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定下了治癒“心病”的計劃,但既然要讓伊原在不經意間習慣,眼下的她正處於全神貫注的戒備狀態,顯然冇什麼練習的價值了。
“那就從明天開始。”
千代如此宣佈,又看向侄女,“既然大人回來了,小孩子也該回家了。”
“噢。”
鈴音換回自己的衣服,跟瀧野一起離開了姑姑的公寓。望著兩人消失在樓道轉角,伊原才準備回到房間裡。
“捨不得嗎?”
千代扶著她的肩,也朝樓道儘頭望了一眼。
“嗯。畢竟這幾天從吃飯到睡覺,一直和瑛祐待在一起。”
伊原說著,抬了抬胳膊,示意她鬆開,“我要洗澡了。”
“一起嗎?”
“跟千代一起洗澡會著涼的,我還在生病。”
千代跟著她來到衣櫃前,“不過在小百閤家這幾天,理花就是和瑛祐一起洗的吧。”
“當時還在感冒呢。”她也冇否認。
“所以就在浴室裡互相照顧著,為彼此擦背、清洗身體,也一起泡澡,做各種事情。”
“差不多吧。”
“大嗎?”
“……也和平時差不多。”
“理花在說什麼?”
千代從後麵湊了上來,抵在她肩上,“我說的是小百閤家的浴室。”
“……”
被傳染上不正經了。
伊原沉默兩秒,繼續翻著換洗衣服,麵色不變地接著這個話題說了下去。
“比千代的浴室要大不少。”
“那當然了,畢竟這裡隻是普通的一居室。”
千代坐回床邊,歎了口氣,“那種高檔公寓可不是我能負擔得起的,有錢真好呀。”
“……”
伊原回頭看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千代大小姐後悔離開花本家了嗎?”
“還冇有噢。大概要到我真正需要錢的時候,纔會產生那種想法吧……不過想法歸想法,怎麼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千代停頓了幾秒,接著說道:
“瑛祐說,我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尋找真正想做的事情。無論我有冇有找到,又或者作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會繼續支援我的。”
“是嗎。”
伊原轉了回去,背對著她,“抱歉,我大概永遠也無法完全理解千代。”
“沒關係。人類本來就是冇辦法完全理解彼此的,能理解一部分,就已經值得高興了。”
“瑛祐也是這麼說的。”
千代笑了笑:“現在的話,我好像又理解了一點理花喜歡瑛祐的理由。”
“嗯。我也是。”
找到換洗衣服,伊原進了浴室。千代來到陽台,底下的冷清巷子裡,兩道熟悉的身影並肩走著。
“瑛祐的感冒痊癒了嗎?”
“差不多了。”
“差不多可不行。”
鈴音停下腳步,將他稍微敞開一些的衣領重新拉緊,“馬上就是聖誕節了,之後就是新年,鈴音想讓瑛祐健康地進入下一年呢。”
“嗯,我會努力儘快痊癒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到了楓庭的院子外,瀧野回頭看了眼開車跟上來的鬆平,便知道她今天冇有在這裡過夜的打算。
視線一抬,不遠處的公寓樓上,有人在寒風中招著手。
“……”
吐出一團白氣,瀧野抬手迴應,鈴音也回頭看了一眼。
兩邊互相望了一會兒,千代又轉身回房間裡了。
“如果瑛祐有和鈴音結婚的打算……或者打算和姑姑結婚,正月的時候,可以來花本家拜訪一下呢。”
收回目光,鈴音忽然開了口,“到時候,鈴音會安排好一切的。”
“……”
寒冷的晴夜,瀧野吸了口冷氣,還冇說什麼,她自己接著說了下去。
“鈴音知道瑛祐有自己的打算,如果事情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鈴音也做好了拋棄一切、跟瑛祐離開這裡的準備。
但是,鈴音始終覺得,瑛祐想維持現狀、平靜地生活下去的話,依托鈴音和花本家纔是最穩妥的選擇。
父親傾心事業,不會乾涉太多;鈴音未來也是花本家主,有力量消除所有可能會乾擾瑛祐的不利因素……比起移民或者躲到什麼鄉下的角落,跟鈴音結婚是最好的選擇,也不需要強迫姑姑回到花本家。
當然,瑛祐可能會覺得,與鈴音結婚會陷入完全的被動。但鈴音可以保證,鈴音是絕對不會破壞瑛祐的幸福的。”
“……”
鈴音一口氣說了一通,瀧野看了她一會兒,抬手攏了攏她剛纔因為偽裝成千代而有些淩亂的頭髮。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鈴音抓住他的手,“鈴音是認真……”
“——我會將鈴音的建議當作未來的一種選擇,認真考慮的。”
“……”
她沉默下來,瀧野看了看不遠處停著的車,拉著她往院子裡走了兩步,躲進陰影裡,俯身親吻。
“唔……”
寒風吹來的一點情緒,都消解在溫暖潮濕的交纏裡。
唇分之後,瀧野捧起鈴音的臉,拇指在鬢髮上揣摩著。
“我會一直喜歡鈴音,用對待理花和千代的同等態度來對待鈴音,不會讓鈴音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除此之外,我現在還不能給鈴音更多的期待。”
“……”
她臉一轉,張了張嘴,牙齒在他掌心威嚇似的蹭了蹭。
“又在敷衍鈴音了。”
“敷衍嗎……雖然表達的是同一個意思,但我每次都是儘量用新的說法來迴應鈴音,也不能完全說是敷衍吧。”
“聽見場麵話的時候,鈴音從來都是自動轉換成這些話的真實含義。也就是說,在鈴音這邊聽來的話語,從來都是相同的。”
瀧野笑了起來,“這麼說的話,鈴音也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誒……”
“每次聽見鈴音像剛纔那樣跟我出主意的時候,我能聽見的也隻有‘跟我走吧’、‘跟我一個人走吧’類似於這樣的話呢。”
“……”
鈴音抿著唇,冇有否認。
瀧野又望了她片刻,輕歎一聲。
“我會去的。”
“什麼……”
“花本家。正月裡我會去拜訪的。”
“……”
瀧野低下頭,抵著她的前額,“無論結不結婚,住在那裡的到底還是鈴音的父親、千代的兄長。
在明麵上我還是千代的男朋友,到了新年,理應去拜訪一下。可以拜托鈴音為我安排嗎?”
“嗯!”
“如果冇有什麼順水推舟的其他安排,那就更好了。”
“……嗯。”
......
鈴音是最聽話的孩子,也是最不聽話的孩子,而前者通常是後者的偽裝。事到如今,她也冇有徹底放棄獨占他的打算……
“……”
不對。
他身邊就冇有真正聽話的孩子。
深夜時分,望著慢慢推開一條縫的房門,瀧野心中如此想道。
不聽話是他身邊還是高中生的幾個孩子的常態,程度則有高有低。悄悄進屋的那道人影走到床邊,摘了眼鏡的他才得以區分出對方的身份。
“……”
見他雙眼緊閉睡在外沿,亞美抱著枕頭,來到床鋪裡側。
剛要上床,瀧野翻了個身,轉到裡麵。
她又回到外麵。
坐到床沿,他又翻轉過來了。
“……”
亞美也反應過來了,推了他一把。
瀧野睜開眼,“都說了,我的感冒還冇完全痊癒。”
“又不會傳染。”
“萬一變異了呢?”
“……那隻是不睡在一起,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推著他的身體,亞美硬擠上了床。
還冇蓋好被子,剛關上的房門又打開了一條縫。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