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入夜時分,小雨依舊在稀稀拉拉的下個不停。
穆拉維約夫-阿穆爾斯基大街的兩層公寓內,安裝了磨花玻璃門的浴室中水聲嚦嚦。
噴著水的蓮狀花灑下,維克托低頭俯視著蹲在自己麵前的索菲亞,看著噴灑而下的溫水,沖掉她臉上那些剛剛由自己製造的汙垢,這纔在一聲歎息之後,鬆開揪住她頭髮的手。
索菲亞從地上站起身,雙手推著他的胸口,將他推到一邊,自己站到花灑下麵,就著溫水衝了一下身子,隨即關掉水閥,順手測過一旁巾架上的一條浴毯,一邊轉身替維克托擦拭著身上的水漬,一邊說道:“一會兒想吃點什麼?我讓人去準備。”
“隨便吧,不是很餓,”維克托將胳膊抬起來,隨口說道。
“那可不行,”索菲亞說道,“彆忘了,你今晚可以邀請了佐布寧和斯莫洛夫共進晚餐的,如果太過隨意的話,會讓他們覺得你缺乏誠意或是不重視他們的。”
“哦?”維克托順勢拍了拍腦門,說道,“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算啦,你去安排吧,嗯,吃什麼無所謂,準備兩瓶好一點伏特加,我聽說這兩個傢夥很喜歡喝酒。”
佐布寧,全名謝爾蓋?阿布拉莫維奇?佐布寧,軍銜少校,赤塔內務人民委員部負責人。
斯莫洛夫,全名阿爾捷姆?亞曆山德羅維奇?斯莫洛夫,軍銜少校,哈巴羅夫斯克內務人民委員部情報工作負責人。
隨著昨天維克托收到來自莫斯科的電報,國防人民委員部對內務人民委員部改組的決定,今天也正式傳達到了遠東,在這份正式的下發檔案中,包含了若乾項內容,其中包括了新的晉升決定:謝羅夫同誌,以“三級國家安全委員”(中將)的身份,主持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日常工作;菲京同誌,以“國家安全師級”(少將)的身份,負責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總務、組織以及警衛局等部門的工作;維克托同誌,以“國家安全師級”(少將)的身份,負責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情報組織工作。
由於目前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正在組建過程中,因此,相關的任命檔案還將在今後一段時期內陸續落實,但國防人民委員部組織局的意見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將直接隸屬於國防人民委員部,工作上對國防人民委員部直接負責,並由其領導。
對於該委員部內部的主管工作分配問題,將由謝羅夫同誌主要負責,相關委員的工作安排,也將由謝羅夫同誌負責。
這其中的意思就是說,目前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還在搭台子,所以委員部的委員冇有全部到位,而現有的三名委員,將負擔起委員部的全部領導工作。在這個過程中,維克托將主管對內、對外以及反諜等工作。至於今後剩餘的四名委員到任之後,具體的工作如何安排,將由謝羅夫同誌負責分配。
新成立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在具體工作上並不對內務人民委員部負責,也不歸其領導,它的上級部門,至少在戰爭時期就隻有那個,那便是國防人民委員部。
這項任命的下達對維克托來說意義重大,在此之前,由於內務人民委員部的對內情報局屬於梅爾庫洛夫曾經的基本盤,很多基層的人,都是他提拔任命的,而維克托作為初來乍到,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調走的人,下麵的人對他實在冇有什麼認同感。
“你說的我聽,但不一定去做,做了也不一定讓你滿意,而你冇說的我肯定不做,絕對不會讓你滿意。”這就是一種態度,前世維克托就明白了的一種態度,而大多數空降或是地位不穩的掛職,都要麵對這種態度的困擾。
對於那些對內情報局的基層領導來說,維克托隻是一個過客,冇準什麼時候梅爾庫洛夫同誌還會回來,而急著向一個過客表忠心,肯定不是明智的選擇。
但是現在的情況就不同了,對內情報局從內務人民委員部的組織架構中分離出去,併入了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而維克托則是這個委員部的第一副人民委員,他還將主管情報工作,可以負責任的說,在將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都將是籠罩在對內情報局所有基層負責人頭上的陰影,而曾經的梅爾庫洛夫同誌,已經不可能再為他們提供庇護了。
所以,之前同屬遠東,但遲遲不層露麵的佐布寧和斯莫洛夫,現在都屁顛屁顛的跑來了哈巴羅夫斯克,等著維克托召見他們,態度上唯恐出現一絲疏漏。
當然,維克托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他冇想過要在這些下屬麵前拿架子,或是拿捏人傢什麼的,畢竟工作纔是第一位的,有了這些人的配合,他的後續工作才能更加順利的展開。
由索菲亞替自己擦乾身子,維克托從浴室裡走出來,換上一身乾爽的軍裝,徑直去了書房。他站在書房的窗戶前,點燃一支菸,隔著窗戶朝下麵的街道上看去。
此時,雨中的街道上,正有兩輛車身掛滿汙泥的吉普車停在路邊上,那應該是佐布寧和斯莫洛夫開過來的車——一路從赤塔過來,卻分乘兩輛車,嘿,看來這兩位同誌之間相處的並不怎麼和諧啊。
索菲亞穿著製裙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門口,她朝書房內看了看,見維克托正在窗前朝下看,便問道:“是不是那兩個人來了?”
維克托冇有回頭,隨口說道:“應該是,你下去看看吧。”
索菲亞點點頭,轉身離開,她現在還真是充當起了維克托大秘的角色,而這個角色顯然真的很適合她。
聽著索菲亞的腳步聲遠去,維克托伸手將窗戶推開,房間裡有些悶熱,雖然有冷氣設施,但維克托不喜歡,他更喜歡自然一些的涼爽。
窗外的風向不太好,細密的雨水被風直接吹進來,打在維克托臉上,涼涼的,讓他感覺鼻腔裡微微發癢,想要打個噴嚏。
可這個噴嚏在鼻腔裡醞釀了很久,最終還是冇能打出來,那股難受勁簡直冇法形容。
正是被這難受勁刺激了一下,維克托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自從接到莫斯科的命令檔案之後,他還冇有與自己的頂頭上司聯絡呢,這種疏忽真是要命。
儘管之前與謝羅夫的關係非同一般,維克托甚至可以說是由他一步步提拔起來的,但關係永遠都是靠著維繫才能一步步靠近的,尤其是與領導相處的時候,絕對不能想當然。你覺得不聯絡,領導也該理解你,那隻是你自己的想法,難道你還能讓領導按照你的想法去走?
轉身回到自己的書桌邊上,維克托伸手拿起電話,轉動幾下機柄,在聽到話務員的聲音之後,纔要求對方轉接基斯洛沃茨克的高加索方麵軍指揮部。
這個轉接是比較麻煩的,由於維克托這裡冇有與前線聯絡的專線,他的電話過去要轉四轉,因為斯大林格勒的戰事還冇有結束,總機的轉接需要走外高加索方向,到了奧爾仲尼啟則之後,才能再轉基斯洛沃茨克。
遺憾的是,維克托等了五六分鐘,好不容易電話轉接到基斯洛沃茨克,才得知謝羅夫同誌在昨天就去了庫馬河前線,到現在都冇有回來。
這個訊息聽的維克托直咗牙花子,他是真搞不明白謝羅夫同誌的思維,這位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新任人民委員同誌,似乎對一線戰場有著謎一般的嚮往,自從離開莫斯科,前往高加索前線之後,他就徹底放飛自我了,什麼地方危險他就往什麼地方跑,將作死這個詞演繹到了極致。
儘管人在遠東,但作為對內情報局的負責人,維克托對高加索方麵的戰事還是瞭解的很清楚的,從上週起,德軍的第一坦克集群就發動了對庫馬河方向的攻勢,負責防禦該方向的第44集團軍打的很艱苦,防線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無奈的放下電話,維克托遲疑了一下,又一次搖動機柄。
這個電話他是打給莫斯科的,說具體點,就是打給內務人民委員部的,是的,他還需要與貝利亞同誌通個電話,表現一下他對新任命的“驚訝和意外”。
仕途有風險,為官須謹慎。
在維克托的理念中,新領導固然是好好巴結的,而曾經的老領導也不能棄之不顧,尤其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
當初貝利亞同誌允許他去總參情報局,骨子裡打的算盤,是計劃將總參情報局合併到內務人民委員部,而現在呢?不僅僅是雞冇偸著,自家的狗還被人家拐走了,最重要的是,新組建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中,竟然一個他的人都冇用。
記住,這裡有一個邏輯!斯大林同誌冇用那些與他走的近的人,卻用了維克托,那說明什麼?以邏輯推算,維克托就不是他的人。
所以,維克圖需要打這個電話,不是為了向貝利亞同誌表忠心,而是想隱晦的告訴對方,他雖然算不上對方的人,但也從冇想過與對方作對,他自己也對這項任命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