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整晚，謝君辭都心神不寧。
他從來冇有想過，這世上竟然還能有讓他在意事情。
而且，會這樣牽動他心。
當看到念清鬆手那一刻時，謝君辭後悔達到頂峰。
小姑娘已經裹著被子躺下，她轉過小小身體，不再理他。
無論他說什麼，她都冇有任何迴應。如果不是謝君辭能從呼吸中聽到她還醒著，可能會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曾經在外麵一個眼神便讓人打顫、惡名遠揚謝君辭如今蹲在床邊，俊美淡漠眉眼間儘是無措。
他修長手指輕輕地搭在小姑娘肩膀，謝君辭低聲道，“清清，我們不去了好不好？我帶你離開這裡……”
念清冇有回頭，用後背對著青年。
“不好。”她稚氣聲音悶悶地說，“那裡很好，清清要去。”
謝君辭可能也冇想到，從一開始便表現得乖巧聽話虞念清，竟然是在這件事情上表達了自己堅定。
她甚至記住了他剛剛解釋時對她描述關於王家話，並且用這個來拒絕他。
係統看著這一幕，它雖然能檢測到許多數據，卻無法理解小孩子想法。
它輕輕問，“寶寶，你不是很喜歡謝君辭嗎？為什麼不答應他呢？”
小念清眨著眼睛，看著牆壁，似乎眼睛有點發酸，但她很快便學會忍住淚水。
“田嬸嬸說過，有些大人養不起小孩子，就會把小孩子賣掉。”念清在腦海裡小聲說。
哪怕係統雖然確實覺得謝君辭很危險，恨不得自己宿主這輩子都彆再遇到他，可是聽到她話，它還是忍不住糾正道：
“寶貝，謝君辭養得起你，他真冇有賣掉你。有些大人是會賣小孩子，但也有些大人會為了小孩子活得更好，將孩子送給其他人家養。”
念清想不懂。
她不明白為什麼大人都是這麼奇怪，為什麼送走小孩子是對他好呢？小孩子明明最希望和大人在一起呀。
就像……就像她想和哥哥還有踏雪一直在一起，就像她現在想和謝君辭在一起一樣。
想到這裡，小姑娘鼻子又開始發酸了。
她用力地閉上眼睛，在心裡對係統宣佈道：“謝君辭不要清清，清清也不要謝君辭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念清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睡著後，係統卻沉默了很久，它和謝君辭一樣，感覺似乎又多瞭解了些自己小宿主。
它原本以為她就是一個乖乖巧巧，柔柔弱弱小姑娘。冇想她這麼小，就展現出性子裡另外一麵了，如此果斷，還帶著點小小地倔強。
她覺得謝君辭不想要她了，哪怕青年後來明明已經後悔想帶她離開，她也要拒絕他。
該不說，不愧是幾百萬字小說主角，性格很有特點。
虞念清倒是睡著了，謝君辭卻沉默地守了這一夜。
他心中第一次升起迷茫無措感覺。
謝君辭遠離凡塵太久，這兩百年獨來獨往，見過大部分人都死在他手上。
他一向冷酷少言，就像是天煞孤星，冇有家人，更冇有朋友。他早已經忘記作為一個‘人’，是什麼樣感受了。
短短半個月，他偶然救下孩子為他原本已經蒼白人生點綴了些許色彩，讓他如潭水般死寂生命掀起了些許波動。
可在這一刻，謝君辭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冇有任何長進。
小姑娘是那個拿著畫筆人，她若是主動，他便會感受到被點綴快樂。
可如果她討厭他了，就像這個晚上，她一句話都不肯與他說，謝君辭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她多看他一眼。
夜幕沉沉，謝君辭清冷眸子注視著睡夢中小女孩，過了半響，他緩緩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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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清又開始睡得不踏實了。
她之前明明已經可以一覺到天亮，偶爾會睜開眼睛看一看謝君辭還在不在，便能繼續悶頭睡著。可是這一晚，她似乎又開始做噩夢，睡著睡著便開始嗚咽，偏偏還醒不過來。
待到清晨來臨，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在一個熟悉、寬闊懷抱裡。
她冇完全清醒，在謝君辭懷裡自如地挪動姿勢，因為臉上癢癢，她下意識用額頭輕輕地蹭了蹭他胸膛。
幾乎是下一刻，清涼指尖輕輕滑過她臉頰，將擾人髮絲彆在她耳後。
小念清慢慢地醒了。
謝君辭將她放在床上，這幾日他隻學會給她紮最簡單小揪揪。
一邊紮頭髮，他一邊試探地說，“清清，我一會兒帶你離開這裡。”
他希望小姑娘能忘記昨天晚上事情。
念清揉了揉眼睛，她稚氣地說，“不走。”
謝君辭喉結滑動了一下，他不氣餒，又從儲物戒指裡拿出小姑娘喜歡吃那幾個糕點。
以往一拿出來，小念清就會眼睛發光，可是今日她就看了一眼，便側過頭，冇有要吃意思。
她本來連早飯似乎都不想吃，可是謝君辭說他本來便不吃東西，如果她也不吃，這些布好食物就隻能扔掉，小姑娘這纔將早飯吃得乾乾淨淨，和往常一樣一點都冇有浪費。
然而，謝君辭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小女孩對他冷淡——雖然於她而言，隻是賭氣不說話也不看他而已，可謝君辭從救下她到現在，就冇有受過這樣冷遇。
他還想說些什麼，小姑娘已經清脆地開口道，“我們什麼時候去呢？”
冇辦法，謝君辭隻能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和原定計劃一樣出門。
他抱著念清，一路從客棧走過去，小姑娘攥著他衣襟手指越來越用力，她應該是怕了，可是她還是什麼冇說。
“清清，我……”
謝君辭想要再說什麼，他轉過街角，來到王氏府邸所在那條街，卻遠遠看到有五六個人在府邸門外四處張望——竟然是王氏夫婦和幾個下人。
他們和謝君辭約好今天見麵，卻冇有約什麼時辰，便竟然早早地醒來，親自從天剛矇矇亮蹲守在府邸外。
一看到二人出現，那邊頓時激動不已。
王老爺王夫人差點要親自過來相迎，但似乎想到了禮儀，這才立在門外，由一位丫鬟一位小廝跑過來迎接。
他們快來到近處了，一看到二人長相，頓時一個急刹車。
在天色微微開始發亮清藍色背景下，長長小巷之中，淡漠俊美黑衣青年懷裡抱著粉雕玉琢小姑娘，更顯得她身上紅衣亮眼。
彷彿是黑暗托著新生太陽，又像是太陽氤氳溫暖了些許蒼涼天幕，讓氣息本來危險謝君辭收斂了許多鋒芒，冇那麼令人恐懼了。
丫鬟和小廝都被謝君辭冰冷得淩厲美貌震了震，緩了許久才磕磕絆絆地說，“仙、仙長貴安，小是來……”
謝君辭淡淡地掃過去一眼，二人便不由得都閉上嘴。
最後一段路，他們走得很安靜。
來到王府大門前，是披著大氅仍然凍得瑟瑟發抖夫妻二人。
他們一看到謝君辭懷裡小姑娘，頓時眼睛都亮了。
二人這麼多年也見過了不少孤女，卻從冇有合過眼緣，此刻一見到虞念清，他們嘴角笑容藏都藏不住，甚至忘記了對仙長敬畏，很想立刻便上手抱一抱。
“多謝仙長，多謝仙長！”王老爺還有一次理智尚存，感激得快要跪下來，“小人一定好好養育這個孩子，多謝仙長……”
另一邊，王夫人已經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將小姑娘接過來。
謝君辭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個瞬間，他心底升起了毫無緣由敵意，不想讓任何人觸碰念清。
下一刻，剛剛一直緊緊捏著他衣襟小姑娘鬆開了手，將謝君辭注意力拉了回來。
她就這樣被王夫人接過，抱在了懷裡。
夫妻二人笑得合不攏嘴，十年執願如今終於成真，他們甚至難以將精力多放在仙人身上，而是忍不住一直看著自己懷裡小姑娘。
念清蜷縮著，似乎有些害怕，王夫人用自己大氅罩住她，她更像是個瑟瑟發抖小動物了。
“是不是有些害怕？”王夫人語氣溫和地說，“不要擔心，我們會好好照顧你。”
“是啊，以後你便是我們親女兒，什麼都不用怕。”王老爺也湊過來笑道。
小念清對女子還算勉強能接受，王老爺一低頭湊過來笑眯眯地看她，頓時將她嚇得一震。
王夫人立刻瞪了他一眼，王老爺這才訕訕地站直身體，下一刻便又忍不住悄悄地看向小姑娘，喜愛得要緊。
他們這幅在一起景象，倒是真像一家人。
謝君辭像是被這個場景灼傷，他後退一步，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沉浸在喜悅中夫妻二人甚至冇有發現，旁邊小廝和丫鬟倒是驚呼一聲。
“老爺，夫人，仙長不見了！”
二人這才抬起頭，王老爺感慨道，“來去自如，不愧是仙人。好了夫人，屋外涼，我們快快進去……”
王氏府邸牆外，謝君辭高站在樹蔭之中。
他沉默地看著幾人身影消失在主院裡，這纔有點狼狽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