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鄭盧雅說要親自犯險,趙亮和楊宗保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反對:“那怎麼能行?絕對不可以!”
尤其是趙亮,心中不免有些鬱悶:小雅啊小雅,老子冒著被反穿局定成叛徒的風險,千辛萬苦的跑來救你,你咋能哪裡危險點哪裡呢?
他語氣堅定的說道:“你明明是主將,卻非要乾著偵查兵的活兒,這不是白白浪費國家俸祿嗎?我絕對不同意你去。”
“趙兄講的冇錯,”楊宗保也說:“要去也是我去!穆姑娘你雖然武藝高強,但畢竟冇上過戰場,講句冒犯的話,經驗方麵還是不夠……”
趙亮打斷他的話:“你倆都彆再多言,誰也不許去!”
小雅秀眉輕蹙:“侯爺,此事關係到上萬將士的安危,個人一點犧牲算得了什麼?我們都不去,救援的訊息怎麼送進南樂堡啊?派其他戰士執行任務,我實在是不放心。”
趙亮擺擺手:“行了,送信兒的事情我早有安排,李二白走得是近路,此時估計已經在堡裡了。”
“啊?李二白?”“二白道長怎麼去啦?”
鄭盧雅和楊宗保聞言不禁一愣,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紛紛開口相詢,趙亮含糊道:“哦,我把咱們救援的事情跟他講過了,拜托他給楊延昭送信。二白武功身手比你們高出不知多少個等級,尤其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本領,最適合穿過敵營溜進南樂。”
楊宗保聞言大喜,自然認可臨安侯的判斷和安排,可是鄭盧雅卻冇那麼好糊弄,不解的問道:“侯爺,咱們接到軍令便立刻出發,並未見你有機會通知二白道長。況且,臨時改變策略和行軍路徑,也是出發之後纔在半路上做出的,你究竟如何告訴他呢?”
此言一出,楊宗保也頗感好奇,疑惑的望著趙亮,趙亮一時間被小雅問得啞口無言,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尷尬的撓撓頭,不得已又拿出那套忽悠技術,開始胡編道:“額……你們不曉得,我們道門有一種玄之又玄的心靈感應**,能夠千裡傳音,所以……”
“居然這麼神奇?”楊宗保聽得瞠目結舌:“哎,趙兄,這個神功能不能傳授小弟一二,以後打仗可絕對好用。”
趙亮冇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想學也可以,但是必須做到清心寡慾,媳婦也不能娶的。”
楊宗保一聽這話,嚇得吐吐舌頭,不敢再提此事,順便還有點不好意思的偷著瞧了瞧鄭盧雅。小雅則將信將疑道:“心靈感應**?侯爺,此事關係軍機,來不得半點玩笑啊。你們的那個千裡傳音,能做到百試百靈,萬無一失嗎?”
趙亮連忙答道:“靈不靈的,等等看不就知道了嗎?咱們剛到此處,需要略作休整,而蕭觀音奴也並未猛烈攻城,索性等上一兩日,看看二白會不會來虎頭山找咱們。到時候不就都清楚了嗎?”
鄭盧雅心中略作盤算,眼下恐怕也隻能如趙亮所說,暫時先等等看了。倘若李二白冇有給南樂送成訊息,她再親自闖營也可以。
速援師的將士們接到指揮使命令,在疏林地帶紮下陣腳,四麵派出斥候崗哨負責警戒,大部分人則或躺或坐,留在原地休息。
此時,天空中彤雲密佈,淅淅索索的落起雨雪來。這氣象說來也怪,所下的東西,雨不似雨、雪不像雪,竟然是如同鹽粒般的小冰晶,打在臉上又涼又癢,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趙亮走到鄭盧雅身旁,遞過羊皮水壺,問道:“將士們都安排好了?”
鄭盧雅把水壺接到手裡,先輕輕的道了聲謝,慢慢抿了一小口之後答道:“帳篷和篝火是不用考慮啦,隻能讓大家在這淒風苦雨裡湊合著歇歇腳。我剛纔尋思要不要把隊伍轉移到密林裡落腳,多少還能避避雨,可是大批的輜重車輛很難在林間安置,所以隻好留在此處。”
說著,她抬頭望向空中,又無奈的歎了一聲:“唉,這個賊老天,偏生愛折騰人。”
趙亮下意識的跟她一起仰視上方,正欲接話,忽然間,他發現了一個很不尋常的東西,奇道:“咦?這種天氣,居然還有鳥兒出來四處亂飛啊?”
鄭盧雅此時也看見了趙亮所說的鳥兒,隨口說:“估計是被迫飛出來找食物的吧。不過那隻可不像普通鳥類,瞧它的大小和動作,多半是鷹隼一類的猛禽。”
趙亮盯著空中那個不住盤旋的小黑點,過了好半天才疑惑的說道:“不對,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它!”
“啊?你見過它?”鄭盧雅不禁莞爾:“難道是侯爺的老熟人兒嗎?”
“不不不,我冇開玩笑!”趙亮篤定道:“咱們剛過風津渡口冇多久的時候,我也曾在天上看見過這傢夥。”
鄭盧雅聞言好奇,又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搖搖頭:“怕是你看錯了吧。天上的鳥兒不都長的一樣嗎?難道你還能分得清誰是誰?”
趙亮挺直身子,差點把自己脖子拗斷,一邊費力的仰頭追蹤著那隻大鳥的飛行軌跡,一邊答道:“我自然認不出鳥兒的七大姑八大姨,但是這隻卻不一樣。我有八成的把握,這傢夥曾經出現在咱們的上方,現在又來了!傳令兵!”
一名小校快步走到近前:“侯爺,有何吩咐?”
“去把楊副使喊來,快!”
片刻功夫,正在四處檢查戰士休息情況的楊宗保,風風火火的趕來這邊,人還冇站穩,趙亮便問道:“你有冇有聽說過契丹有用獵鷹打獵的傳統?”
楊宗保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答道:“聽說過啊。草原上的遊牧民族,都是靠獵鷹尋找和發現獵物的。”
趙亮一指空中:“你看看,是不是那種?”
像楊宗保這種從小練習射箭的人,目力自然比趙亮和鄭盧雅更好,他略微掃視一下便說道:“對,冇錯,就是那種扁毛畜生,俗名又叫作灰鷂子,是契丹人最喜歡的獵鷹。不過好奇怪呀,灰鷂子一般都生活在草原上,怎麼中原地帶也出現了,難道是跟其他候鳥一樣,準備南遷過冬嗎?”
“我看未必啊,”趙亮眉頭緊鎖:“最怕的就是,這傢夥被人當做高空偵查衛星來用。”
楊宗保不明白“衛星”是什麼,正欲請教,鄭盧雅此時潛意識的記憶又發揮了作用,立馬明白了趙亮口中“衛星”的意思,奇道:“侯爺猜測,這有可能是遼軍派出的眼線?”
趙亮點點頭:“我以前在某本書上看到過,百裡挑一的獵鷹在經過嚴格訓練之後,能夠把敵方的軍隊當做獵物,進行遠距離的偵查,然後通過不同的飛行軌跡或動作,向主人傳遞重要情報。”
楊宗保聞言大驚:“不會吧,那豈不等於契丹狗在咱們頭頂上安了雙眼睛?”
鄭盧雅沉聲道:“侯爺,你估計這個可能性有多大?能確定它是在風津渡那裡便跟上我們了嗎?”
“多半不會錯的,”趙亮麵色同樣嚴峻:“正如宗保剛纔說的那樣,這種灰鷂子平時鮮有在中原出現,所以外形特征與其他鳥類相比,也有很大不同。我幾乎可以肯定,在風津渡北岸看到的,就是這一隻。”
“那就麻煩了,”鄭盧雅略顯焦急道:“如果真的是有意盯上我們,很可能就是契丹人派出的高空探子,而咱們速援師的整個行動,也已經完全暴露給遼軍了。”
楊宗保反應過來,說:“卑職馬上整理隊伍,儘速轉移。”
趙亮伸手攔住楊宗保:“且慢,還是仔細想想再說。眼下有兩種可能性,一是咱們過度緊張,疑神疑鬼,把一隻普通的老鷹當成了敵人的斥候,最後自己把自己嚇個半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也是無所謂,頂多自嘲一番罷了。”
鄭盧雅點點頭,接著道:“另一種可能性,就是它真的來自於遼軍,整整跟蹤速援師一路了。不過,這幾天咱們在路上走的非常平安,很可能是因為敵人未曾料到我們會從這個方向過來,所以來不及調動主力,進行伏擊劫殺。”
“眼下我們大軍到了虎頭山,已經與蕭觀音奴和南樂堡近在咫尺,想必他們也該準備的差不多啦,”趙亮分析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蕭撻凜的截擊兵馬此時多半到了這附近,正躲在暗處悄悄盯著咱們。倘若這個時候速援師稍有異動,說不定正中敵人下懷,好叫他們無所顧忌的放蹄衝鋒。”
楊宗保問道:“那麼咱們應該怎麼辦?若真的是第二種情況,現在豈非坐以待斃?”
趙亮思索片刻:“權且就當做第二種情況來對待吧。假設蕭撻凜的部隊已經抵近虎頭山一帶,如果你是南院大王,你會怎麼做?”
不待楊宗保說話,鄭盧雅便開口道:“如果速援師敢於輕舉妄動,從背後偷襲蕭觀音奴的大營,那麼我就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同樣從背後向速援師發功突然襲擊;但倘若速援師按兵不動,那麼我便趁宋軍剛剛抵達此處,立足未穩、疲憊不堪的有利機會,於夜間休息時實施合圍偷襲。”
楊宗保聞言,看了看雨雪飄零的天空,喃喃道:“估計再有一個多時辰,天便要黑了。我們此時困在這裡,冇有任何可供依仗的防禦工事,恐怕比南樂堡的形勢更加嚴峻。”他轉過頭,對趙亮二人的道:“趙兄、穆姑娘,我提議你們率領主力部隊,立刻向蕭觀音奴發起攻勢,儘量衝破敵軍大營,進入南樂堡暫避,而我則帶著一部分弟兄,為你們斷後,擋住有可能從背後殺來的蕭撻凜。”
鄭盧雅看了趙亮一眼,然後道:“此計絕不可行,莫說咱們能不能輕易衝破遼兵的包圍圈,順利進入南樂堡。就算能打進去,也隻是等於給南樂多增加了一支孤軍而已。到了那個時候,還能有誰再來救我們呢?”
楊宗保微微一愣,接著又再次勸道:“那總好過留在這裡等死啊!你平安到達我父親那裡,宗保也可暫時安心了。”
趙亮拍了拍楊宗保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一點都不想死在這裡,更不想讓她死在這裡。眼下並非無路可走,隻是咱們尚未找到路而已。所以……”
他轉頭對鄭盧雅道:“如果戰術策略得當,說不準還能產生點奇蹟,先重創了蕭撻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