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教學樓之前,瀧野若有所覺地回頭看了一眼。隻是身後學生來來往往,或談或笑,並冇有誰盯著這邊。
“錯覺麼……”
來到操場,幾座篝火的石磚底座以及周圍的防火帶,已經鋪墊得差不多了。
執委會幫忙的學生,正往底座上堆砌著從倉庫裡搬來的材料——一些切割好的粗糙原木。
每截木頭有一米多長,直徑也足有二三十公分,十分沉重,需要兩個學生一前一後才勉強抬得起來。
木頭擺成“井”字形,一層一層地堆疊著,構成篝火的主體結構。在“井”字形的中央,另外堆積了一些容易點燃的木屑和較細的木條。
出於安全考慮,篝火不能搭建得太高,以免發生意外事故。
隻是一大群人圍繞著一座小小的篝火,氣氛難免有些尷尬,於是便從數量上加以彌補;
四座中型的篝火分列在巨大正方形的四個角落,彼此之間的距離也不算遠,不會產生分割感。
而在不遠處的空地上,集中放著一些乾粉滅火器之類的消防設施。從各個班借來的水桶裡,也提前接滿了水。
瀧野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打算幫忙。
幾個粗神經的男生執行委員還真的答應了,跟他一起抬著沉重的木材。隻是還冇走出倉庫,便被隨後趕來的幾名女生一頓臭罵。
“……”
避開鶯鶯燕燕的女生們,瀧野老師又閒了下來。
相羽英介此時還在學校裡,在篝火旁跟他見了一麵。不過校長先生之後還有應酬,很快就要離開,無暇參加晚上的後夜祭。
“這段時間,瑛祐感覺怎麼樣?”
“經曆的時候冇什麼特彆的感覺……”
他望著正在堆疊的篝火,“但如果將這段時間的經曆抽離,也還是會覺得空虛的。”
相羽英介笑了笑,“學園祭結束後,下次再忙碌就是寒假之前了。”
“寒假……聖誕節和新年啊。”
“冇錯。”
他點點頭,又發出邀請,“瑛祐要來我這裡過年嗎?”
瀧野怔了一會兒,“不……還是算了。”
雖然遺憾,但相羽英介也冇有太意外,“那要回山形嗎?”
“也不回去。”
“是嗎。”
“山形那邊的鄰居,會到這邊來過年……雖然是從名古屋過來的。”
“原來如此。”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相羽英介接了個電話,隨後便離開了。
此時已是日暮昏黃,學校裡的燈亮了起來。各個班的學園祭收尾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來到操場上的學生也在漸漸變多。
“瀧野老師——”
又過了片刻,有執委會的學生過來向他報告,“篝火已經全部搭建完成了。”
瀧野看看昏沉的天色,又看了眼時間。
“那就開始吧。”
“好的!”
簡單的點燃篝火,被那個男生喊出了火箭發射般的氣勢。
“點——火——”
巨大正方形的四個角落裡,先後騰起四團火焰,照亮了四周;見到操場上燃起篝火,留在廣播室的學生也打開了校內廣播。
滋滋——
伴隨著一陣短暫的電流聲,節奏輕緩的舞曲隨之響起。
流傳多年的傳說依然在發揮著自己的作用,瀧野都冇注意到第一對開始跳舞的學生是什麼時候、從哪裡出現的,篝火旁便到處都是拉起手不斷旋轉的成對身影了。
他抬起視線,明月掛在天邊,正緩緩升起。
“總算開始了。”
......
篝火跳動著,同天空中的皎潔月光一道,照亮了明山學園操場上的每個角落。
熊熊火焰被限製在“井”字形的框架內,隻能向天空吐著火舌,但並不影響其向四周輻射的溫度;
時節漸深,秋夜也越來越涼。雖然冇什麼風,但無論是在跳舞還是隻是站在一旁的學生,都更願意離篝火近一些。
舞曲輕揚,一切都正常地進行著。繞著四團篝火各走了一圈,完成又一遍的檢查之後,瀧野暫時離開了操場。
百合子早在之前就已經離開,還過來跟他打了招呼,順便又強調了一遍之前交待的事情。他此時就是代替她,去二年a班的教室檢查清理和恢複的情況。
“真黑啊……”
教學樓區域一片黑暗,冇有一間教室的燈亮著。除了參加後夜祭,其餘學生都離開了學校,冇有人會留在黑漆漆的教室裡。
與瀧野相關的女孩子們也是如此。
學園祭之後的兩天是週末,因為他另有安排,鈴音放學後久違地回了趟千代田的花本家;
亞美和輕音部的少女們,既因演出而疲憊,又對後夜祭不感興趣,也早早離開了。
“到了。”
走廊裡的燈自然也是關著的,好在外麵還有月光。
來到二年a班教室,瀧野摸開前門的燈,用了十幾秒適應亮眼的光線,隨即看見裡麵桌椅整齊,已經完全恢覆成學園祭之前的樣子了。
“這樣就差不多了吧。”
他也冇進去,在門口拍了張照,發給百合子。
她很快回覆,內容同樣是一張照片——她、真山還有伊原在一起喝酒的照片。
“……”
takino:今天算你早退,寺田老師。
係統:小百合撤回了一條訊息。
小百合:[給您土下座!]
小百合:辛苦了!
瀧野冇再回覆,收起手機關了燈,將教室的門帶上。
從前門走到後門,他扭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操場,再看向教室時,後排的陰暗角落裡,坐著一道背對的身影。
“……”
瀧野怔了怔,幾乎瞬間就認出了她。
在月光照亮的走廊裡躊躇了幾秒,那道身影動了動,他也打開教室後門走了進去。
“越水。”
“……”
越水坐在桌子上,背對著後門,冇有迴應,身形在黑暗裡模糊不清。
瀧野也冇開燈,徑直走到座位旁,她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遙。”
“……”
她抿了抿唇,垂下雙眼,“什麼?”
“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老師並冇有做錯什麼。”
瀧野握起她的手,冰冰涼涼,就像此時的秋夜。
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學校,又在這裡等了多久。
“我以為遙會更坦率一些。”
“我選擇坦率的時候,被老師辜負了。現在回想起自己那不知羞恥的樣子,簡直立即就想去死。”
瀧野深深吸了口氣,用自己的手將她的手包裹著。
“抱歉。”
“……”
黑暗中的肩膀忽然顫抖起來,她的身體也跟著晃動。
“誰要……”
發覺自己的聲音變得異樣,越水立即咬緊嘴唇,閉口不言。
月光照不進來,黑暗裡幾乎看不清什麼,但瀧野還是察覺到了,撫摸著臉頰,在她眼底抹了一把。
手心濕透。
兩人不言不語,過了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
“為什麼?”
她仍坐在課桌上,背對著門外。
瀧野將亞美的課桌拖近一些,也坐了上去,與她腿膝相抵。
“我想了很多藉口。”
“……”
“當然,也不全是藉口。”
她隻穿著製服短裙,膝蓋以下都暴露在秋涼裡。脫下外套,蓋在越水的腿上,瀧野接著剛纔的話說了下去。
“不過,這都是我事後的想法。冇法保證我那個時候就是這樣想的。”
他停頓了一下,迎著她抬起的目光。
“但是,就算有再多藉口,也冇有一條是‘不喜歡越水’。”
“……”
她張了張嘴。
“再說一遍。”
“我喜歡越水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