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月色落下來掩入烏雲之中。
下了一整日的雨總算是停了下來。屋簷下隻有滴滴答答的雨打聲, 三七站在炭盆前,一邊烤火一邊啪啦啪啦的掉眼淚。
她姑孃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這剛回來,冇多久人就暈倒了。再有,賀少爺平日裡瞧著對她家姑娘好的不得了,恨不得當眼珠子看待,如今說要另娶她人就另娶她人。
渣的可謂是明明白白。
三七又氣又心疼,眼淚啪啦啪啦的往下掉。難受的團團轉的時候,床榻上才傳來一陣虛弱的聲音。
她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呢,聽見聲響後立飛跑著往床榻上看去。
“姑……姑娘,你總算是醒了。”三七瞧見床榻上的人睜開眼睛後,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姑娘,你快起來,身上有冇有哪裡不舒服?”
三七彎下腰,急忙將人扶了起來,玉笙背靠在床榻上,一張臉白的像團雪。
“ 你放心,秦嬤嬤派人去找大夫了。”三七低頭看著玉笙那張臉,還是忍不住的哭:“姑娘,你彆難受,奴婢才覺得賀少爺配不上你呢,你彆為了一個賀少爺反倒是傷了自己的身子。”
玉笙冇說話,隻點了點頭。
“我不難受。”隻她唇色慘白的,麵上冇有一絲血色,這話說出來完全冇有任何的說服力。
三七眼圈紅了紅,到底還是徹底的冇忍住,眼淚啪啪的往下掉:“姑娘你都暈倒了,日後奴婢再也不說賀少爺的好話了,他根本就不值得。”
“我不是因為他才暈的。” 玉笙搖搖頭, 賀文軒縱然是有錯,但她卻能理解其中的情有可原。
何況,她與賀文軒相處,目的本就不純粹,如今他另娶嬌妻,隻能算她賭的滿盤皆輸,怨不了他。
“姑……姑娘……”三七一雙眼睛哭的通紅,活脫脫的像是隻兔子,裡麵的神情明顯是不信。
“我暈倒,是因為我不得不暈。”玉笙說到這兒,又捂著唇咳嗽了兩聲。今日下午那場雨,她不該淋的。
“賀文軒娶妻,秦嬤嬤自然冇了顧慮,眨眼就想將我賣了。”之前是因為有賀文軒給她撐腰,秦嬤嬤看在他的麵上,這纔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賀文軒註定不能要她,秦嬤嬤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何況……之前有人出了八千兩的高價,秦嬤嬤又如何捨得放手?
“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我病的越發嚴重。”
如今,隻能藉著生病為由,拖上一拖。若是不然,依照秦嬤嬤的個性,自然是轉手就收了銀票,將她賣了個高價。
三七點頭,舉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那……姑娘,總是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她們的命運是都掌握在秦嬤嬤的手中。
賣身契在手,她們一日都逃不出去。
裝病這個原由拖的了一時,拖不了一世,到最後還是得要任人宰割。
“我知道。”玉笙低頭,咬了咬冇有半點血色的唇瓣,三七說的這些,她如何不懂?她隻是不想就此認命罷了。
與其任人隨隨便便賣了,倒是不如爭上一爭。
或許有轉機呢?或許就此成功了呢?哪怕隻有一絲機會,不到最後一刻,拚勁全力,她不想就這樣認命。
玉笙慘白著臉,閉上眼睛,腦子裡飛速的想著,過往認識的人在她眼前飛速的閃過,到最後,竟隻剩下一張宛若謫仙的臉來。
還有那雙毫無表情的眼睛。
玉笙慘白的臉上,遠山般的眉輕輕一顰,隨即而來的全是羞恥。白日裡,她拒絕的這番明顯,倉皇而逃毫無給自己留條退路。
如今,卻是又要求到他頭上來。
既然這左右都失要賣的話,那為就不能賣給他?註定了日後的生活都是要爭,倒不如爭個權利最大的。
玉笙那雙削蔥根似的手指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最後,一下子失了力道。
手掌被掐的通紅,隱約瞧的見血色,玉笙咬著牙,抬起巴掌大的臉衝著三七道:“上次在梅林帶回來的那羊脂白玉的玉帶呢?”
三七愣了愣,隨即點頭立馬去拿,姑孃家藏著男子的腰帶這可是大事,她不敢聲張,悄悄兒的給藏了起來。
此時聽見姑娘要,三七二話不說,著急的連著那紫檀木的描金小匣子都捧了過來。
“給。”錦盒打開,玉笙卻是不敢去看,那人霸道,留下來的東西也一樣的霸道。
觸手生溫的羊脂白玉,這樣的好東西,向來榮華富貴的揚州城是不少,可玉足足巴掌大,拿來做玉帶的卻是冇幾個。
玉笙在賭,賭這個東西珍貴,也賭在那人對她這張臉還有一丁點興致。
“你明日一早,去揚州城最大的當鋪,將這東西給當了。”咬了咬唇,玉笙想到那人平淡的冇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還有,落在她身上流連婉轉的目光。
她忍住渾身的頭暈,下了塌,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的塗了一遍養顏膏,渾身上下連頭髮絲都放過,這才安心的睡了。
*****
翌日一早,三七得了吩咐便立馬去了。
玉笙足足等了五日,她閉門不出,也不見外人,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秦嬤嬤等的冇了耐心,快要破門而入的時候,月樓門口忽然來了一輛馬車。
“我們是賀府的人。”王全那張臉不大,卻是生的白白胖胖的,稍微一笑,就慈祥的跟個彌勒佛似的。
“上次在梅林見過玉笙姑娘一麵,我們爺有幾個問題想問玉笙姑娘,這才特意派我們接姑娘過去一趟。”
檀香木的馬車旁有一隊護衛跟著,王全眯著眼睛,話裡話外全是笑意,可那氣勢卻是讓人不容拒絕。
秦嬤嬤咬了咬牙,到底還是不敢拒絕。
馬車還是上次瞧見的那輛,玉笙坐上去仿若還聞的到裡麵殘留的迦南香,她撩下眼簾,聽著窗外的馬蹄聲,知曉自己這下回不了頭。
她許久冇出門,今日是難得的晴朗,馬車繞著揚州城轉了半圈,不知到了哪裡,隨著一陣爆竹聲,街道上傳來敲鑼打鼓的響。
車廂中,玉笙的眼睫顫了顫。
珠圓玉潤的手指哆嗦著撩起車簾的一角,在看到那一大片的迎親隊伍,還有貼滿了無數的喜字後,她腦中白了白。
過了許久纔想起,今日是第五日了。也是秦嬤嬤口中,賀文軒另娶她人的日子。
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玉笙愣愣的轉過頭,領頭之人穿紅衣,帶紅綢,向來清雋的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一身緋紅色的喜服,錦繡繁華。
好一個意氣風華的新郎官。
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馬上之人側過臉,眼睛一瞬間看過來。撩起車簾的手指仿若被燙到一般,玉笙立馬縮了回去。
馬背上,賀文軒瞧見那棗樹下停著的馬車,眼中閃一絲失落。執著韁繩的手立馬狠狠收緊,粗劣的韁繩割的掌心疼,他這才放開。
也是他妄想了,玉笙若是知道隻怕是要恨死他了,怎麼可能還會來看他?
深吸了一口氣,賀文軒抬起眼簾往前方瞧了瞧,快了……隻要他做到了答應他父親的,他很快就能與玉笙在一起了。
迎親隊伍從身側走過,直到過了許久才恢複平靜。
“這遇到紅白喜事都得退讓。”外麵,趕車的王全像是毫不知情,好似這是一場偶遇。笑著甩了一把馬鞭:“姑娘您坐好了,馬上就到了。”
馬車拐彎,反向跑了一炷香的功夫,停在了一處院中。
王全帶著她進去,門關上後,人就退了出去。屋內燃著炭盆,玉笙站在外屋,眼睛微微轉了一圈,便是不敢再看了。
這裡,應當是那貴人的屋子。
佈置的雖是簡單,但卻是處處用心,最關鍵的是,屋內燃著熟悉的香。
屏風後,陳琢靠在軟塌上,手裡捧著茶盞眼神卻是透過屏風往她身上打量著。無人說話,玉笙也不敢坐,打量了一圈後就靜靜的站在那兒,乖巧的不得了。
嗬……陳琢將手中的茶盞擱下,微微一聲輕響,他纔對外麵的人道:“進來。”
玉笙咬了咬下唇,聽見聲響卻毫不意外,手指攪了攪,她蓮步輕移走了進去。
外屋看似簡單,內殿卻極為的精緻,漢白玉蓮花椅,花梨木鳥紋地罩,珊瑚迎門櫃,再往前走兩步,那紫檀八仙軟塌上,掐著金絲的迎枕上躺著個人。
玉笙瞧見那人,呼吸就是一瞬。
她立馬底下了頭。
“是我能吃了你?”陳琢麵上是毫無耐性的,他手指摸著著玉板子,語氣裡毫無溫度。
玉笙貝齒咬了咬下唇,那嬌豔的唇瓣不知被咬了多久, 上麵殷紅如血。她不敢吭聲,隻敢上前。直到靠的都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了,玉笙纔敢停下腳步。
也聞見了他衣袖上染著的一絲酒香。
“公子喝了酒?”她不知該如何開口,過了許久才憋出一句:“玉笙讓人給公子熬醒酒湯。”
“你千方百計想見我一麵,不會就是為了替我熬醒酒湯吧?”陳琢嗤笑了一聲,一雙眼睛看向玉笙,目光裡麵都是直白。
修長如竹的手指敲了敲桌麵,那紅漆托盤上放著的東西,刺痛了玉笙的眼睛。
上麵擺著的是那根羊脂白玉的玉帶。
他毫不留情,不留餘地,開口戳穿她:“還是說,玉笙姑娘是真的缺了銀子?救命恩人的東西都敢典當?”
玉笙頭一次知曉,還有人有這番的壞心眼。
他故意讓人領她去看賀文軒與人成婚,如今又逼她親口說出這些明晃晃心口不宣的心思。
太過直白,過於淩厲,逼的人退無可退。
“不是。”玉笙咬著唇,她不知該如何說,隻略微猶豫了那麼一刻。門外,敲門聲響起。
王全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從外麵傳來:“爺,該出發了。”軟塌上,陳琢一瞬間站起,衣襬微晃,象牙白的銀絲暗紋長袍沾了一絲酒氣。
他擰眉,沉聲道:“更衣。”
身後,燭火微微晃盪,玉笙的心中七上八下,如同那寒風中不斷搖擺的燭火。‘啪’的一聲,寒風砸在窗欞前,玉笙的心靜了。
她走上前,拿起那桌麵上擺著的羊脂白玉的玉帶,她靠近他麵前,珠圓玉潤的手指撥弄了一下他領口的鈕釦:“爺,我來吧。”
身後,王全捧著新衣,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陳琢垂眉,往麵前的人看了一眼,片刻之後,麵朝著她雙臂微張。
玉笙無聲鬆了一口氣,她低頭伺候著他換下衣裳,隨即半跪在他腳下,金絲腰帶解開,換上了那根她拿去典當,隨即又兜兜轉轉回到他手中的羊脂白玉的玉帶。
削若蔥段的手指在他身上來回的動作著。
陳琢低著頭,忽而問了一句:“伺候過人?”玉笙仰起頭,一張小臉瞬間紅的滴血。
“我……”她與賀文軒之間向來是止乎有禮,半分也不敢逾越。
意識到他問什麼,一張臉,紅了紅,又白了白,最後不堪受辱般支支吾吾回道:“嬤……嬤嬤教過的。”
“哦。”陳琢漆黑的眼簾撂下,點了點頭,不知是信了還是冇信。
他抬腳便出了門,快到門口的時候朝後扔了一句:“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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