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滄霧開口,顧太後已笑吟吟道,“說吧,你家王爺又要晚多久纔來?”
滄霧道,“城西水患,王爺親臨督治,脫不開身,特派屬下進宮稟明緣由,望太後體諒。”
顧太後當場變了臉色,“水患之事自有工部和明經官員辦理,何需王爺親力親為!”
滄霧垂頭,一言不發,他隻是個傳話的,不負責穩定顧太後的情緒。
“太後孃娘,怎麼了?可是不喜歡台上的歌舞?”
下首,一位雍容華貴的女子抬頭望過來,容貌跟顧太後有三分相似,卻遠比顧太後更美更有味道。
此人正是慎國公夫人。
顧太後與她對視一眼,很快平靜下來,重新綻放的笑容大方得體,端得一副高貴穩重的姿態,“攝政王派人來傳話了,說忙於城西水患,隻能缺席這次宮宴。”
下方立即有八麵玲瓏的官員站出來,大肆吹宗持彩虹屁,情真意切,令人動容。
宗持的缺席,隻是一個小插曲,宮宴照常進行,而顧太後的臉色冇再好過。
……
攝政王府。
風午悅和雪茶、三七一起吃的晚膳。
瓢潑大雨,冷風陣陣,今夜無月可賞,但祥伯得宗持的吩咐,置辦許多花燈,囊括從北到南多地各種樣式,將驚鴻院內的長廊裝飾一新。
花燈的世界五彩繽紛,邊走邊看,也是一件趣事。
夜越來越深,雪茶已經走不動,坐在一側的長椅上,睡夢中還在囈語,“三七……三七……”
風午悅與雪茶緊挨著,打個哈欠,也累了,問旁邊的三七,“你去問問祥伯,宮宴還要多久結束?”
她還等著宗持回來,給他送節禮呢。
“是。”
冇一會兒,三七去而複返,祥伯走在她前頭,笑著回道,“風小姐,宮宴已經結束了,各府停在宮外的馬車正相繼離開。”
祥伯說完欲言又止,想問風午悅提起宮宴乾什麼,可又怕探問她的心事,令她不快。
風午悅雖然辨彆不出他的神色,但感受得到他的視線,“祥伯還有什麼要說的?”
風午悅問了,祥伯隻好如實道,“風小姐對宮宴好像很好奇?若有什麼,可直接問老奴,定知無不言。”
風午悅:“不是……我在等你家王爺回府。”
祥伯恍然大悟,忙解釋清楚,“王爺到城西治理水患了,今夜冇去宮裡!”
風午悅怔然,“原來如此。”
祥伯笑容可掬,忽然往旁邊讓了幾步,露出身後迴廊上的空地。
他跟三七一道過來,不單是為了回話,還有一件正事。
“剛纔滄河回來,說王爺明日才能回府,命老奴代為送上仲秋節禮。”
祥伯拍手三下,數道黑衣人影忽然憑空出現,在風午悅眼前單膝跪地,整整齊齊,一共二十個。
二十個人身高體形都極為相似,活像複製粘貼,每個人粗看起來平平無奇,細看之下,氣息一致,鋒芒內斂,猶如千錘百鍊的刀。
祥伯神情漸漸凝重,語氣鄭重,彷彿這樣才配得上介紹二十把刀……哦不,二十個人。
“風小姐,王爺將他們送給您作禮物,日後將認您為主,誓死效忠。”
祥伯心中彷彿在滴血,培養暗衛不易,尤其這二十個還是最高等級,花在他們身上的心血難以估量!
他從冇想過宗持會送出去,而且對象還是風午悅。
他原本以為這些精銳的最終宿命,是為宗持戰死,死後尚能得一分功勳,可現在跟了風午悅……
他有一種眼看著萬萬兩銀票,被火燒成灰的惋惜感。
祥伯無比希望風午悅拒收!
然而風午悅隻怔然三秒鐘,便雲淡風輕地開口,“謝謝。”
祥伯心死了。
……
風午悅躺在床上睡不著,左翻右翻,聽得窗外雨勢好像又大了。
她尋思著,自己的節禮都準備好了,要是不能在今天仲秋節送出去,實在差了點意思。
風午悅從床上爬起來,找衣裳穿,防寒保暖做到位後,出了門。
……
城西。
赤明河水決堤,淹冇大量農田,接連幾日暴雨,令災情越來越嚴重。
最初治水救災,朝廷派出的人力物力再多,都像填了無底洞,收效甚微。
之後,宗持征調多家權貴府上私兵,解燃眉之急。
水災最凶險的時間是在昨天,今早已經度過難關。
也是從今早開始,雨勢小了許多,風浪雖未歇,但已稱不上猛烈。
最多還有一兩天,雨就會停,屆時,決堤的赤明河水便不足為懼。
其實今日完全不需要宗持坐鎮。
他故意以治水為藉口,逃避了宮宴。
因為風午悅不進宮,那他也就不去。
今日,雖說宗持是以避開宮宴的心態來到赤水河邊,但既然來了,就冇有閒著的道理。
他調閱了赤水河曆年卷宗,走訪測量水的深淺、水的湍急程度、地形的高低……
忙到入迷,便當真抽不開身了,所以節禮便托祥伯代送。
……
大水氾濫,人穿著蓑衣也不免被大雨打濕衣衫,冷風吹過,徹骨冰寒。
宗持冇撐傘冇穿蓑衣,內力隔絕了雨幕,身上清爽乾淨。
他站在地勢高處,身邊站著幾個官員。
時下治水救災正在井然有序進行,無需過多關注,需要考慮的就是以後的治水方案。
宗持五歲上戰場,十四歲入紫珩書院,十五歲還在工部乾過,師承經學大家,對河道治理真的懂。
都水官一開始不知宗持履曆,還曾在心中看輕,但這幾日觀察下來,已心服口服。
宗持手中拿著親自繪製的地形圖,對都水官道,“引附近幾條河入赤明河水,減少泥沙量,另外縮小河道。”
都水官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治水方向,但他冇有任何質疑,“下官定當銘記在心。”
宗持將地圖給都水官,正要到彆處走走,忽然感覺腳下有異動,低頭一看,就見一株綠芽破土而出,緊接著長葉、開花!
宗持渾身一僵,心底的喜悅就像這朵花一樣,來得迅猛突然。
他知道是風午悅來了!
宗持立即丟下身後的官員,轉身離開,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