烈火延展開去,成為天地間一條蜿蜒十裡的巨大火龍!

鴻廬中,就在項述喝出那句“動手”後,小獸林王、石沫坤與項述三人同時彎弓搭箭,三箭直取苻堅,王子夜卻一抖手中摺扇,怨氣在鴻廬中沖天而起,直射天際。

然而一聲鳴鏑卻穿透了天空,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響起,龍門山爆燃!

在那席捲天地的陰風之中,隨著陳星一聲震喝,光芒照亮了天地,如同兩股龍捲風相撞,王子夜捲起的陰風頓時潰散。

“看來你的佈置,也並不是那麼完美嘛。”陳星將心燈一收,與王子夜遙遙相對,“看看是你活了上千年的智慧厲害,還是歲星給我的運氣更強?”

王子夜冷笑一聲。

“抓苻堅!”項述喝道。

四麵八方的軍隊已被驚動,三聲號令一響,龍門峽開始燃燒,慕容衝的銀騎排山倒海,殺進了平原中,緊接著是敕勒川鐵騎、高句麗騎兵,全部衝了進來!

慕容衝在那黑氣裡抖出長劍,一聲怒喝撞了進去,倏然鮮血四濺,苻堅以單手接住了慕容衝一式——

“你的武藝,還是朕手把手教的。”苻堅沉聲道,“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

慕容衝:“……”

短短刹那,苻堅已一拳揍在慕容衝胸膛上,慕容衝身在半空,吐出一口血,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

“走,陛下。”王子夜不由分說,落在苻堅身邊。

苻堅轉身,憤怒地看著王子夜,怒吼道:“你給朕解釋清楚……”

王子夜抬手,怨氣鋪天蓋地爆發,頓時纏住了苻堅。

“既然喝下魔神血,”王子夜說,“現在就由不得你了。”

苻堅之聲戛然而止,雙目刹那變得血紅,心中已被慕容衝背叛的怒火填滿,瞬間失去了理智。

“宇文辛!”王子夜喝道,“調集禁軍,到伊闕下集合!”

苻堅的禁軍卻十分混亂,彷彿掀起了一場內鬥。

“糟了,”王子夜驀然想起一個被自己忽略了的人,“拓跋焱……”

龍門峽高處,馮千鈞一頭墜入水中,清河公主已不知所蹤。隻聽遠處震天聲響,大軍馬蹄撼動地麵如擂起戰鼓,高句麗、敕勒盟、平陽銀騎三軍的軍旗從三個方向會合,開始包抄苻堅的禁軍。

而原本宇文辛所率領的禁軍卻又分化為兩派,近萬人被拓跋焱所帶領,混戰之中,等候在外圍的洛陽軍更是無法進入。一時平原上連同拓跋焱在內的四軍朝宇文辛展開了絞殺,不片刻宇文辛便即大潰,緊接著引發了外圍洛陽軍的自相踐踏,逃向龍門山下!

“被他跑了!”陳星道。

“不要緊,”項述隨口道,“會抓回來的,上馬。”

兩人翻身上馬,項述撮指唇間,打了個呼哨,接著呼哨一陣接一陣,如心使臂、如臂使指般蔓延開去,四軍整隊,項述一抽背後大劍,舉起。

“心燈。”項述說。

黑雲翻滾的陰暗平原上,陳星祭起心燈,項述手中不動如山頓時綻放光芒!

“人間各部,神州大地各部聽我號令!”項述喝道,“除魔之戰,攸關生死興亡!戰不畏死!隨我衝鋒!”

刹那間山呼海喝,四軍同時呐喊,五萬大軍會合,在項述帶領之下,朝苻堅與所餘的禁軍發動了衝鋒!

陳星在萬馬奔騰之中已做不出反應,隻能隨著項述縱馬前衝,看著他的背影之時,隻覺他雖已不再是塞外之主,再無臣民,亦無領土,卻堪當北方大地上的王。

謝謝你,心燈,陳星心道,讓我找到了他。

王子夜與苻堅倉促退到龍門山下,宇文辛及手下丟盔棄甲前來,喊道:“快撤!國師!快撤!述律空謀逆了!”

王子夜冷冷道:“廢物,退開一邊去!”

宇文辛:“拓跋焱也反了!冇地方退了!”

禁軍已退無可退,背後正是著火的龍門山,再靠近些許就要被山火燒成焦炭。是時隻見天地間烈焰滾滾,一片漆黑,而項述率領的大軍不住衝殺,將苻堅等人逼向烈火焚燒的伊闕。開始有人紛紛跳河逃生。

王猛也逃出來了,到得王子夜身邊,王子夜見平原上敵軍越來越多,包圍圈不斷收攏,終於抬起手。

一道怨氣疾射天空,巨響聲中,山上被點燃的樹木紛紛垮塌下來,緊接著,起火燃燒的魃軍衝出了峽穀,席捲了整個平原。

伊闕之下。

馮千鈞終於找到了肖山,肖山肩膀被狼牙刺穿,散發著黑氣,從水中艱難掙紮起來。

“你冇事吧!”馮千鈞焦急道。

肖山勉力點頭,指指遠處,說:“我……我看見……”

“先走再說!”馮千鈞道,“燒起來了!”

四麵全是大火,馮千鈞與肖山從伊河上岸,隻見四處全是著火奔跑的魃,三十萬魃軍被這麼一燒,一大半近乎成了焦炭。餘下不足十萬傾巢而出,拖著已被烤熟的斷肢與骨肉,艱難地抵擋項述麾下鐵騎,然而隻是幾輪衝鋒,便被踏平大潰。

平原上,小獸林王近乎驚恐地看著這一幕,終於意識到若無這場戰役,不久後待苻堅南侵大業一成,自己的國度將麵臨怎麼樣的危險。

“交給你們了!”項述載著陳星,朝石沫坤喝道,“我們去抓王子夜!”

陳星道:“肖山和馮千鈞呢?!”

項述:“不能等他們了!”

計劃迄今為止勉強算得上順利,王子夜的魃軍已近乎被完全剷除,接下來纔是最關鍵的一刻,陳星緊張地看著遠處。

隻見王猛退後少許,背後百丈之地,就是伊闕,抬手一展,亮出一麵破破爛爛的招幡。招幡上席捲著怨氣,滾滾而來。

陳星一看那招幡便驀然想起,敵人竟還有壓箱底的法寶能動用,馬上喝道:“退兵!彆問為什麼!快!”

項述縱馬疾馳之際,舉起不動如山一橫,做了個手勢,四軍頃刻間掉轉,變陣,退向四麵八方,是時隻見王子夜以那招幡一揮,轟然巨響,一股無形的氣流席捲開去。

“白虎幡?!是法寶?!”跟隨在後的謝安立刻認出了這件帝王家兩件寶物之一,傳說這是漢時留下的鎮國之寶,象征天子啟戰、息兵之權。

天下軍隊見白虎幡而戰,見騶虞幡而息,在許多年前,兩幡確實有強大的法力,直到萬法歸寂後,凡人不知緣由,隻將其當作帝權象征。陳星曾經在苻堅的書房中見過一次,冇想到王子夜竟是將白虎幡也帶了出來!

“王子夜!”謝安怒斥道,“你們竟在用晉人的法寶,要不要半點臉?!”

幸而項述下令撤得快,所有騎兵全部躲到了法寶範圍外,否則在白虎幡的力量下必將互相殘殺。然而在王子夜身邊一裡開外,餘下的禁軍已被白虎幡影響,個個殺紅了眼,不見集隊,單槍匹馬朝著外圍衝來。

“誰冇有幾件法寶?”陳星嘲諷道。

下一刻,猙鼓“咚”的一聲,再“咚咚”兩聲,滿地被燒熟踐踏後的魃化成的白骨紛紛爬了起來,衝向禁軍,反而掩殺而去。

那場麵足是人間煉獄,山林火焰沖天,十裡外儘是焦土,在這焦土上,卻又有成千上萬的骸骨正在四處衝殺。

“彆用了!”項述怒道,“留著決戰!你們拖遠點交戰!”項述喝道:“彆靠近王子夜!”

“想辦法回收那件法寶。”陳星喘息道。

“來不及了。”項述煩躁至極,皺眉道,“肖山與馮千鈞究竟去了哪裡?”

馮千鈞**地拖著肖山,爬出河岸,朝天空射出了第四發鳴鏑。

最後的伏兵發動,馮家以真金白銀請來的六萬援軍,從伊闕兩岸的隱蔽地點衝了出來,朝苻堅與王子夜的軍隊展開了最後的絞殺。苻堅已親自上陣,四處衝殺,奈何己方已一片混亂,白虎幡雖替他調動了手下,悍不畏死地四處殺戮,卻也讓人一時瘋狂,不再聽主帥指揮。

王子夜眼望這等戰場,不自覺地退後半步。

“把他們引過來,”王子夜說,“不要讓陛下出戰!”

下一刻,肖山與馮千鈞同時從水裡衝了出來,馮千鈞一刀斬向王猛的手,肖山卻怒不可遏,直撲王子夜。

“我要殺了你!”肖山平生從未比此時更憤怒。

王子夜瞬間抽身,棄王猛於不顧,王猛的手臂頓時連著白虎幡被馮千鈞斬了下來。

項述駐馬外圍,隻見宇文辛率領的禁軍再次大潰,拓跋焱帶領軍隊前來,喘息著與他們會合:“現在怎麼辦!繼續打嗎?!”

項述說:“等等……我看見馮千鈞了!”

馮千鈞搶到馬匹,載著肖山衝回己陣,亮起白虎幡,喊道:“我奪回來了!怎麼用?”

“不不!”陳星馬上製止道,“千萬彆用!彆用!”

項述果斷道:“全軍集合!衝鋒!”

苻堅那一邊終於再抵擋不住,跟隨王子夜,朝著伊闕內逃去,沿著河岸,穿過了起火燃燒的龍門峽大門。

王子夜轉身,在空中飛了起來,懸浮在對開的伊闕中央,居高臨下地看著大軍連番衝鋒,己方兵員越來越少。

石沫坤與小獸林王散向兩翼,分彆繞到龍門山後包抄。項述手持重劍,帶著陳星,衝向伊闕。

王子夜喃喃道:“那麼,就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打開……”

“搶他的扇子,”陳星說,“那把扇子對他而言一定很重要!”

“你自己來?!”項述怒道,“彆光指揮我!他人在空中,怎麼搶?!”

說著,王子夜聚集起所有的怨氣,在空中一揮摺扇,化作一道堪比山巒般的黑火流星,呼嘯著墜向大地,竟是要將所有人以流星墜地這等威力全滅。

“來不及了!”陳星說。

項述隻得奮力一振不動如山,身上迸發強光,不動明王降神!

那一刻整個戰場上數萬人抬頭看著這一幕,隻見項述一步上了疾奔中的戰馬,側身,全身化出鎏金白袍,手中不動如山化出六般兵器,拖著金火斜斜射上天空,朝著王子夜疾射而去!

陳星頓時心肺一陣劇痛。

我能撐住的,我必須撐住……陳星告訴自己。

然而王子夜卻驀然將摺扇一收,黑火流星瞬間消失。

項述身在半空,萬萬未料王子夜來了這麼一招,高速飛行中穿過了一陣怨氣迷霧,繼而不動如山上,九個符文同時爆閃,燃燒的龍門伊闕彷彿受到感應,東西闕峭壁上,同時亮起一道光環,兩峰相對的巨門中,奇異的龍形符文放射出金光,一閃。

刹那間伊闕中央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幕,如同打開了法術的門扉!

“這是什麼?!”陳星震驚了。

變故突如其來,王子夜卻已抽身一退,冇入了那門扉之中,緊接著項述去勢未止,亦飛射進去。

馮千鈞道:“陳星!咱們一定是中計了!”

陳星已開始兩眼發黑,就在項述衝進光幕巨門的刹那,兩人忽然斷了心燈的聯絡,光幕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繼而一閃,完全消失。

就在那消失的短短頃刻,項述與王子夜又出現了,就像隻是單純穿過了一道牆,而陳星心燈力量一撤,項述身上的武神袍全部消失,不動如山化為凡鐵,從天上墜了下來。

王子夜被黑氣裹著,轟然墜地。

項述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地,兩人已到了伊闕背後。

陳星縱馬追來,喊道:“項述!你冇事吧!”

項述站直,背對陳星,抬手,手中現出王子夜的摺扇。

“太好了!”陳星喊道。

苻堅已不知蹤影,王猛也不知逃到了何處,剩下王子夜從河畔艱難爬起,忽然發出一陣奇怪的笑聲。

“我就知道,”王子夜沉聲道,“你比想象中的還要愚蠢,述律空!你會後悔的!”

“你知道什麼?”陳星詫異道,“剛纔發生了什麼?”

陳星翻身下馬,焦急詢問項述,兩人目光一觸,項述彷彿有點走神,避開了陳星的目光。

“冇什麼。”項述自言自語道,“回去……回去再與你解釋。”

剛纔在穿過光幕的一刻一定發生了什麼,但現在不是問的時候。馮千鈞與肖山、謝安三人追來,從各個方向圍住王子夜。

“果然這具身軀還是不行。”王子夜緩緩道,“項述,考慮清楚我說的話。”

“什麼話?”陳星皺眉,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項述卻提起不動如山,朝王子夜一指。

“我不會考慮任何死人的話。”項述說,“動手!”

項述、馮千鈞與肖山三人同時朝王子夜撲去,王子夜連聲怪笑,喝道:“不奉陪了!”

“還有好東西……等著你呢!”陳星等的就是這一刻,當即雙手一撒,祭起陰陽鑒。

王子夜的笑聲戛然而止,陰陽鑒倏然出現在了所有人頭頂,迸發出強大的吸力,轟然將他吸扯進去!

“你們……”

王子夜最先消失,緊接著陳星喊道:“交給你了!謝師兄!保護好鏡子!”

四人進入鏡中,謝安快步跑上前去,抓住落下的陰陽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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