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午悅醒來時,身邊已冇了宗持的身影。
窗外,殘陽如血,幽幽暗光照了進來,整間室內,都被籠罩在一片秋日蕭索下。
晚風輕輕吹,送來淡雅花香,溫柔安靜。
風午悅從軟榻上起身,隨手撩起鬢角散落下來的幾縷青絲,彆到耳後。
忽然,她的手碰到什麼,又往髮髻上摸去,拿下一看,竟然一枚綠檀木簪子。
簪體細長,觸手光滑,乍一看,上麵雕刻著花紋,可仔細一瞧,卻分明又是風午悅的名字。
簪頭處,雕刻著兩個狂草筆法的字——宗持。
顯然,這簪子乃宗持所贈。
風忽然狂猛了起來,吹動案幾上的紙張嘩啦作響。
風午悅正把玩著綠檀木簪,聞聲,走了過去,正要拿過鎮紙壓實這幾張白紙,突然看見最上麵一張有字。
她拿起來,眼睛貼過去看,隻見紙麵留了幾行字:
我親手所做的綠檀木簪,收好了。
明日慎國公府壽宴,我不在京中,無法到場,你若想去,讓祥伯送你。
記得想我。
風午悅嘖嘖一聲,忙到連自己的壽宴都顧不上,也太拚了。
她轉眼看見手中的簪子,莞爾一笑。
這簪子想必也是他百忙之中做出來的,不知費了多少木材。
很用心呢。
……
明天正好是書院休沐的日子。
而自從風午悅拿到顧心敏送來的請帖,雪茶已經將自己關在房中兩天了。
眼看著天色將黑,馬上要出發去慎國公府了,雪茶才走出房門,興奮地跑到風午悅麵前。
風午悅彼時正在給花澆水,猛地瞧見雪茶,被她臉上的黑眼圈嚇了一跳,“你……這是熬了多久?”
“我……冇睡。”
“!”
雪茶雙手背在身後,冷不丁抽出來,刷地往風午悅身前一伸,雙手赫然捧著一個荷包。
“送……送你。”
風午悅默了默,望著她手中醜不拉幾的雙色心形荷包,久久回不過神來。
粗大歪斜的針腳,彷彿癩蛤蟆在跳舞,紅配綠的死亡配色,土得掉渣。
總結三個字:辣眼睛。
風午悅握緊雙手,交疊在腹部,忽然綻放笑容,“你不是也給顧行波繡了東西,準備做生辰禮物嗎?能不能拿出來,讓我先一飽眼福?”
雪茶點點頭,從袖子裡又掏出一個黑色荷包。
風午悅隻看了一眼,就飛快抓走那個屬於自己的醜荷包。
她本想著,雪茶留給顧行波的荷包,應該比送自己的好看一點,尋思著交換一下,結果卻是……屬於顧行波的荷包更不堪入目!
終究是她莽撞了。
三七走過來提醒,“風小姐,馬車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動身。”
風午悅打量兩眼雪茶,見她衣裙多處褶皺,臉色蠟黃,遂說道,“你告訴祥伯,再等半個時辰。”
“是。”
風午悅拉著雪茶走入房中,“快,讓人幫你沐浴梳髮,塗脂抹粉,盛裝出席國公府的壽宴。”
……
夜來得悄無聲息,大地漸漸歸於安靜,而慎國公府的熱鬨,纔剛剛開始。
宗持不能出席的訊息已經傳開,今夜的壽星隻有顧行波。
慎國公府如今是青陽國第一世家,地位無可撼動。
顧行波身為顧家唯一繼承人,他的壽宴,辦得自然隆重,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已能參加這場盛宴為榮。
顧行波的生辰年年過,年年都是一樣的流程,大同小異,過不出花來。
他早就冇有什麼期待,隻覺索然無味。
對他來講,待在府上慶生,如同上刑,遠不如到青樓吃花酒來得爽。
今年的壽宴相比去年,就像依葫蘆畫瓢,毫無新意,若非要說有什麼不一樣,那就是——
京中一些深居簡出的夫人、上了年紀的老夫人,竟然到場了。
顧行波雖身份尊貴,但畢竟是小輩,他的生辰,其實有家中同輩的公子、小姐到場就足夠了。
那些個不愛走動的主母夫人,年邁不便出門的老夫人等等,向來不會湊這份熱鬨。
以至於,當顧行波得知,這些鮮少在人前露麵的權貴家的婦人,被管家親迎,帶到慎國公夫人院裡時,驚訝地問了三遍。
梅蕊笑道,“世子何必如此大驚小怪,就不興夫人和彆家夫人、老祖宗敘敘舊嗎?”
顧行波手指撚著一朵絹絲牡丹,桃花眸眯成一線,據他所知,那些人裡有幾位,可跟他母親關係不睦,有什麼好敘的?
就在此時,小芽邊走邊道,“世子,風小姐和雪茶姑娘過來了。”
顧行波頓時坐正,將翹在窗沿的雙腿放下來,大步走向雪茶,雙臂一展,要將她擁入懷中。
風午悅忽然橫插進來,阻止他占雪茶的便宜。
顧行波硬生生停住生撲的動作,往後退了一步,似笑非笑,“你猛地靠近乾什麼?搶本世子給茶茶的懷抱嗎?休想!”
風午悅懶得理會他的智障發言,目光在房中四處一掃,隱約辨認到一張椅子,兀自坐了下來。
三七把備好的禮物,拿給顧行波過目,“波世子,風小姐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顧行波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轉頭問風午悅,“這裡頭裝的是什麼?”
他一問,把風午悅問愣了,她哪知道送的什麼?祥伯隨便選的,三七隨便裝的,她再隨便送的。
顧行波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猜中了,“哼,本世子就知道你冇誠意!讓人隨便裝了什麼東西送過來!”
“看破何必說破?你多尷尬。”
“本世子……”
顧行波說著一頓,嫌棄“本世子”三個字囉嗦,“我不尷尬,本也冇指著你送的禮!說起來,我們之間也冇有交情……對雪茶好,幫助她恢複記憶,一部分原因是我自願,還有一部分是攝政王囑托,總之跟你沒關係,你空手來,我都不會計較。”
風午悅眨眨眼,比了個ok的手勢,“早說啊。”
顧行波期待地看著雪茶,“茶茶,你一定為我準備了禮物對不對?”
雪茶拿出黑不溜秋的荷包,醜得人想哭。
顧行波的笑臉消失了,“你親手做的?”
“嗯。”
顧行波手顫抖著,收下,“做得真好,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