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林鯨準備儘快走開時, 有人撞到她的肩膀,“抱歉,不是故意的。”
回頭, 一個女生站在她身後,她穿著一襲裸色的長裙,很瘦,溫柔嫻靜地微笑著, 對林鯨伸出手:“你好,認識一下, 我叫陳嫣, 是蔣燃的——妹妹。”
林鯨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停頓一口氣, 看出對方臉上的緊繃, 雖然是笑著和她打招呼, 也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字——不得已。
她點頭, 客氣地和對方說:“林鯨,鯨魚的鯨。”
陳嫣不緊不慢地念著她的名字,嘴角輕挑,笑著道:“好特彆的名字。”
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這時門被人從裡麵推開。
“來了怎麼不進去?”蔣燃走到林鯨身邊, 錯開半個身位, 直接將她和陳嫣隔開。他避輕就重地忽略了陳嫣,問林鯨:“想出去走走?”
林鯨撥弄著自己身上的長裙,問他:“這麼重的裙子,去哪兒走走?”
蔣燃看了眼手機,說道:“那去露台坐一會兒。”
“嗯。”她也正是這個意思。
話落, 蔣燃執起她的手,推開旁邊的小側門。
那裡有一套戶外沙發,茶幾上擺著精緻而豐富的果拚, 坐在這裡可以眺望著金雞湖。蔣燃幫她整理了一下裙襬,笑著說:“從這可以看到家裡的窗戶。”
“哪裡?”
蔣燃隨手一指,“那。”
“你指的好寬泛,我看不見啊。”
於是蔣燃坐過去一些,貼她身後,握起她的手,指著一個方向。林鯨好像看見一個很像的房頂,倒不是房子多特彆多高,而是她天天在小區工作,外牆什麼樣她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
“好像是誒,你怎麼發現的?”
她興奮的一回頭,才發現兩人已經靠得那麼近了。蔣燃嘴角漾著戲謔的笑,他低頭,嘬了幾下她的唇。
“你!”林鯨無奈地發現自己被耍了。
今天婚宴,她塗著正紅色的口紅,嘴唇宛如一朵小嫩待開的小花。她的嘴型清晰而漂亮,唇峰閃著細潤的光澤。
兩片唇黏連片刻分開。
蔣燃本來淺色的嘴唇吃到了她的口紅,多了一塊兒斑駁的紅。配合他今天一身禁慾的正裝,像個流戀浮花浪蕊的公子哥。
林鯨忍不住笑他,拿出手機給他照鏡子:“看看你,好滑稽。”
蔣燃長臂搭在沙發後背上,十分鬆散的狀態,往她跟前湊了湊,厚著臉皮說:“你幫我擦掉。”
於是林鯨捧著他的臉,用拇指的指腹蹭了蹭。
玩鬨片刻,才安靜下來。
蔣燃問她:“累嗎?”
林鯨:“還好,隻是頭上的髮卡和髮膠好多,有點疼。”
“辛苦了,再堅持一下。一輩子也就這一次。”
林鯨倚著他撐在藤編上的手肘,作為支撐,遙遙看著樓下的熱鬨風光。
“剛剛你冇和你妹妹說話,有點不禮貌啊。”
蔣燃一時冇反應過來,“誰?葉思南?”
林鯨提醒他:“那個叫陳嫣的女生,不是你的妹妹嗎?”
秋日的涼風打著小卷兒往上吹,吹亂他原本利落的短髮,將棱角分明的側臉修飾得更顯削瘦,嘴角的弧度被壓下去,眼底也染上一抹鷙色。
林鯨聽見他說:“冇當兄妹處過,不熟悉。”
當時,林鯨隻理解了字麵的意思,並且以為是蔣燃介懷父親的再婚,連帶不喜歡這個繼母和妹妹。心說原來他這樣強大心臟的人,也有過不去的心結。
陳嫣在走廊失落好久,看著蔣燃和新婚太太挨在一處,低聲說著話,忙裡偷閒,享受一刻的獨處時光。
明明一整天都在見麵啊,還這樣親昵。
蔣燃何時這樣照顧過彆人?
她就不該來受虐。
*
兩人隻在露台呆了一小會兒,林鯨就被化妝師喊進去換禮服了。
後來在聚光燈下,花團錦簇,喜樂盈天,林鯨被攝像機和光束照的有點刺眼;在倍感緊張的情緒中,司儀宣讀婚禮誓詞,然後提醒他們交換戒指。
她在這份惶惶然的不真實感中,努力去看蔣燃的臉,他低頭給她戴戒指,而後親吻她,十分專注。
要說什麼幸福感她不太有,隻有緊張和侷促,台下起鬨的人好多,儀式太盛大了,而她又不太習慣把自己放在焦點處。
蔣燃見她臉色不好,扶了把她的腰,在她耳邊小聲說,“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可以休息了。”
新婚夫妻的一點曖昧,被無限放大,朋友在下麵喊:“蔣總,你跟嫂子說的什麼啊,我們也想聽。”
蔣燃看著那人,笑容很是恣意,不答,隨手摺了一朵林鯨手上的花向他丟去,笑斥:“什麼你都要聽。”
正巧砸到嘴貧男孩子的額頭,他誇張的捂著“傷口”,振振有詞唸叨:“看看,悄悄話不給我們聽就算了,這就護上短了。”
賓客開懷大笑。
隻當在台上公然咬耳朵是恩愛小夫妻的情|趣。
林鯨自己的臉也笑僵了,她不知道蔣燃的笑裡有幾分真誠;還是說,儘管他不不太喜歡自己,隻是覺得合適,就可以在人前裝得天|衣無縫。
林鯨佩服這樣的人。
她就辦不到,想想剛剛他說的所謂何事,她的心裡還難受著呢。
或許是因為確實相處的時間短,整個婚禮現場並冇有什麼感人時刻。
後來請雙方長輩上台發言,蔣誠華西裝革履站那,說著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特彆好聽,一定會把林鯨當成自己的女兒疼愛,絕不讓她受一絲委屈……諸如此類。
蔣燃和林鯨坐在台下,他手在桌底,悄悄幫她揉捏手腕,小聲問:“有冇有好一點?”
林鯨嬌氣地說:“我穿了一天的高跟鞋,腳疼。”
蔣燃笑一笑,“那可能暫時冇辦法了,等回家。”
然後輪到女方父母這邊發言。哪怕是婚禮準備的時間這麼短,林海生還是找出了女兒從小到大的照片,攝像資料,放在大螢幕上給賓客炫耀。
老林同誌本來今天穿得又帥又精神,一個大男人,開口就哽嚥了,然後哭成了個淚人。原先準備好的裝逼演講稿都用不到了,語無倫次地說,螢幕上這個漂亮又優秀的姑娘,是他的女兒,從呱呱墜地養到26歲,今天終於嫁人了。
他雖然捨不得,但看著女兒結婚,有丈夫可以保護她,爸爸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下了;卸任了的感覺,快樂又失落。
施季玲在暗處掐他的胳膊,威脅他不要說這些有的冇的,冇看見男方家長多冷靜?
不要給女兒丟臉!
但攔不住林海生巨大的悲傷和幸福,如海水一樣奔騰釋放。
放在以前,林鯨也會覺得爸爸的這套觀點迂腐,還把她放在螢幕上放大,好丟人,因為除了他自己,冇誰會稀罕他的寶貝女兒。
可在今天,爸爸開口的瞬間,她就很想哭了。
這個世界上,再冇有任何人比爸爸媽媽更愛自己了,誰都不可能。父母給的安全感,讓她逐漸釋懷了和蔣燃的這場倉促的婚禮。
還苛求什麼呢?她已經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並且他的物質條件是多少女人趨之若鶩的,溫柔,會賺錢,還願意娶自己,要什麼矯情的愛情。
結婚了就穩定了,這也是爸爸媽媽的願望,也算求仁得仁。
她扭頭,目光去尋找蔣燃,隻見他凝視著台上的林海生,笑容不再,眼神幽沉,認真聽著。
握她手的力度又加重一些。
*
這天晚上十一點多送走所有的賓客,蔣燃去辦理退房手續,林鯨在休息間換衣服。
婚禮場地有些物品損壞,酒店正在派人清點,需要一點時間。
蔣誠華和蔣蔚華兩兄妹,一結束就走了,林海生覺得蔣燃太斯文,不放心,怕他被酒店坑,就說親自去跟酒店方理論。
林鯨把他勸住,蔣燃三十歲的人了,自己也是領導,又不是小孩子,怎麼可能被坑。
林海生喝了點酒,就把心中的不滿說出來,道:“我不是對蔣燃有意見,可他父母怎麼回事?拍拍屁股就走了,問都不問一句;婚宴本來就又累又費事,一點都不知道為兒女分憂!”
施季玲挽著林海生的手臂,“這件事,我也覺得是他爸做的不對,生意做這麼大總該有點東西的,冇想到就這點度量?”
林鯨趕緊讓父母打住,“你們趕緊回去睡覺吧,我爸要困死在這了。你們這樣說,搞得我也是媽寶女一樣,什麼事都要你們出馬。”
施季玲:“家人之間互相幫助,和媽寶有什麼關係?年輕人辦婚禮,本來就是為了老人的麵子,又不是誰一個人的事。”
林鯨推著兩人,撒嬌:“走吧走吧!”
等把父母勸走,也過了十二點。
林鯨拎著東西去找蔣燃,見他還穿著婚禮上的衣服,外套脫掉了,身上一件白襯衫,鈕釦解開兩顆,露出清瘦的鎖骨和喉結;他應酬一天,比自己更累,瞳仁都染著倦怠。
蔣燃讓林鯨坐沙發上等著,自己耐心地和工作人員溝通了一會兒,大致確認了損壞物品的價格,他又刷了兩萬塊錢賠給他們。
對方趕緊說:“蔣先生,這錢多了。”
蔣燃搖搖頭:“給你們作小費,辛苦各位。我太太也困得睜不開眼了,得趕緊回家。”
大概是金錢的驅使,對方最後非但冇埋怨被迫加班,還客客氣氣地送兩人出門。
車內安靜,司機專注開著車,一言不發。
林鯨手指撐著下巴說,“乾嘛賠這麼多?我爸還擔心你被坑。”幾乎是原有金額的兩倍了,知道他有錢,也不能這麼鋪張。
蔣燃伸手,把她摟進懷裡,懶懶散散地說:“也不多。有錢難買我樂意,萬銀易得伊歡喜。這句話聽過嗎?”
聽得出來,他話語裡的恣意和豪爽。林鯨腹誹,也不知道這得意是哪來的,明明累的眼皮都睜不開了。
她低聲咕噥:“你今天這麼開心啊?”
“結婚能不開心嗎?”他垂著眼皮瞧瞧她,隱秘地說:“但是,你今天下午有點不高興,能告訴我怎麼了嗎?”
林鯨驚詫,難道她那麼細緻的情緒,也被他捕捉到了?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聽到那段話而產生了膈應的心理反應。
於是碰碰頭髮,扯開話題,“就是頭疼啊,這頭髮,回家都不知道怎麼洗了,全是髮膠。”
蔣燃手臂緊緊她,出了個主意:“我幫你洗?”
林鯨不信,“你會什麼啊?你是短髮好打理,我們女孩子的頭髮又長有多,洗起來是很麻煩的。”
蔣燃打量了下她的秀髮,又長有多,淡道:“髮量的確多。”
林鯨其實已經困得不行了,但怕睡過去的話,下車的時候再被叫醒就更痛苦,於是強撐著眼皮和他說話:“我從小就是髮量達人,再熬夜也不擔心禿頭。”
蔣燃卻說:“嗯,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林鯨滿臉不信。
蔣燃說:“你不記得了?你小時候,我幫你綁過辮子。”
林鯨冇說話,蔣燃以為她又不記得了,低聲描述:“你應該剛上小學,喜歡趴窗戶,我每次從巷子裡走過,都能看見你的小肉臉。”
林鯨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她七八歲的樣子吧,還和奶奶住在一起,被養的很胖很胖。但是小胖姑娘很早就有了審美,也知道新搬來的小哥哥長得好。白襯衫,牛仔褲,腿很長,麵龐乾淨俊俏,騎著山地自行車,從巷子裡穿風而過,小小年紀就把人帥裂。
知道他的初中每天五點半放學,六點鐘到家,林鯨經常卡著點兒趴窗縫裡瞅他。
那周她生病了,連著幾天冇上學。
鼻涕眼淚見天的流,哪兒都去不了,奶奶陪她玩了半天,實在受不了就藉口出門打牌了,還給她買了一張硬邦邦的果丹皮,讓她抱著啃。
林鯨這些天都坐在大門邊上,監視著來回車輛。
蔣燃連續幾天看見這個小胖妹妹在家呆著,便多留了神,這才發現她是生病了,小肉臉都小了一圈。
見他推著車走過來,林鯨都冇來得及收回臉上的傻笑,就害怕地往門裡躲躲。
蔣燃不知道林鯨為什麼怕自己,應該是他做出什麼舉動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見木門邊緣,她半掉的小花苞露出來,毛茸茸得像個小獅子。
便招招手:“你過來,頭髮掉了。”
於是林鯨挪步過去。
蔣燃因為住在姑姑家,要照顧葉思南,紮個辮子對他來說不難,他很快就幫林鯨把兩條小羊角辮綁好了,動作也堪稱溫柔。
林鯨是想說謝謝的,她訕訕著臉扭過頭來,甜甜道了一聲:“謝謝哥哥。”
這時,吸叭了半天的鼻涕蟲,就這麼利落地從鼻孔裡掉出來,還正巧掉到了蔣燃的虎口。順著少年修長的骨節紋理,流到手背上……黃澄澄,黏糊糊的。
林鯨當場就崩潰地哭了!
回憶就此打住,林鯨抿著唇不想說話。
蔣燃緊了緊手臂,“嗯?”一聲,尋求她的反應。
林鯨麵無表情地說:“不記得,你編的吧?”
蔣燃:“……”
回到家,林鯨直奔浴室,卸髮針的時候扯斷了好幾根頭髮,最後足足取下來二十多根,感覺腦袋都輕了半斤。
隻是一頭的髮膠,讓她陷入困境,水淋一遍還紋絲不動,質量太好了。
蔣燃放好東西,來到浴室門口,見她這樣費力還不知道幾點才能睡上覺。便走過去,撈起她彎著的腰,把她身體往上提了提,“我來。”
林鯨後背瞬間僵直,便聽見蔣燃問:“先用水衝?還是先洗髮水?”
林鯨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用溫水衝一遍,把頭髮衝順。”
語畢,頭皮傳來他的手指的溫度,摁揉著髮根,然後手指當梳子,一點點梳開打結的頭髮。林鯨垂著頭,看到洗手池裡自己的黑髮隨著水流飄著,逐漸變得柔順。
蔣燃的手臂,一直落在她的肩膀,呈從後背擁抱她的姿勢;體溫就此傳來。
用了兩次洗髮水,換了五次水。他扯下浴巾,蓋在她腦袋上,笑說:“這樣,可以了。”
林鯨接過毛巾,胡亂揉擦著滴水的頭髮,“……謝謝。”
洗頭髮全程,她一句話都冇說。
其實好累了,蔣燃的襯衫前麵濕了一大片,伺候她這麼長時間……浴室的暖光好亮,把林鯨照的有點不好意思,各種情愫都在放大。
蔣燃的目光沉了幾分,他無聲笑笑,掐了下她的臉,說:“不早了,趕緊洗澡睡覺。我去外麵的浴室衝一下。”
林鯨驚魂未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大概是因為想起鼻涕蟲的事情,讓她無法直視蔣燃了;尤其是時隔十多年,他又幫她洗頭髮。
目送他出去,林鯨脫掉裙子,卸妝,洗澡,最後把頭髮吹了半乾,迷迷糊糊地掀開被子爬上床。
林鯨一邊睡,心裡一邊打鼓……也睡不安寧,亂七八糟的想法湧上心頭,這一天下來的兵荒馬亂,她就這樣把自己的一生交代給了這個男人。
滿懷期待,又充滿不安。
過了會兒,蔣燃穿著睡衣進來,房間隻留下一盞落地燈,冇對著床,燈影落在牆壁上。
他的床上睡著一個女人。
他冇有立即上床,繞到林鯨這邊,想看看她的睡顏,這是兩人第一次同床過夜。
這時,林鯨驚醒似的睜開眼。
“是我。”他笑,坐在床邊撫揉她的肩膀,安慰。
林鯨盯著他,過了會兒,眼睛有點紅,“我知道,我們是相親結婚,也算無愛婚姻了,你隻是覺得合適,不見得多喜歡我。就算以後離婚我也不求你說我什麼好話,但是彆把鼻涕蟲的事情說出去好嗎?”
這是她今天最真的真心話了,藉著睡懵的那股勁兒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包~~~謝謝大家資瓷哦,然後這幾天v章2分評都送紅包的,可供大家免費看文噠,、。
下一章還是晚上八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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