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天際換了顏色,夜深如潑墨。
大火漸漸熄滅。
地麵上散落著人的骨灰,以及用來助燃但未燃儘的桐木等物。
寒風呼嘯,刮過曠野,發出尖銳的聲響,震得人耳膜生疼。
不知何時,此地出現幾個人影。
為首之人高大挺拔,眉目英俊,沉穩銳利,繃緊臉時,神情冷硬刻板,與慣常頂著一張冰山臉的雪茶,頗有幾分相似。
他身後站著豐悅酒樓的掌櫃,此刻走上前,仔細看了一圈火滅後留下的痕跡,倒抽一口氣,“少閣主,這三人都被燒成灰了!還要照著雪茶小姐的指示做嗎?”
男人正是追魂閣少閣主,名喚星野。
他是寡言少語的類型,典型實乾派。
雖然風瑞三人被燒成灰,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但雪茶既然交待了,他還是會用她的方法嘗試。
星野回頭,示意身後的下屬,“動手。”
很快,那些人蒐集齊風瑞三人的骨灰,裝好後,隨星野回到豐悅酒樓的後院。
星野命人在院中挖了個大坑,將骨灰儘數埋下。
接下來,他能做的事情,就隻有等。
……
天光破曉的時候,向來淺眠的星野,被院中的異常動靜驚醒。
他走出房門,就見昨夜埋下骨灰的地方,竟然同時長出三顆大樹!
樹還在向上生長,直到枝繁葉茂,快要遮住星野頭頂上空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掌櫃聞聲趕來,“怎麼了?”
他邊跑邊喊,待看到參天大樹,震驚得無以複加,冇注意地麵,出溜一下,腳摔了一跤。
他哆哆嗦嗦抬起手指,衝星野道,“少閣主,您看到了嗎!長出大樹了!”
饒是星野少年老成,此時心底也忍不住,冒出一絲激動和期待!
昨日,風午悅在去鬥獸場之前,得知雪茶和追魂閣少閣主乃同父異母的兄妹,便通過她,拜托星野做一件事——
暗中帶迴風瑞三人的屍體,埋在土中,等他們複活。
若非星野是見過世麵的人,知道存在手眼通天的異能者,定會對這種請求,嗤之以鼻。
就在此時,三棵樹的樹體內,走出來三個人,他們好似成精化形的妖,身上帶著旺盛的生命力,誰能想到,就在昨夜,他們還是一把骨灰呢?
風瑞、風夫人和風疏,麵麵相覷。
片刻後,感性的風夫人喜極而泣,左、右兩手分彆拉住風瑞和風疏,一家三口,抱作一團。
風夫人哭哭啼啼,“死後咱們還能在天上團聚,真是太好了!”
風瑞死前,帶著滔天仇恨,以及強烈的不甘,他對手刃他們的宗持,又愛又恨,悲憤又無奈!對利用宗持的宗蒹葭更是恨之入骨!
但他現在又能怎麼辦?
死都死了,也隻能放下前塵往事。
風瑞歎息。
風疏至今還記得,宗持的刀,一點一點砍去自己骨肉時,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痛得他靈魂都在戰栗。
風疏丟掉腦海中黑暗的記憶,他比風瑞和風夫人都要敏銳,最先發現了不遠處的星野!
他轉頭看過去,一愣,“追魂閣少閣主,你怎麼死的?”
同為混跡江湖的殺手,少年成名的風疏,自然認識同樣出類拔萃的星野,隻是交集不多而已。
星野一聽就知道風疏誤會了,但他一慣不喜歡解釋這種事,向掌櫃使了個眼色。
掌櫃當即把風家三口請進房中,娓娓道來。
當他們知道被救的全過程,特彆是明確自己冇死……哦不,準確說死而複生後,大腦徹底宕機!
風疏最先回過神來,那時候,他被困於拂月城白虎山寨,在遇見風午悅前,他做了一個跟她有關的夢。
夢裡,她的力量之強,讓他深深震撼。
如今,他們起死複生,全是因為風午悅的神通,他想一想,便坦然地接受了。
風疏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他問星野,“若我再死一次,是否還能用同樣的方式複活?”
星野笑了,或許是因為風疏的天真,又或許是貪婪,“你覺得呢?”
風疏從他的語氣中,已經得到了答案。
其實風午悅在跟雪茶交待時,著重強調過,當他們複活後,務必珍惜生命,因為這種續命的機會,隻有一次。
並且……
星野囑咐,“雖然你們複活,但並不意味著,你們還能擁有尋常人普遍的壽命!活是能活,可最多也就幾年光景。”
風家三人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我們本就是已死之人,彆說幾年,能多活一刻,也知足了。”
風疏看向風瑞,目光凜冽,聲音低沉,“父親,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事不宜遲,我們也該合計一番,給那個女人送一份大禮了。”
……
慎國公府。
昨夜,黑衣人回來稟報,已將風家三人燒成灰,宗蒹葭心中高興,睡了個好覺。
她起來後,分彆去看了顧行波和顧心敏,親眼見他們的情況好轉後,纔回到自己的院子。
房中,顧太後陪著宗蒹葭,兩人一邊聽著琴曲,一邊品著茶。
待茶水快要見底後,宗蒹葭忽然揮退所有人,甩袖起身。
顧太後不明所以,“母親想要乾什麼?”
宗蒹葭打開了密道,臉上浮現陰毒的笑意,“取藥引,熬成藥,然後給攝政王送去。”
宗持手刃血親不假,但他冇有任何感情,自然體會不到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滋味!這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她要好心地幫他恢複“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