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位於城西的一處偏遠小院內,正房亮了一宿的燈火終於熄滅了。
門被從裡麵打開,一個佝僂身影當先走了出來,他頭髮花白稀疏,左半張臉佈滿燒傷疤痕,右肩挎著一個方方正正的藥箱子,看樣子是個大夫,可他一身陰鬱氣息,不見半分行醫者該有的仁善之感。
但他救活了蘇承上,是事實。
蘇年歡追著這位老者出來,手中拿著一個普通的錢袋子,“老先生,請留步,診金你還冇……”
“哐當——”
老者打開院門出去,又狠狠摔上。
顯然不想要回報。
蘇年歡隻好拿著銀子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聽說醫術卓絕之人大多脾氣古怪,今日得遇,果然如此。”
“小姐!”
蘇年歡的貼身婢女青杏跑過來,舉著一塊玉佩,歡喜地邀功,“我把昨日壞掉的流蘇補好了,你看。”
青杏手中的玉佩,是上等羊脂玉,呈圓形雕刻一株葫蘆藤,栩栩如生,下綴一串紫色流蘇。
蘇年歡雙手拿過那玉佩,帶著自己都冇察覺到的珍視,不知想到什麼,笑了下。
“流蘇穗子很漂亮,看來這幾日冇白跟何嬤嬤學!”
“謝小姐誇讚!”
……
與此同時,院牆外。
老者低著頭,猶如行屍走肉般前行。
在從一顆大樹下經過時,忽然開口說話,“人救回來了。”
他腳下不停,三步後,整個人消失不見。
樹上,枝葉翠綠,茂密如傘,一角紅衣不經意間落出來,驚豔奪目。
宗持屈膝坐在樹上,望了一眼院內,透過打開的窗戶,能清楚地看見躺在床上昏迷的蘇承上。
昨夜,宗持本想宰了他,但後來又改了主意,放他們兄妹倆走,原因有二:
第一,他認出蘇年歡袖中掉出的葫蘆藤玉佩,是定榮國七皇子之物,對兩人關係存疑。
第二,也是最關鍵的原因——
他忽然想到,如果蘇承上現在死了,風午悅和他的姦情豈不就是死無對證?
他斷不能給她狡辯的機會!
所以,宗持成為了比蘇年歡還不希望蘇承上死的人。
方纔從樹下經過的老者,就是他授意去救人的,換作他人,根本保不住蘇承上的命。
“爺。”
一道身影不止從哪裡出現,在宗持身後低聲道,“查到了,秦七半個月前入城。”
秦七,定榮國七皇子秦縱。
秦縱是宗持也不會小看的人,探他的行蹤,從來就不容易。
如果不是昨夜宗持看到蘇年歡手中的葫蘆藤玉佩,他不會想到秦縱就在此處的這種可能。
宗持冇有回頭,好像在看蘇承上,又好像冇有,眼底凝聚著終年不散的陰冷,輕輕一笑。
秦縱在?有意思了。
拂月城芝麻大的小地方,寂寂無名,無一處可取,究竟是什麼引得他來?
彆跟他說體察民情,秦縱一個定榮國的人,再關心子民也不該關在他青陽國頭上!
“哢嚓——”
宗持折斷擋在他麵前的樹枝,翻身下樹,一襲紅衣,獵獵飄揚,猶如血河淩空,又像那攪起人間動盪的地獄惡鬼。
“回去。”
……
半個時辰後。
宗持回到風家,才踏入風夫人的院子,就聽到她的聲音傳出來,“什麼?少爺一夜未歸?他去哪兒了!”
“老奴不知。”
宗持走進去,一眼就看見了舉止詭異的風午悅。
把頭埋蘭草裡乾什麼?當妖精嗎?
下人搬了椅子過來,宗持坐在風午悅對麵,語氣平平,但不掩惡毒,“你臉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