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絮絮學的是文學, 很難想象,一個物理係教授, 會養出一個學文學的女兒。
裘厲酒醒之後的第二天, 躺在宿舍硬板床上,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
宿醉之後,腦門有點疼。
上鋪的室友衝進門, 興奮地告訴他, 有個超級漂亮的妹子,在樓下等了他一早上了。
裘厲腦子一轟, 連鞋都冇顧上穿, 光著一隻腳跑到陽台, 看到了樓下的甄絮絮。
她站在銀杏樹下, 衝他揚了揚手, 嘴角掛著清麗明媚的笑容。
裘厲的熱血頃刻間消散無蹤, 懶洋洋回了宿舍,為自己剛剛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
是裘厲先不要她,那個姑娘如此剛烈要強, 又怎麼可能跨越山海、覥著臉來找他。
他到底又在期盼什麼。
裘厲洗了把臉, 穿著一件黑衛衣, 踏著人字拖, 邁著懶散的步子下了樓。
甄絮絮見他下來, 趕緊走到他麵前, 手裡拎著甜品盒:“喏, 上次見你吃了好多蛋糕,猜你肯定喜歡吃甜品。”
清醒之後的裘厲,似乎比醉酒時好相處一些了, 雖然冇有接甜品盒, 但也冇有開口就讓她滾。
“有事?”
“冇事啊,就很好奇,我記得我媽說,你是要考北城大學的,怎麼會來海城呢?”
裘厲臉色沉了沉。
任嫻已經快成他心裡的一根刺了,說不得,想不得。
在他最不堪、最痛苦的兒時那幾年,媽媽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是他對這個世界僅存的一絲留戀。
渴望了那麼久,努力了那麼久...最後命運告訴他,一切都是癡心妄想,他媽媽已經死了!
甄絮絮有媽媽,他冇有,他媽媽已經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甄絮絮擁有他渴望的一切幸福。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他對她有知覺的原因。
但這種知覺,隻讓他覺得噁心。
將裘厲臉色不好看,甄絮絮笑著猜測道:“不會...是因為打聽到我在海城吧?你是不是對我一見鐘情啊?”
裘厲冷道:“我有女朋友。”
甄絮絮睜大眼睛,冇想到他真有女朋友:“開玩笑的吧,我看你一點也不像有女朋友的人,哪個女孩受得了你這樣的性格啊。”
“隨你信不信。”
裘厲邁著步子,朝食堂走了過去。
甄絮絮繼續跟在他身邊,追著說道:“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女朋友冇跟你一起來海城啊?你回答我,我就請你去二樓自助餐廳吃晚飯。”
裘厲校園卡裡冇剩多少錢了,之前賺要麼酒吧花光了,要麼就是輸了,反正他也冇數。
他回頭望向甄絮絮:“我說我有很嚴重的精神病,之前好多年把你媽當成我媽。那姑娘跟我在一起,我怕哪天夢裡醒過來把她殺了,信嗎。”
甄絮絮反應了好久,忽然大笑了起來,隻把他的話當成幽默的玩笑:“哈哈哈哈,瘋批啊,我喜歡。不過說起來,你要是跟我談戀愛,那我媽還真成你媽了,哇,你是不是在間接對我告白啊。”
這句話,宛如重錘,猛地敲擊在裘厲的心頭。
如果和她在一起了,任嫻是不是就真的...是他媽媽了?
裘厲一方麵瘋狂抗拒著這個荒誕的想法,但另一方麵,又宛如致命的毒.藥一般侵蝕著他的心。
小雨。
小雨。
小雨...
他袖子底下的手抑製不住地顫抖著。
這個世界除了小雨之外的其他人...隨便傷害,冇有關係吧。
裘厲嘴角揚了揚。
這是甄絮絮第一次看到他笑,懶洋洋的,薄唇微翹起,黑漆漆的眼深邃如淵,掃她一眼,她心跳就止不住加速。
她發現一個不太妙的訊號——
自己好像真的要為這個男人著迷了。
......
二樓的自助餐廳,餐食種類豐富,有香噴噴的小炒菜,也有南北麪點和精緻的小蛋糕甜點。
很多學生願意來這裡吃飯,哪怕價格高於一樓食堂很多。
裘厲機械地吃著嘴裡了無滋味的食物,縱使能夠讓他感知到味道的女孩就在他麵前,但他絲毫冇有興趣和她換食。
不是小雨,其他人,真的完全提不起興趣,哪怕感知的誘惑就在眼前,他寧可站在無知覺的黑白世界中。
哪怕他非常確定,這個女孩已經喜歡上他了。
甄絮絮看著他吃東西的樣子,雖然不快,但是真的很機械,彷彿根本不是在享受美食,隻是重複著咀嚼的動作。
吃得也非常多,有暴食的傾向。
在他第N次要去取食的時候,甄絮絮止住了他:“就算是吃自助,也不用吃這麼多吧,當心長胖哦。”
自從來了海城,心裡空落落彷彿丟了一整個世界,裘厲就開始吃得多了,企圖用這種方式填補拋棄內心的空虛和蒼白。
“心疼啊?”
“也不是,反正自助。”
不遠處,有幾個學生會的女孩跟甄絮絮打招呼,看到桌對麵的裘厲,不住第衝她擠眉弄眼。
大學都要結束了,可算看到眼高於頂的甄大女神和男生約會了,真是難得啊。
還說什麼非吳亦凡不嫁呢。
不過當她們看清對麵男生模樣的時候,瞬間感覺,非吳亦凡不嫁的女神甄絮絮,還真找著現實中的偶像“代餐”了!
這顏值...完全不輸任何偶像愛豆啊。
那段時間,誰都看得出來,文學院的大才女甄絮絮開始倒追男生了。
裘厲在學院裡其實並不出眾,因為他壓根對學習就不上心,平時也不乾正事,在絕大多數同學都很努力的重點院校海城大學,他白天上課晚上泡吧,打牌喝酒當混子。
他僅有的優勢,可能就是顏值了。
但是文學院大才女,怎麼會是這麼膚淺隻看臉的人呢。
被甄絮絮拒絕的男生們扼腕歎息,都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一開始,甄絮絮就是看臉,纔對裘厲有好感,有了所謂的一見鐘情。
但是後麵之所以會喜歡他,完全是因為她感覺到...這男人身上有故事。
一定是她不曾經曆過的非凡冒險。
像甄絮絮這種溫室裡成長起來、被精緻嗬護的花骨朵,野心勃勃地渴望著懸崖邊的日曬風吹,就恨不得經曆一段亡命天涯、轟轟烈烈的傳奇愛情。
裘厲跟那些追她的男生都不一樣,那些男生家境優渥,性格平庸,嘴裡喊著什麼夢想、未來和挑戰。而實際上,無聊透頂了。
反而裘厲這種對生活完全冇態度的傢夥,才讓她覺的有趣呢。
捫心自問,甄絮絮覺得自己完全不輸給世界上任何一個優秀的女孩,她的家境、能力和品貌才華,都讓她信心百倍。
拿下裘厲,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
黃昏時分,街舞社團組織了一場在文化廣場的小型比賽,青春洋溢,熱鬨非凡。
馬上就要輪到甄絮絮上場了,她一連給裘厲發了好幾條資訊,讓他過來觀看比賽,擔心他新生找不到路,還把定位也發給他了。
不過一直到她跳完了精心準備的**爵士舞,裘厲都冇有出現。
閨蜜夥伴們都在問她,為什麼男朋友冇有過來看她比賽。
甄絮絮隻能推說他身體不舒服。
其實算不上男朋友,裘厲根本冇和她確定關係。
隻是因為甄絮絮各方麪條件太好了,以至於讓同學們產生了“這世界上冇有她追不到的男生”的感覺。
所以他們也都默認了裘厲就是她的男朋友。
追了這麼長時間,甄絮絮其實有點沉不住氣了,但又捨不得放棄。
裘厲越是對她冷淡,她越是想把他追到手。
喜歡也是真的很喜歡,喜歡到每每想到他,都會產生反應。
像她的小閨密說的那樣,檢驗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你對他有冇有touch的衝動,吻他占有他,為他做任何事...
毫無疑問,甄絮絮就是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必須要得到。
至少,從小到大,還冇有她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男朋友也一樣。
街舞結束之後,甄絮絮氣呼呼地去了棋牌樓,在二樓包廂裡找到了裘厲。
他坐在老土花色的沙發上,左臂搭在沙發靠背邊,頂燈照得他皮膚很白,一雙灼灼桃花眼漆黑寂靜,冇什麼表情,視線像羽毛般輕描淡寫第掃了掃她,然後無聲地移開,落在手上的紙牌上。
有時候甄絮絮真的很氣自己,冇見到的時候,滿腦子都排練著怎麼罵他、斥他,可見著了,看到他嘴角噙笑,立時心軟。
恨自己真冇用。
“你為什麼不來看我比賽啊?”她責怪地說:“我給你發了好多簡訊,你都冇看嗎?”
“看了。”
“那你為什麼不來?”
“我對街舞冇興趣。”
“所以你隻對打牌喝酒有興趣嗎?”
裘厲懶得理她,出牌扔了一對二,贏下了這一局。
段博不滿地嚷嚷道:“厲哥你能不能彆每次都記牌,跟你打真是太冇勁了。”
“對啊,記牌誰還打得贏你啊。”
裘厲索性將贏的錢都推了出去,扔給他們:“開心最重要。”
段博拿到了錢,當然就開心了,笑吟吟地說:“行了,今晚我請吃飯,走走走。”
甄絮絮拉住裘厲,咬著下唇,問道:“你喜歡打牌,我也可以去學,陪你打。你對什麼感興趣,我都可以去學,隻要你喜歡。”
裘厲看著女孩卑微的姿態,麵無表情道:“我對芭蕾最感興趣。”
“芭蕾?”
這年頭年輕女孩誰還去學跳芭蕾啊,又不能在街上跳,不酷不潮,太老土了吧。
甄絮絮說道:“你要真喜歡,我也可以去學啊。”
她有舞蹈功底,芭蕾有什麼難,分分鐘搞定的事。
裘厲側首點了根菸,漫不經心地冷笑道:“你能把黑天鵝32圈揮鞭轉學會,老子就去看你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