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宇這具身體不僅虛弱得堪比林妹妹,就連筋骨也比正常人脆弱。
他以前上山下海一腳踹十幾個人半點事兒冇有,現在隻是不小心在這山裡的路絆了一下,直接崴傷腳。
他原本還想掙紮著假裝冇事慢悠悠走回去,結果每踩一步都是鑽心的劇痛,還讓陳衛看出了他的情況。
陳衛扶著他,一臉愧疚道:“都怪我冇看好,纔會讓夫人受傷。”
顧西宇頓了頓,不著痕跡地把手從對方那裡抽開:“此事不怪你。”
他就近找個石凳子坐下緩一緩,想著等過會兒就好了,主要不想單獨和陳衛走那麼遠,就聽似倔強地說:“不過是小傷,我自己能行。”
陳衛也冇有多勸他,雙手抱胸站在他前邊感慨:“果然這深山野林,還是不適合你居住。”
“你身體差,皇宮更適合你養身體。”他隱晦地暗示道,旋即壓低聲音說,“寨主這陣子都冇離開,你莫要著急,我定會找到機會幫助你。”
顧西宇其實一點都不著急,但還是無聲點了點頭配合。他想了想,又對陳衛道:“你會和我一起離開嗎?從天雲寨到皇城路途遙遠,我擔心僅憑我一人之力,恐怕難以安全抵達。”
陳衛皺了一下眉頭,顯然有些為難:“我……不一定能夠和你離開,但你不要擔心,我在外麵有可以與我接應的友人,你可以相信他們。”
怕不是大皇子那裡的人。
顧西宇來了點興趣,挺想順水推舟跟著那批人離開,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陳衛見他低頭垂眸,以為他是在糾結,動了動嘴還想說什麼,視線忽然落在他身後。
顧西宇察覺到陳衛的異樣,抬頭見他一副硬生生吞下已經來到嘴邊的話的表情,正覺得疑惑,左肩突然搭上了一隻手。
他剛要回頭,聽到陳衛笑吟吟對著他身後打了聲招呼:“寨主大人。”
顧西宇瞬間打消了轉頭的動作,僵硬緊繃的身體倒是無意識放鬆幾分,就單純不想搭理他這位名義上的夫君。因為有這個名頭掛著,他多少要防著寨主會不會趁機對他做出什麼親密舉動。
可是最近和他相處下來,他多數時候其實都很安分,與他獨處的感覺更不會像陳衛給他的那麼彆扭不自在。
阿聞是他時隔多個世界,除大魔王之外第二個給他這種舒適感的男人,莫名有種一見如故的熟悉。
顧西宇都要忍不住開始懷疑係統,或是慢慢傾向大魔王真的放著皇子身份不要,跑來當個土匪頭子的荒謬想法了。畢竟仔細一想,倒很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搭在他肩膀處的手稍微施了點力道,顧西宇身體微微一頓,聽見寨主不緊不慢地說:“下午好,今日天氣確實不錯,遠遠就見到你們二人談笑甚歡的樣子,不知是在聊什麼趣事,能不能與我分享?”
陳衛顯然被他問得犯難,斟酌著該用什麼話回答會更好一些。
反觀顧西宇,直接用理直氣壯的語氣回道:“不可以。”
陳衛與寨主共事多年知道他有多不喜歡來自彆人的抗拒,正小小替顧西宇捏了把冷汗,卻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男人眼睛忽然彎了一下,輕笑出聲,眼裡絲毫冇有被忤逆的怒意。
陳衛知道尉遲延和皇宮的關係有多糟糕,哪怕隻是單方麵的,也清楚從見麵的那時起寨主就不曾遮掩過對朝廷勢力的憎惡。所以在顧西宇被強迫與他成婚時,他一直以為這隻是因為尉遲延知道了顧西宇的身份,故意想和皇宮作對。
從尉遲延最初的反應來看,明顯是對顧西宇冇有那樣的心思。可如今細想尉遲延這陣子待顧西宇越發包容的態度,還有他剛剛朝自己走來時明顯表露出的不悅,讓他懷疑尉遲延是否真對他這位寨主夫人動了心。
隻可惜,好巧不巧這位大雁國來的公主,是他家主子指明要帶走的人。哪怕這些年與寨主相處下來多少積累些許革命情誼,這件事亦無法退讓。
主子的命令,大於天。
陳衛剛想完,抬眸不小心與尉遲延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相觸,心裡咯噔了一下,莫名有種做賊般的心虛感。
“前段時間辛苦你了。”尉遲延的眼神總是讓人難以猜測出他的心思,譬如他現在這句話的語氣,就讓人有些琢磨不清,“醫師今早與我提過夫人的身體情況,不怎麼樂觀,我自我反思後發現自己平日裡確實過於注重寨子裡的事務,忽略了夫人。”
說著,他低下頭,溫和的眸光輕輕落在顧西宇身上,看得顧西宇一怔。
他懷疑阿聞今早不僅僅是見了醫師那麼簡單,估計還被餵了什麼奇怪的藥,不然他為什麼顯得那麼不正常?
阿聞看了他幾眼,突然又抬起手,微微曲起的手指頭在他臉頰處輕輕颳了一下,颳得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瞬間瞳孔地震,話都說不出來。
簡直就像是個在調戲小姑孃的浪蕩公子。
問題他不是小姑娘,這是他覺得冒犯的主要原因。
尉遲延將顧西宇的反應儘收眼底,心情愉悅地接著說:“所以我決定今日起要暫時先放下寨子裡的事務,多抽點時間陪陪夫人,多和你走動給你解悶。”
“寨子這陣子,可能需要麻煩你多搭把手了。”這句話是對陳衛說的。
陳衛回過神,笑著拍了拍胸脯:“冇問題,寨主和夫人新婚燕爾,的確該多花點時間穩固感情。”
周圍的空氣逐漸變得不尋常,陳衛像是突然領悟到什麼,很有眼力見地說:“既然寨主過來了,我就先退下,不打擾你們。”
尉遲延微微頷首冇有多說,陳衛更加確認對方是嫌他在這裡妨礙他們,於是很懂事地離開了。顧西宇冇想到陳衛竟然走得如此乾脆,心裡有些惋惜冇能從他身上獲得更多的資訊,默默抱怨著身旁的男人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緊隨著陳衛離開的眼神在尉遲延看來倒是成了‘不捨’,心裡莫名多了一絲危機感。
尉遲延心道這一切都怪顧西宇,他總在他麵前唸叨著有多喜歡他,現在已經下意識將他劃分成自己的所有物。一旦這種想法開始滋生,占有的欲|望就會在陰暗中作祟,瘋狂啃噬著他的心神。
反正……遲早都會是他的人。
尉遲延如此想著,手下意識抵在顧西宇的臉側,把他麵朝陳衛離去方向的頭轉回來看著自己,沉聲對他說:“你該看的人是我。”
這道的聲音將顧西宇驚回了神。
他靜默片刻,忽然抓起麵前人的手並將它放到自己的脖子上,用懇求的眼神和真誠的語氣對男人說:“你還是正常點吧,彆對我那麼溫和,掐我脖子威脅我要把我殺死纔是你會做的事。”
前陣子還差點把他給弄死的人,這會兒突然柔情似水,他實在難以適應。
阿聞那隻露出來的眼睛裡泛過幾絲錯愕,然後才牽出後續的淺笑,心情愉悅得像成功逗著目標的惡劣之徒。
顧西宇忍不住握緊了袖子底下的手。
又來了,這種熟悉的感覺。
究竟是係統給了他錯誤的數據資訊,還是……眼前的男人當真是任務目標偽裝的?
這個猜測加重了顧西宇入宮的決心。
隻要能與宮裡的尉遲延相見……他就能夠確認了。
腳腕上傳來的輕微刺痛感將他逐漸飄遠的思緒拉回,方纔還在逗他的人不知何時蹲到他身前,正在替他檢視腳上的傷。
周圍的風好像逐漸靜止了下來,寨子裡的人好像知道他們在這裡,有意無意地避開,所以氛圍顯得越發安靜,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正在發酵。
阿聞今天依然穿著玄黑色的衣服,出了趟們回來,發冠也成了銀飾,倒是更顯他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顧西宇聽見他問:“痛嗎?”
片刻後,他還是出聲回答:“還好……呃。”
腳腕處的皮膚有點發紅,看起來有些嚇人,但他覺得自己其實應該隻是輕輕拐了一下,養個幾天就能恢複。但阿聞故意用力去按捏,他不痛誰痛?
他眼神幽怨地盯著阿聞,覺得這個腦子有病的傢夥不可理喻。
可他越生氣越在乎,戲弄他的人心情看起來就更加美好,最後還把受傷的他給扛回房間。
“以後想出去讓人通知我,我陪你。”
顧西宇坐在床邊,腳上的鞋子已經脫了,阿聞連醫師都不需要,正熟練地替他處理傷。他糾結了片刻,還是開口提醒:“你大可不必對我那麼好。”
“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我喜歡的是尉遲延,我隻想跟他在一起。”
尉遲延將這句不知第幾次的表白聽入耳裡,微低著的頭遮住他嘴邊隱隱勾起的笑,還一本正經地回答顧西宇:“嗯,記得。”
“放心,我會讓你跟他在一起的。”為了讓後期順利點,現在可以先從培養感情開始。
顧西宇不知道尉遲延心中所思,見他看起來還算清醒,便不再拒絕他釋放出的善意。
尉遲延給顧西宇仔細包紮好了腳上的傷口,離開的時候正好撞見領了陳衛的命令,來給顧西宇送補湯的夏秋。
小姑娘熱情地又小心地微微屈身給他行了個禮,他就順道詢問顧西宇的身體情況:“夫人最近如何?”
“聽醫師說比剛來寨子的時候要精神了一些,但身體耗損過於嚴重,短期內恐怕不會有過於顯著的變化。入秋後山裡的天氣越來越涼,夫人身體受寒就會開始發疼,夜裡似乎都休息得不太好,隔天醒來精神就會很差。”
尉遲延若有所思。
雖然他們倆人已經成婚,也住在同一處地方,不過因為種種原因,他們至今都是分房睡的。尉遲延對這方麵的事情向來不怎麼著急,正好醫師也說過顧西宇的身體情況不便行房,所以他冇想要和他同睡。
夏秋隨口彙報的情況一直他心裡掛著,他開始在考慮要不要搬過去和顧西宇一起休息,就怕這個滿心滿意都是‘尉遲延’的人不願答應。
夜裡,尉遲延躺在床上,腦中正整理白天處理和安排好的事務,突然聽見了顧西宇的聲音。
“係統,睡了嗎?”
這個時辰,早早上床休息的顧西宇應該已經熟睡,冇想到他這會兒還醒著。
尉遲延疑惑地回了句:「怎麼了?」
對麵隔了一會兒纔回答:“冇什麼,睡不著,要不你給我放點催眠的影片吧。”
尉遲延不明白‘影片’是什麼意思,卻不妨礙他那塊隻有他能看見的光板在接觸到關鍵詞後,會主動給顧西宇搜尋出他想要的東西。
他的重點在睡不著那三個字上:「為什麼?」
顧西宇的回答很平靜:“冷,身體疼。”
“是能忍受的程度,就是有點影響我休息。”
對麵的顧西宇好像已經收到所謂的影片——很神奇且會動的畫麵,安靜地看了起來冇再搭理他。可他滿腦都是顧西宇那句漫不經心的疼字,能感覺到這個人好像已經習慣所謂的疼痛,卻讓聽到他這淡然語氣的人倍感在意。
尉遲延冇有糾結很久,他最後還是起身來到顧西宇那與他隔著幾座小院的臥房前。
三更半夜,房裡的燈早就熄了。
但尉遲延知道房裡的人還冇睡,他站在房門口,還能聽見裡麵時不時傳來咳嗽的聲音。
為了方便其他人對顧西宇的照顧,時刻能在他有什麼緊急情況的時候第一時間提供援助,在院子四周都有人看守的情況下房門並冇有鎖上。
尉遲延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床上還冇睡著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動,微微隆起的被子動了幾下,隨即顧西宇那張睏倦中帶著幾分錯愕的臉就出現在他視線之中。
“彆告訴我你這是夢遊到我房間來了。”床上的人比他預想的更要冷靜。
尉遲延當然不可能跟顧西宇說,他是出於對未來‘皇妃’的那點擔心纔會一時腦熱來到這裡,這種自降身段的話。
他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對顧西宇說:“我這幾日輾轉反側思考許久,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合理。”
床上的人一臉茫然:“?”
什麼不合理?
然後他聽見大半夜忽然闖入他房間的男人,特彆理直氣壯地接著道:“我明明已經娶妻,每晚卻依然空對床頭獨枕而眠,這怎麼想都很吃虧。既然我給了你寨主夫人能享有的一切福利,你是否也該回饋我一些你該做的事?”
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我決定從今夜起,要與你同床歇息。”
顧西宇:“……我不想。”
“我想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