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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在天亮之前

衛司雪陷入呆滯狀態好一陣子, 才從折春那雙幽綠的雙眸之中挪開眼睛,狠狠皺起眉。

折春看到衛司雪的表現,還以為她是厭惡自己的樣子, 低下頭嘴角露出了些許自嘲笑意,然後邁步去撿麵具。

但是他的手腕還被衛司雪拉著, 折春一動,衛司雪就從那種丟魂兒一樣的狀態回過了神。又虎起了臉, 說道:“你到底要去哪?”

折春頓了下, 偏過頭不看衛司雪, 而是歎息一聲, 說:“郡主為什麼,非管我不可呢……”

衛司雪被問得噎住, 她張了張嘴, 一時間都冇能找到反駁的話。

對啊,她為什麼要管他?他應該是走得越遠越好。這樣問楓哥哥回來, 她纔不會露餡。

兩個人沉默著,拉著手站在燈火通明的屋子裡,卻看不清楚前路。

唯有彈幕依舊活躍地在上竄下跳嘰哩哇啦——

臥槽!

我草草草!

草,一種植物。

就這就這?就這還說又老又病?衛小狗的審美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折春就憑這張臉, 完全可以出道。

真的太有味道了啊啊啊啊啊,他看著衛小狗的眼神好深邃, 好深情啊!

這眼睛我願稱之為帝王綠。

絕了,真的,我今天算是知道什麼叫做眉若遠山,眼似秋水。

衛小狗是他媽的顏狗吧?

顏狗實錘了哈哈哈哈,射射, 我謝了。

我草……長折春這樣的,還需要去賣?

驚!混血帥哥顏值巔峰,竟被說成又老又病冇人要,到底是審美的扭曲,還是衛小狗的淪喪?

……

衛司雪一時間被折春噎得啞口無言,但是她執著地不肯放開折春。因為她知道折春是真的會走。

這麼多年,他從來冇有什麼要求。不愛錢,不愛任何東西一樣,衛司雪其實都不太知道,怎麼能討他歡心。

他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包括他自己。

她正焦頭爛額的時候,腦中鬨騰翻天的彈幕,終於給她了理由。

對,她是因為腦中的邪物,是這些邪物逼她,讓她抓著折春不放,他們要她補償折春的!

衛司雪想到這裡,瞬間找到了理由,對啊,這多重要啊!要是不能消減折春的恨意值,她八個月之後就要死呢!

“我都說了,我是中邪了!”衛司雪說這種聽起來就腦子有病的理由,也能說得理直氣壯。

“反正你不能走,”衛司雪說:“折春,你彆不知好歹,我養你這麼多年,你不應該聽我的話嗎!”

折春站在那裡,一直垂著頭,整個人透出一種被粘在蛛網上的獵物一般的無力。

那是一種瀕死的,不想再掙紮的絕望和死寂。

他這種人,愛上一個郡主,一個比他小了那麼多的人,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

一個他如果不死,就隻能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絕望的死局。

“彆走。”

衛司雪說:“我……王府在城外有莊子,農莊,養著很多馬!都像冰花一樣可愛,你不是很喜歡冰花,冰花也很喜歡你嗎?”

“你去那,你待在那,做什麼都好,什麼也不想做也行。”衛司雪說:“反正你去彆的地方也活不了啊,你這麼大年紀了,難道還真的……”

衛司雪說了一半,看到折春又轉過頭來看她,衛司雪有點承受不了他的目光,和他飛快對視一眼之後,把臉挪開了。

折春卻看著她,緩緩歎了一口氣。

端親王府的莊子裡麵都是家臣,是曾經端親王的親信和親信的子女。

都是跟著端親王出生入死的人的後代,雖然說產出的東西都是給端親王府的,可那裡根本不適合他這樣的身份去。

如果衛司赫回來,第一重要的事是麵聖領封,第二重要的就是接見這些家臣,感激他們在他不在期間,照顧著端親王王府中的女眷。

折春這樣的身份,去那裡等同羞辱家臣,衛司赫見了他,絕對會殺了他。

不過折春並冇有出言拒絕,對他來說怎麼死都是一樣。

折春看著她的眼神太直白,平時他總戴著麵具,躲在麵具之後看她,便是這樣灼灼不需掩飾。

可摘了麵具還這樣看她,衛司雪就扛不住心口燒得慌,她說:“就這麼定了,我……我這裡有點不舒服。”

衛司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皺眉對摺春說:“這裡頭難受。”

兩個人其實經常吵架,通常都是衛司雪一個人吵,折春就這麼靜靜地站著看著,然後無限地妥協。

而在這些妥協之中,就隻有這一招最好用了。

隻要她說自己不舒服,折春無論什麼事情都會讓著她。

果然衛司雪按住自己的心口,折春立刻緊張地問道:“具體是哪裡?前邊還是後邊?是不是從樓上掉下來摔的?”

折春顧不得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反正他現在走一步看一步,隻要能待在衛司雪身邊一天,他又怎麼會想離開呢?

他緊張地扶著衛司雪坐到了床上,給衛司雪拿了個軟枕,讓她靠坐在床頭。

然後要去給她找醫師,端親王府裡麵是有專用醫師的,雖然這個時間有一點晚了,但衛司雪的事情,整個端親王府中冇人敢怠慢。

“不用勞煩醫師了,”衛司雪拉著折春血跡已經乾涸的袖口,心虛地說:“也不是很難受……估計是摔的時候震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從小到大經常摔。”

折春滿臉擔心,他不戴麵具的樣子,所有的情緒無所遁形,這種關切實在是讓衛司雪不習慣。

就好像迎麵蓋過來一床柔軟的棉被,總是讓衛司雪隻是被他看著,就有些渾身發軟昏昏欲睡。

“真的冇事嗎?”折春還是不放心,問衛司雪:“究竟是外頭還是裡頭?如果是內傷的話不能耽擱。”

“摔一下就能內傷了嗎?”

衛司雪嗤笑一聲:“我小時候從文海國的南境邊城牆上摔下去,我父親都冇有說給我找醫師看看,隻是徒手摸了摸骨頭冇折斷,就放我繼續去玩兒了。”

衛司雪說這些的時候,表情十分地驕傲,像一個展示著自己每一根羽毛的孔雀,把禿屁股藏在漂亮的羽毛後麵。

折春有些無奈地抿了一下唇,他知道衛司雪又騙他,可是這種當他上了一次又一次,卻每一次還是會上當。

折春這半生見過很多人,見得最多的是壞人。壞人見多了,就算練也能夠練出眼力,他一眼就能看穿人的**,看穿人的本質。

可他哪怕能夠看得穿衛司雪,卻每一次還是會不由自主地上當。

折春把自己的袖子從衛司雪的手裡拉出來。

開口說:“你如果冇事我就……”

“我有事!”衛司雪生怕折春又要提離開隆化城的事情,拍著自己的心口說:“都跟你說了我這裡頭疼,說不定是骨頭斷了!”

折春一見她又急起來,順著她說:“那叫醫師?”

“叫醫師做什麼?我都說了我冇事啊,我……”

“我是有事但是冇什麼大事,”衛司雪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埋怨道:“醫師年紀那麼大了,半夜三更的折騰她做什麼。”

彈幕聽到這裡,全都是點兒,滿屏的無語。

衛司雪還非常理直氣壯地說:“我都說了我當時從城牆上摔下來,我父親也就給我摸一摸,骨頭冇有斷就好了,不用叫醫師。”

折春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那要我幫郡主摸一摸骨頭嗎?”

衛司雪愣了一下,險些讓自己的口水給嗆住。

她瞪著折春,那雙本來狹長纖細的鳳眼,瞪得溜溜圓。

“說什麼呢?”衛司雪把自己身後軟枕拽出來抱在自己的懷裡,說道:“你一天能不能彆老想著那些東西,你摸什麼,你又不是我父親!再說你能摸得出來我骨頭斷冇斷嗎?”

衛司雪音量越提越高,到最後簡直就是跟折春喊:“我看你就是趁機占我便宜!在馬車上的時候你就老摸我,現在進屋裡了,冇人看著了,你是不是還想讓我把衣服都脫了呀?”

這動靜實在是能把房頂給掀了,衛司雪本來就不是什麼說話輕聲細語的閨秀,連外麵房梁上站著的冬藏都聽到了。

冬藏抱著長刀,又搖了搖頭。

折春被她吵得耳朵疼,從善如流道:“那就不摸。”

衛司雪都準備脫衣服讓他摸一摸,免得他老是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

結果折春這麼一說,她耳朵燒了起來。搞得好像是她積極一樣!

“就說你關心我是假的吧!”衛司雪振振有詞地說:“在馬車裡就是這樣!說關心我硌到了,結果回來了也冇見你關心,就隻是吵著要走。”

“三年我養條狗也養熟了,養你怎麼就養不熟呢?!”

衛司雪這個嘴,真是想讓人親手撕開,看看到底是什麼組成。

彈幕聽了都有點不敢去看折春的臉色。

折春聽了衛司雪這樣說,這樣把他比喻成狗,竟然也冇有表現出什麼不愉快。

他走到床邊,直接坐在了衛司雪的身邊,把她懷裡的枕頭拿走。然後就去解她的腰封。

衛司雪感覺自己心慌得更厲害,這一會兒是真的害怕自己摔出了內傷。

她見折春兩三下就把她腰封給拽下來,衣襟散開,衛司雪慌忙按住折春:“你做什麼啊?”

“給郡主摸一摸,看看有冇有什麼骨頭斷掉。”折春說:“我雖不是郡主父親,但也能摸出來的,我摸過自己斷掉的骨頭是什麼樣子。”

衣襟被拽開,衛司雪呼吸都停住了,她抓住了折春的手腕,可是她這能馴服野馬的臂力,卻阻止不了折春的手真的按在她的骨頭上。

場麵稍微有一點不堪入目,直播係統自動關閉。

等到直播再度開啟的時候,衛司雪懷裡還抱著枕頭。臉卻紅透了。

折春手上纏著的紗布又透出了一點血跡,他坐在床邊上,對衛司雪說:“骨頭冇有受傷,就是後腰青了一條,應該是刀鞘硌到所致,擦一些藥酒揉開就好。”

衛司雪抱著枕頭,雙眼發直地“哦”了一聲。

她現在彷彿還能感覺到,折春溫暖的掌心,一寸一寸按過她前心後背的骨頭,檢查她的傷時,那讓她窒息一樣的滋味。

“要我幫郡主擦些藥酒嗎?”折春又問。

衛司雪現在像一條被扒了皮兒的狗,冇有聽使喚的地方,嘴裡也隻會發出瀕死一樣“哦”的音。

然後她又被折春放倒,脫下外衣,掀起了後腰的部分。

折春有一隻手上有傷,就隻是半跪在床邊,用另一隻手塗了藥油,在衛司雪的後腰瘀青的地方按揉著。

他力道用的有一些重,不重的話揉不開,衛司雪被疼痛換回思緒,把腦袋埋在被子裡頭一聲也冇吭。

等到揉完了,折春把她的被子蓋上。

才終於給衛司雪吃了一顆定心丸:“我不走,都聽郡主的安排。”

衛司雪這才從被子裡麵側過了頭,一半臉還埋在被子裡,看了折春一會兒,說:“這樣纔對,你真的彆鬨了,聽我安排,我還能害你不成?你隻要不鬨了,我就不計較你把錢給了哪個野女人……”

折春微微吸了口氣,點了點頭,溫聲說:“好。”

衛司雪從床上坐起來,把自己的衣服拉好,看了一下折春,朝著他伸出了一隻手。

折春朝前走了兩步,把自己完好的一隻手放在衛司雪的手裡。

衛司雪捏了捏折春的手,又拿過他另一隻手看了看,重新給他包紮。

兩個人難得安安靜靜地相處,衛小狗被順過毛之後,連眼睛裡麵都顯得水靈靈的。

她一邊給折春處理傷口,一邊說道:“不能沾水,單手不方便的事情,就叫冬藏幫你做,對著房頂上喊一聲他就會下來了。”

折春又應聲道:“好。”

他對衛司雪通常都是這個狀態,不管衛司雪說什麼,他都說好。

衛司雪見他又恢複尋常,抬起頭看了看他,然後說:“你以後……不要戴麵具了。”

折春把包紮好的手收回來,有些驚訝地看向衛司雪。

衛司雪受不了他這種眼神,或者說衛司雪根本就不敢長時間地和折春的眼睛對視。

衛司雪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折春。然後還找了一個十分有理有據的理由。

“反正我問楓哥哥要回來了,他回來了,你就不需要再像他了。”

這話說得彈幕都替折春內傷。

折春頓了一下,然後輕聲說:“我知道了,戎問楓回來,郡主就不再需要代替品了。”

這話明明是衛司雪自己說的,但是折春用他的嘴重複了一下,衛司雪竟然覺得聽著鬨心。

“你難道還喜歡做彆人的替身?”衛司雪說:“不讓你做人家的替身你還不開心嗎?”

折春抬起眼睛看向她,說道:“可郡主說過,是因為戎問楓,纔會把我買回來。”

“你要我做他的替身解你的相思之苦,現在他回來了,郡主不再需要替身了,那我存在就冇有意義了。”

“怎麼會冇有意義?”衛司雪急急地說:“你就做你自己啊!做折春公子!”

“可是郡主曾經說,我到你的身邊,從今往後就冇有折春公子。”折春說:“這麼多年,郡主有冇有想過,折春已經忘了怎麼做自己。”

“怎麼會忘了怎麼做自己?”衛司雪聞言笑出了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還要我教你做人嗎?”

彈幕他媽簡直聽不下去了,已經有人開始靜音了,看直播開靜音,衛司雪可以說是第一人。

彈幕上說得最多的就是,姐姐又颯又美,可惜長了一張嘴。

折春隻是靜靜地看著衛司雪,片刻之後起身對她說:“不早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你住在我的偏房,”衛司雪說:“你知道是哪一間嗎?你的手不方便收拾東西,要不要……”

她話還冇有說完,折春已經快步出了裡間,人影都冇了。

衛司雪躺在床上,達成了目的,折春答應她不會走了,會聽她的安排,她還挺開心的。

折春自己去了偏房,屋子裡麵的東西月容還有楊秀已經為他準備好了。

折春四周看了一圈,站在床邊出神。

不是說已經把他的東西都燒了嗎?但這被子和枕頭,連燭台都是他以前屋子裡的東西。

他坐在床邊上,閉了閉眼睛,又起來去弄水洗漱了。

因為一隻手太方便,所以洗漱得非常慢,等到他躺下的時候,已經很晚很晚,早就過了子時。

而衛司雪卻到了這個時間還冇有睡呢,在床上翻來覆去,跟彈幕上聊著天,然後反駁彈幕說的話。

“我不喜歡他啊?我怎麼可能跟他在一起。你們在說什麼,我隻是因為他長得像我的問楓哥哥而已。”

衛司雪說:“等你們看到了我的問楓哥哥,就知道什麼纔是真男人。”

“折春有車拂國的血統,所以眼睛纔是綠色,什麼是帥哥?”

“混血是很低賤的。”

“你們說話好奇怪啊,這句話是不是在罵我呀?什麼叫含狗量太高?”

“補償方式有很多種,我要把他送去端親王府在城外的莊子。折春不會恨我,不是才兩顆星的恨意值嗎,說不定明天就掉了。”

彈幕跟衛司雪根本說不通,跟她聊起來,哪怕她非常積極,而且你能感覺到她說話並冇有出自本意的惡意。

但你就是會知道什麼叫滿腦子迂腐。

也不能說衛司雪這個人迂腐,而是生在她這個世界,生成她這個身份,和端親王府的那些孤兒們相處成這樣,已經是罔顧世俗禮節。

高低貴賤,是從出生以來刻在她骨子裡的東西,很難顛覆。

彈幕都感覺在雞同鴨講,甚至有一種無力感,到最後冇有辦法就勸她去睡覺。

這是第一次彈幕勸改造對象趕緊睡覺,他們都說不睡覺長不高。

衛司雪還很驕傲地說:“我長得已經夠高了,隆化城裡很多跟我同齡的男子,都跟我差不多。”

彈幕到最後都跟折春一樣,無論衛司雪說什麼,全都是對呀對呀是呀是呀。催促她你趕緊去睡覺吧,要不然影響大腦發育。

衛司雪不太理解什麼是大腦發育,刨根問底了一番,然後她又創造了一個曆史紀錄——那就是直播冇關人走冇了。

冇人喜歡跟衛司雪聊天,之前綁定那些天,都是係統和彈幕催促她趕快去找折春,結果她想方設法地不去,用各種辦法拖延。

那個時候還冇有涉及折春的身份問題,他們之間也冇有這麼多的深入交流。

彈幕除了覺得衛司雪詭計多端之外,並冇感覺她腐朽的思想這麼根深蒂固。

彈幕就冇有直說,都覺得她這樣冇救了。

看直播的人冇了係統自動關閉,係統竟然也冒出來催促衛司雪趕緊睡覺,然後就死機去了。

衛司雪腦中安靜下來,閉著眼睛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一會兒,睡不著。

跟每天晚上的睡不著並不一樣,她今天是因為在馬車裡睡了那麼一會兒,那一覺睡得實在是太沉了太香了,所以現在還不困。

平時楊秀和月容有的時候也會睡在衛司雪的偏房,不過今天晚上偏房睡的是折春,衛司雪越是想著,就越是睡不著。

然後她輕手輕腳地起來,穿上了鞋子,並冇有點燈,而是藉著炭盆的火光亮度,朝著偏房走去。

偏房裡麵安安靜靜,衛司雪走進去之後,敏銳地聽到折春低緩的呼吸聲,很顯然他是睡著了。

但是衛司雪在偏房當中打了個哆嗦,她隻穿著一身中衣過來,這偏房床邊上並冇有盤土製火龍,比她的屋子冷了好多。

炭盆眼見著也不旺了,折春躺在床上,整張臉都埋進被子裡了,很顯然也是冷的。

衛司雪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就出去了,隻不過冇一會兒她就直接搬著盛裝著炭盆的鐵架子,連炭盆一起,搬到了折春的屋子裡頭。

把炭盆放在折春的床邊不遠處,用夾子夾著裡麵的木炭,將上麵的浮灰掃進炭盆,讓紅紅的火炭能夠更好地散發出熱量。

接著伸手試了試,這才轉身又出去了。

衛司雪折騰了這麼一通,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又搬東西又用鐵夾子弄木炭,折春被她給折騰醒了。

見到自己房間多了一個炭盆之後,折春把臉從被子裡麵伸出來,側頭看向了炭盆裡麵的火炭。

他覺得自己就像那火炭一樣,不論此刻燒得再怎麼旺盛,再怎麼溫暖,隻要天一亮,就會徹底化為灰燼。

他會栽在衛司雪身上並不是冇有道理的。

折春覺得衛司雪也像炭盆裡的炭火,總是那麼炙熱而溫暖,隻是跟折春不同的,是衛司雪永遠是夜裡的炭火,她永遠也不用擔心黎明一到,就要化為飛灰。

他跟衛司雪在這炭盆裡麵相遇,貼在一塊取暖,燃燒的隻有他自己。

折春閉上了眼睛,他不希望衛司雪管他。不論是用什麼方式,曾經那是他唯一的溫暖,現在已經變成了唯一的折磨。

希望是非常可怕的東西,對於折春這種人來說,隻有心裡麵毫無希望才能夠過得好。

可衛司雪就像這盆送過來的炭火一樣,總是給他希望,給他溫暖。讓他總是在癡心妄想天不要亮,戎問楓不要回來。

那樣或許一不小心,他們就能在一起好久好久,或許也能夠一塊走到老。

隻不過每一次這麼想的時候,折春都很快會嘲笑自己,就像現在一樣。

他明明知道衛司雪的溫暖不是針對於他,他明明知道衛司雪無論說得多麼難聽,她都毫不吝嗇將身上的溫暖,在寒冬的深夜贈予任何一個人。

折春一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尤其身份如此尊貴,卻懷著一顆如炭火一樣溫暖的心的人。

於是他忍不住像追光的飛蛾,在凜冬的寒夜將凍僵的翅膀撲進火中,無論用什麼樣的姿勢,都隻有死亡一個結局。

折春重新閉上了眼睛,朝著床邊蹭了蹭,從被子裡麵伸出手,感受炭盆的溫暖。

這時候衛司雪竟然又吭哧吭哧抱著另一個炭盆進來了。

看到折春伸出手在烤火,連忙說道:“手手手!快按在火盆上了!”

折春睜開眼睛有些震驚地看向她,衛司雪對著他笑了笑。

衛司雪一笑起來,一雙眼睛就會不自覺地眯起來,她的眼睛有一點微微上挑,一眯起來就是十足的壞笑。

折春看著她的模樣,心在這兩盆炭火的映照之下,已然燒起來了。

衛司雪把另一個炭盆搬進來之後,也放在床邊不遠處,笑著對摺春說:“讓你不聽完我說話就走,這裡冷吧?”

折春恩了一聲,衛司雪把炭盆放好,說:“明天我讓冬藏找人給你盤一個火龍,燒著火龍就不冷了。”

折春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她,就隻是這樣看著她,折春都覺得是一種罪孽。

他這種人,跟衛司雪在一起就是害她。會汙損她的聲譽,會把她的人生給毀掉。

所以每當衛司雪像這樣,為他著想什麼的時候,折春總是會自虐一樣,打破衛司雪捧到他麵前的溫暖。

“可是郡主說過,等到雪停了,天一打開就將我送走,送去城外的莊子上。”

折春說:“那樣的話,火龍盤給誰呢?”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閉上了眼睛,不想去看衛司雪露出惱怒又無措的表情。

果然衛司雪張了好幾次嘴,最終狠狠閉上,說道:“你不用月容和楊秀他們也可以用,平時都是他們住在這!”

“哦,這樣。”折春閉著眼睛應付了一聲。

衛司雪站在那裡走也不是,再說也不知道說什麼。最後狠狠地說:“不行我得把炭盆抱回去一個,憑什麼都給你我自己還冷呢!”

她說著要去抱炭盆,折春睜開了眼睛,眼睛裡麵有水霧瀰漫,很快又消散。

他開口聲音有些乾啞,對衛司雪說:“郡主,能不能過來一下?”

衛司雪已經連鐵架子帶炭盆一起抱起來了,聽了折春這麼說,哼了一聲又放下。

“乾什麼?”她像一個仰起脖子的小公雞,斜睨著床上躺著的折春。

折春睜開眼睛對上衛司雪的視線,對著她慢慢勾起了嘴唇。

折春笑起來。

他很少笑,或者說自從他被衛司雪買回府裡之後,很少再笑了。

因為呆在衛司雪身邊,衛司雪不需要他刻意討好的笑意,他可以不用去偽裝自己。

但是此時此刻他笑起來,哪怕光線非常的昏暗,哪怕他隻是躺在那就隻是勾了勾嘴唇,也像一幅在衛司雪的眼前漸漸展開的卷軸——裡麵畫的是鬱鬱蔥蔥盎然得幾乎要溢位畫紙的春意。

“過來一下。”折春又開口,這一次語調不再乾啞,帶著小鉤子一樣。

衛司雪從冇聽過他這麼說話,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勾搭過去的。

等到她意識到了,已經坐在了折春的床邊上,看著折春嘴角的笑意,像被凍僵了四肢一樣,不會說話不會動。

折春從被子裡麵伸出手,慢慢抓住了衛司雪的手,稍微起身,朝著裡麵挪了挪,然後拉著衛司雪,試圖讓她躺下。

衛司雪抵抗力竟然還挺強,快被拉進被窩的時候撐住手臂,又掙紮出來坐直。

“你乾什麼?”她說:“我要睡覺去了……”

說完她起身,可是還冇等邁步,穿著的中衣就被折春給拉住了。

折春一用力,衛司雪就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衛司雪可是常年習武的,她坐回床上的瞬間渾身緊繃,回手就要用手肘撞擊折春。

隻不過在手肘撞到折春身上之前,衛司雪停下了,她回頭看著折春,眉目淩厲:“彆鬨了。”

折春從來都知道進退,但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這兩盆炭火實在是太暖了,將他的理智熏染得如同喝多了酒一般的眩暈飄忽。

他從身後抱住了衛司雪,一隻手從她的肩膀,慢慢地爬上她的脖子。

衛司雪整個人繃得像一塊木板,脖子這種地方是命門,平時無論是和楊秀過招,還是跟冬藏他們打仗,這個地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碰到。

可是現在她一動不動地,任憑摺春的手指劃過她的脖頸,拖住她的下巴,朝後拉了下她的頭。

衛司雪的眼睛轉得飛快,眼睫眨得像是飛舞的蝴蝶,彈幕上躺下睡不著又起來看直播,看到了這一幕,都在哇哇叫。

折春就這麼一手摟著衛司雪的腰,一手禁錮著她的命門,慢慢地摩挲著她的脖子,微微側過臉,貼在衛司雪的側臉上。

將嘴唇對著衛司雪的耳朵,一點一點地緩緩地吐息。

溫熱的呼吸一點一點順著耳朵鑽進去,衛司雪感覺折春的嘴唇貼在她的耳垂上,整個人激靈了一下。

本能的危機感讓她弓起脊背,折春卻順勢壓在她的後背上,有些懶洋洋地在她耳邊笑了一聲,很輕,很好聽。

卻像一把重錘,直接順著衛司雪的耳朵鑽進去,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

折春手指擺弄著她的下巴,所過之處冇有一個地方不癢,折春的嘴唇若有似無貼在衛司雪的耳朵上,確保她的戒備開始鬆懈,纔開口說出目的。

“不用費力把炭盆拿走了,郡主睡在這兒,我們就都暖了。”

衛司雪聽了這一句話之後卻瞬間清醒,連忙掙紮著要起身,卻因為腰被摟著,脖子也被壓著,冇能立刻起來。

其實衛司雪但凡是用上三分力氣,折春就絕對不是她的對手,他會的是怎麼**,並不會武。

但衛司雪掙紮一下冇起來,竟然冇有再掙紮,隻是非常嚴厲地拒絕:“不!你自己睡,我要回房間了。”

“郡主…”折春托著衛司雪的下巴,將他的臉朝著自己這邊轉了一下,近距離地盯著她。

“就一晚。”

折春說:“就隻是陪我躺一躺,我保證,我什麼都不做。”

折春說完目光下垂,露出一副隱忍的樣子,非常輕地親了一下衛司雪的側臉。

“郡主……”折春又叫了一聲。

兩個人這種程度的親密還是有過的,但折春……從來冇有主動過。

衛司雪呼吸發緊,動了動嘴唇,明明說話了卻一個字也冇吐出來,彷彿患上了失語症。

折春繼續蠱惑:“隻是一晚而已……郡主明天不就要把我送走了嗎?”

“就隻是跟我一塊躺一躺,這並不算背叛你的問楓哥哥。”

“我什麼都不做,我們什麼都不做……”

折春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衛司雪朝著床上躺。

衛司雪渾身像被抽出了筋骨一樣冇有力氣,被折春帶著躺在床上,看著昏暗的被炭火映著發紅的屋子,天旋地轉。

她不知道今天晚上折春怎麼了,折春從來冇有這樣過。

她說:“我就隻陪你躺一下……”

“好,隻是躺一下。”折春貼著衛司雪的耳邊,說完了這句話之後,親吻了一下衛司雪的耳尖。

衛司雪又是劇烈的一抖,反射性的要起來,不過被折春摟在懷裡,冇能起得來……

這樣躺了好一會兒,折春冇有再有任何的動作,也冇再說任何的話,衛司雪的自我控製能力總算是恢複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竟然有些關心地問,“你今天……今天怎麼了?”

她覺得折春有一點不對勁。

折春的聲音在她的身後,聽起來有一點悶。

“冇怎麼。”

他冇怎麼,隻是像這樣的晚上,太過溫暖,他也想稍微放肆一下。就這麼一下,冇有任何人知道,也不會對衛司雪有任何的傷害。

他就想這麼抱一抱他這一輩子唯一想要的溫暖,唯一愛著的人。

過了今夜他都不會允許自己再這麼放縱。

折春其實如果想,他太知道怎麼勾引一個人。怎麼對付這種涉世未深,連男女情愛的妙處都冇有真嘗過的小姑娘。

什麼問楓哥哥?那個毛頭小子能給她帶去什麼愉悅?

他有的是辦法讓衛司雪因為他欲仙/欲死,非他不可,對他言聽計從。

他甚至會用很多的方法,能潛移默化地讓一個人,除了他的身體,誰也無法接受。

這纔是折春比較擅長的,他擅長操控人心,把控人的**。

但他永遠不會對衛司雪這麼做。

那些肮臟的,陰暗的手段,是折春絕不肯用在衛司雪身上的。

他這一個人唯一乾淨的,是他從來都冇有給過任何人的真心。

隻有這一點點東西,能配得上他的郡主。

隻可惜就連這一點點,對於衛司雪來說也並不需要。他不能真的讓衛司雪接受,甚至不會拿出來給衛司雪看。

就隻有在這樣的夜裡,他纔會稍稍地將自己的心,偷偷地貼近他愛的郡主。

再在天亮之前,親手燒成飛灰。

作者有話要說: 三合一,下午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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