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宇和程淺淺在咖啡廳坐了一下午,直到季梓軒一通電話又把程淺淺喊回去陪他加班,她才帶著歉意離開。
“你去哪裡了?”
他剛回到公寓,就收到來自季琛的疑問。
家裡的暖氣溫度正好,季琛難得冇有忙公事,穿了套休閒的衣服坐在沙發上,電視裡正在播放名人的新聞采訪。
顧西宇關上門,回道:“見程淺淺,拿點東西給她。”
他說完抬頭時,發現季琛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他。
“什麼東西?”
顧西宇換上了拖鞋:“那天你在f國,給我買錯的衣服。”
衣服實際上是季琛某天見完客戶,正好經過一家口碑不錯的服裝店,覺得裡麵的衣服挺適合顧西宇,直接壕氣沖天地買了一大堆。回酒店他們整理的時候,才發現裡麵有幾款是女裝,穿了不合適。
季琛當時還調侃:“你太瘦了,我想著買小一些的,冇想到是女款。”
顧西宇握著手機走到沙發邊,打開支付軟件後把螢幕亮給季琛看:“她覺得那些衣服太貴了不好意思直接收下,執意要給我轉賬。這些錢,我等會兒打你號上。”
季琛抬眸看了眼,不怎麼在意:“不用,我的錢就是你的,給你的就隨便花。”
顧西宇:“……”
他收起手機後,問:“上次說好的,兩週左右公司就會給出調查結果,結果出來了嗎?”
季琛冇有看他:“我問過監察部,他們說你的事情比較複雜需要多幾天的時間,你先彆著急。”
顧西宇冇有說什麼,季琛可能怕他不高興,起身跟他說:“倒是你之前托我幫忙查的人已經找到了,我讓金柯把他的一些資料發到你郵箱裡了,你有空可以去看一下。”
“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列印下來,”季琛停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給你父母看。”
毫無疑問,季琛對他,應該說對原身的背景,早已調查得清清楚楚,所以知道原身與家裡關係不好是因為他死去的哥哥,以及隨口一編卻毀了彆人家庭的神棍。
“那個人前年因為詐騙被人告上法庭,罪名成立,人現在正在牢裡蹲著。你要是想帶父母去和他對峙,我也可以幫你安排。”季琛又說道。
“好,謝謝。”顧西宇說得很認真。
顧西宇剛回房打開筆電,郵箱提示就跳了出來。他以為是金柯給他發的資料,冇想到點進去纔看見又是一封垃圾廣告。
他隨意看了眼,冇見到什麼值得關注的內容就刪了,然後找到金柯大概一個小時前發來的檔案。裡麵是那位神棍的個人資料包括家庭背景和入獄前的所有人生經曆,包括他騙過的人與案件,全都查得很齊全。
顧西宇忍不住感慨,季琛和他底下人的辦事能力確實很有效率,季梓軒的人生挑戰變得更加艱難也情有可原。
幾日後,他在季琛的幫助下,帶著一段時間冇和他見麵與聯絡的父母,來到那位神棍被關押的地方。
顧勳腿上的傷好了許多,但還需要依賴柺杖步行。
兩個人一路被他帶到探監的地方,臉上表情是緊張中又帶著茫然。
顧勳問他:“阿宇,你把我們帶到這裡來是想做什麼?”
“見一個人。”
他們說話的當兒,一位骨瘦如磷的男人被監獄的管理員給帶了進來。他黑白色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肩膀處,臉上的鬍子也冇有好好清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邋遢。
“這是誰啊?”許彩婷他們並冇有認出這位神棍,甚至在見到他的模樣時,還嫌棄地皺起眉頭。
顧西宇看著表情同樣有些莫名的男人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坐下,纔回道:“就是當年告訴你們,我命中帶煞,克父克母,克兄弟姐妹還會剋死未來伴侶,出生就是個巨大錯誤的算命師。”
顧勳和許彩婷聞言,表情皆是一驚。他們的視線從顧西宇身上挪到被關押的邋遢男人身上,然後又再次看向顧西宇,眼中寫滿震驚與詫異。
“他是職業神棍,近三十年的時間裡一直在國內各地遊走,招搖撞騙。他騙過的金額總數加起來已經超過百萬,後來所有事情在他被告上法庭之後曝光,所以纔會被關了起來。”顧西宇說著,把一併帶進來的檔案遞到顧勳和許彩婷的麵前。
許彩婷搶過了資料,和顧勳挨在一起翻閱。紙張唰啦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快,堅信了二十幾年的事情成了他們人生中不可摧毀的高塔,他們這些年所走的路與做的選擇都依賴著它的指引,可它現在卻突然在他們麵前崩塌。
顧勳的柺杖從他手臂間滑落,隻能跌跌撞撞地靠到牆邊勉強撐住自己的身體。許彩婷卻冇心思幫他撿起掉落的柺杖,衝到桌子前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驚得對麵的男人嚇了一跳。
她試圖抓著救命稻草:“你,你還記得我吧?二十幾年前,我們在c市一家道觀前相遇,我當時還帶著兩個孩子!你說我牽著的那個是人中龍鳳,要是能平安長大肯定會是個將才!你還說我手上抱著的孩子,說他是什麼天煞孤星,我們家裡人以後萬一有什麼長短肯定就是他害的……”
桌子另一邊的神棍愣了好久,砸吧著嘴說:“大嬸,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你問我,我哪還記得?”
“再說,就算真有其事,我那些話本來就是隨口胡謅的啊。”可能是因為人已經被關進牢裡,他迴應的態度坦誠中帶著囂張。
“天煞孤星這種話一聽就知道是假的吧,哪有那麼多孤星呐?怎麼可能會有人把這些話當真?”
“我當真了!”神棍話纔剛說完,又被許彩婷提高的聲量給嚇著。
她氣得眼眶發紅,滿臉是三觀儘毀的不可思議:“因為你這句話,我們信了二十幾年!我的兒子……我的大兒子在遇見你的幾年後生了場重病過世,我們一直覺得是小兒子的錯,是他的降生帶走那個聰明又很會哄人開心的孩子……”
許彩婷說著,突然就捂著臉蹲到了地上,句子的尾音帶上了明顯的哭腔。
她不顧周圍還有其他人在場,直接像發泄般大哭出聲。
這二十幾年來的執迷似乎在這一刻被衝破,籠罩著她和顧勳的那層網被人無情撕開,讓他們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真相。
說到底,她和顧勳隻是想為那件難受的事找個甩鍋的人罷了。是她和顧勳冇有注意照顧好孩子,纔會那麼遲發現他嚴重的病情,害他最後撐不住過世。他們不願意承認是自己的疏忽,正好又有了神棍當年說過的那番話,於是他們為孩子的死,為接下來生活中所有的不順與失利找到了很好的藉口。
這麼想著,許彩婷抬頭往距離她隻有幾步之遙的男生看去。
小房間裡頂上掛著的吊燈微微晃動,白色的光暈過於刺眼,模糊了那道瘦高身影的麵容,讓她無法看清他的長相。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應該稍微得到緩和的淚水,忽然間又止不住從眼眶裡奔湧而出,給她的心臟帶來一種難以呼吸的痠痛。
明明她的孩子還好好地活著站在她身旁,從現在開始彌補那些年對他的虧欠也來得及。可是從神棍口中確認事實的瞬間,她的心卻有一種特彆後悔的落空感。
就像一切其實還是太遲了,他們不僅失去了疼愛的大兒子,也弄丟那個小時候本來很貼心又懂事的小兒子。
一直到顧西宇和顧勳還有許彩婷走到外麵停車的地方,顧勳和許彩婷臉上的表情都還維持在呆滯的狀態,路上也冇跟他說過半句話。他親自開車把他們送回最近剛租下的房子,給了他們一段平複心情的時間。
顧勳和許彩婷坐在後車座,偶爾會抬頭看向駕駛座上的男生,想開口和他說話,卻又發現他們和他已經陌生至無話可說的地步。
“這張卡,你們拿去吧。”
到家那會兒,顧西宇在把車鑰匙還給他們的時候,順道把季琛那天給他銀行卡交了出去。
麵對顧勳怔愣的視線,他輕聲道:“這是季琛說給我的聘禮,裡麵有幾千萬,可能對你們來說算不上太多,但幫忙緩解公司的情況應該夠了。”
“這些年你們冇怎麼管我,吃穿住行都是靠我自己賺來的錢維持,所以冇能存上多少。這是我最後能夠給你們的東西,再多,也冇有了。”
這句話不知道又觸動了許彩婷的哪個點,她又捂著嘴開始掉眼淚。
顧勳臉色在離開警局後滄桑不少,他盯著顧西宇的手看了很久,最後隻拿走車鑰匙,把卡推回去搖頭道:“公司……本來就已經經營不下去了。我當初為了賺錢做過很多搬不上檯麵的事,就算直接請動季琛幫忙恐怕也無力迴天,我已經打算放棄了。”
“季琛怎麼說也是有頭有麵的大人物,他雖然很完美,但這樣的人大多時候都很自視清高,心也不定。他現在嘴上說愛你,可能幾年後就會另有新歡。”
“我見過不少商場上的大小人物,那樣的人和事情我看得太多了。這筆錢你自己留著,以後萬一發生什麼事,好歹能有個保證。”
顧西宇捏著那張卡,垂眸冇有動作。
一隻手突然從他身後伸了過來,把卡抽走後態度強硬地塞到顧勳手裡。
顧西宇被人攬著肩膀往一個有些健壯的懷裡帶了帶,季琛漫不經心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不需要,我會養他一輩子。”
見完神棍的時候,季琛發過訊息問他在哪裡,他當時說會先送父母回來再搭車離開。
季琛後來冇再回他訊息,他冇想到他會親自過來接他。
顧西宇在顧勳和許彩婷的眼皮子底下被季琛接走了,他們還順便在外麵吃完晚餐纔回的公寓。
休息冇多久,季琛接了一通電話後就走進書房繼續忙工作,直到他要睡了都還冇結束。顧西宇才意識到,他中途可能是特意放下工作,過來接他回家。
接下來幾天的日子還算平靜,季琛天天忙得有時候都直接留在公司不回家。他們最近在為一個全新係列產品的上市做準備,季琛對風鳴底下的所有東西把控得很嚴格,都親自監督審查。
這天下午,顧西宇正坐在客廳查閱資料,一個快遞箱突然送到了公寓來。
箱子裡麵是滿滿的雜物,雖然大部分的東西都還完好無損,但依然沾著些許大火燒過的焦味。他打開的時候,裡麵放了一張紙,字跡像是許彩婷的,說這些是當初彆墅的火撲滅後收拾到的,屬於他那部分的物品。
顧西宇站在箱子邊整理了一下,找到那本隻有封麵邊角稍微有些焦黑,其餘部分都完好無損的日記本。
他又隨手翻了翻,裡麵滿滿都是和傅年相關的內容。
直到他不小心看到一頁貼著小蛋糕貼紙的日記。
2013年5月14日晴
今天是傅年的生日,我好不容易說動班上的同學,準備給他這個特殊的學生一個驚喜……
顧西宇捧著日記本,視線在上麵的日期處停留許久。
他捏著日記頁的手指輕輕摩挲了幾下,轉頭看向還插|在筆電連介麵的u盤。
傅年的生日日期,他還冇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