瀅坐在水邊上,百無聊賴地撥弄著一頭老烏龜。
在真實的世界裡,這裡本不該存在一片如此遼闊的胡泊。
但因為某個偉大存在的逝去,從而讓生命在這裡萌發了新的篇章。
瀅是一個鮫人,外麵的人叫她們“泉先”。
瀅並不喜歡這個稱呼,就像是她們連帶了一個鮫字的人都不能做了一般。
真要說起來,比起人類,她們這些鮫人倒是更與那位至母相近一些呢。
瀅有些憤憤地想道。
她曾經有一個人類朋友,不過那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
瀅不認為人類與鮫人,有什麼太大的差異之處。
魚身和人身,難道不都是用於行走、跳躍的肢體嗎?
難道我們不是長著同樣的麵孔?
這些問題,瀅想了很久。
她大抵是永遠也無法想明白了。
畢竟,她已然從那方天地的時空中割裂了出來。
哦,長老們說這叫放逐……
可為什麼要被放逐呢?
瀅拍打著毫無反應的龜殼,這頭老烏龜並不理會她這個年幼鮫人的戲弄。
反而,在一搖一晃中睡得頗為沉穩。
瀅氣得從嘴裡吐出了一個泡泡,她終於知道:
為什麼人類,總是把烏龜和某些不好的寓意聯絡在一起的原因了。
而就這個時候,湖上似乎起霧了。
相比於真正遼闊無垠的大海,這源於某位偉大存在殘骸的湖泊很少有波浪滔天的景象。
但每逢起霧之時,水域便會變得複雜許多。
瀅趕忙將手上的烏龜遠遠地丟到岸邊,然後一個猛子紮入水中。
她得乘著水域的霧氣還未徹底濃鬱之前,回到自己的家裡。
不然,似乎就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瀅記不清,到底會發生了什麼
她對此莫名的熟悉,就好像她曾經無數次深入其中一般。
但她卻毫無印象,彷彿那隻是她在睡夢中一些渾渾噩噩的經曆。
到底是什麼呢?
瀅在水中好奇地向上望著。
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某種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她,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
瀅決定上去看看,就隻看一眼……
…………
…………
“第三百四十七次了,小鮫人,你總是無法控製你那旺盛的好奇心……”
當瀅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時候,一個慈祥的聲音無奈地說道。
她緩緩抬起頭,然後一個巨大的、蒼老的麵孔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大椿爺爺……
“可惜我已經死了,不然我倒想教教你。”
“以前有隻老鼠,它也像你這般。”
“可惜後來,它路子走歪了……”
隻剩下一個麵孔的大椿如是說道。
瀅張了張嘴,她想說些什麼。
但總又覺得不怎麼合適,於是隻好低著頭看著身下的沙礫。
彷彿,那裡有什麼珍寶一般。
“這次看來聊不成了,有客人到了。”
大椿冇有再管小鮫人,而是望向另外一邊的虛空說道。
“哦,自成一體的**玄功,有些年冇看到了。”
“你是闡教弟子?”
大椿有些感慨地說了一聲,然後凝視著虛空問道。
小鮫人好奇地往那邊望了一眼。
隨後,她便看見虛空之中有一人憑空出現。
他看了小鮫人一眼,嚇得小鮫人又數起地上的沙礫來。
“闡教?有些年頭的詞了……”
“不過,也算有些淵源吧。”
“我名易春,為傳承之道而來。”
易春看著眼前疑似大椿的存在說道。
偉大的生命向來很難徹底逝去。
即便是死亡,也可能隻會帶走它的一部分。
甚至當世間一切痕跡都消失之後,它或許也會在某一個黎明重新甦醒。
易春不知道現在在這裡的是大椿的殘魂,亦或是在無數意念之下凝聚的產物。
但他有種預感,在這裡他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傳承?那是師者的活兒,我可不太會。”
隻剩下麵孔的大椿如是說道。
不過,它又看了看被此刻處於人形狀態的易春,拿在手中的無量劫。
大椿沉吟了一會兒,看著易春緩緩說道:
“隻是,對那些尊我為長者的後輩,一些微不足道的提點罷了。”
“你道心自如,顯然已無魔障。”
“我知你為何而來了……”
大椿似乎有所明悟。
頓時,周圍的地麵有些震動。
隻剩下麵孔的大椿,身後有無數綠色的飛熒交織著!
恍惚間,一個龐大的、宛如山巒般的巨大樹人出現在易春的眼前。
“你以人類之軀,百歲之壽,如何承載那千歲萬載、或曆經數劫者之敬?”
“力之強弱,不過勢之偏倚。”
“如天地這般,囊括萬物,力在其中,為我所用。”
“你之道,不在此處!”
化為巨大樹人的大椿如是說道。
它的聲音如同雷霆一般,帶著令人心顫的沉悶響聲。
“一方天地,何足道哉?”
易春笑了笑,隨後將無量劫收入虛空。
隨後,搖身一變!
在小鮫人瑟瑟發抖的凝視下,兩個如山般的樹人正氣勢洶洶地對視著。
“我所欲者,如星河璀璨,無邊無垠。”
“沙礫點點,皆成我色。”
“波光粼粼,皆喚我名!”
“此乃我踐行之道,亦徒步其中。”
“你所言之道,與你何乾?”
易春說完,揮手一撒。
頓時,隻見綠光如飛熒般飄逸大地!
綠芽從沙礫中悄然探出,小鮫人驚得往後倒退了幾步,壓倒了一片新芽。
“原來如此……”
“我道是波旬為壞經書而來,卻不想是個坦胸露乳踏混沌的……”
大椿似乎愣了愣,它那相比於身軀更為凝視的麵孔忽然笑了。
“這也不難,你隻需喚我一聲父……”
大椿的話突然戛然而止。
良久,它緩緩說道:
“也罷,我還得留這殘軀做些劈柴、挑貨的活兒。”
“倒不能隨你耍了去。”
“若我全身在世,這聲‘父親’,必然要聽上一聽。”
“便是被人劈了做柴火,也是其樂無窮,何其妙哉。”
大椿說完,便大笑不止。
盞茶過後,笑聲方息。
隨後,大椿看向眼前的易春說道:
“我這法門,無甚玄妙。”
“你要習得,隻需記得一個竅門:做得了人父便罷!”
“可惜,如今隻剩殘軀。”
“不然隨你行萬界之地,認得各地兒孫,實乃世間妙事……”
大椿又開始大笑。
既然以易春這般境遇非凡的存在也一時無語。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大椿之名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