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巴羅夫斯克內務人民委員部大樓,頂樓會議室。
維克托一個人坐在主席台上,看著下方密匝匝的人頭,麵無表情的朝索菲亞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意的站起身,將麵前厚厚一摞印刷出來的檔案交給勤務兵,由勤務兵下發到參加會議的每一個人手中。
下發的這份檔案,實際上是一個通知,其內容是要求遠東各個州、邊疆區的內務人民委員部,立刻開始著手統計過境探親的人員情況。
這個所謂的“情況”,包括了很多的內容,比如:這些人員的基本資訊,他們到偽滿洲國探親的對象,過去兩年來一共去過幾次等等等等,內容很複雜、繁瑣。
隨著通知一份份發放到所有人的手裡,會場上開始響起嗡嗡的議論聲,對於到場的很多人來說,這項命令的執行,關乎到了他們自身的利益。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自從國內情報局開始執行線人製度以來,遠東各州、各邊疆區的部局也開始了這項工作。既然那些越境探親者可能成為日本人招募間諜的對象,自然也能成為內務人民委員部招募情報人員的目標,也就是說,在那些越境探親者中,有很多人都是在座者招募的線人。
另外,在如今的蘇聯,雖然整個國家和社會的整體氛圍是積極向上的,乾部隊伍也總體保持著向上的風貌,但任何規模龐大的隊伍中,總是免不了會出現敗類的,因此,不要以為在內務人民委員部的乾部序列裡就冇有壞分子的存在。
自從內務人民委員部實行線人製度以來,由於梅爾庫洛夫同誌在執行這項製度的時候,卻冇有執行處相應的監督措施,因此,趴在這個製度上吸血的人也是存在的。
遠東這地方天高皇帝遠,越境探親者的成分又很複雜,鬼知道在座的這些人中,是不是有誰正在藉此攬財,大搞**。
所以,當這份通知下發到眾人手中的時候,有人秉持著牴觸的態度也是很自然的了。
會場上的嘈雜令坐在主席台上的維克托皺起了眉頭,他的目光在會場上逡巡了一圈,而後拿過麵前的麥克風,屈指在話筒的部位彈了一下。
“嘣!”
一聲巨響在會場上炸開,所有人立刻便閉上了嘴。
“你們的紀律性都到哪去了?”感受著會場一瞬間安靜下來,維克托對著話筒說道,“誰告訴你們現在是討論時間的?”
語氣頓了頓,他又大聲說道:“切裡科夫同誌!”
“到!”台下坐著的切裡科夫急忙起身,大聲應道。
“你負責監督會場,有任何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哪怕是交頭接耳,你都給我把警衛叫進來,扒了他們的製服,從這兒給我轟出去!”維克托麵無表情的下達命令。
“是!”切裡科夫應聲道。
扒了製服轟出去,那就不僅僅意味著免職了,還包括了開除,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見將在座的所有人都鎮住,維克托不再說話,他朝著索菲亞點了點頭,示意下麵可以開始了。是的,今天這場會議,儘管維克托坐在了主席台上,而且,整個主席台上隻有他一個人,但他卻不準備親自主持會議,反倒把這件事交給了索菲亞。
現在,維克托正在走謝羅夫的路子,即在自己的下屬麵前維持一個強勢的姿態。昨晚與貝利亞的通話中,這位曾經的領導同誌雖然心思難明,但他的一個建議卻是很有道理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是一個比內務人民委員部更加特殊的部門,在這個部門中,從來都不講究所謂的民主集中製,作為這個部門的領導,必須具備家長式的權威,否則的話,下麵的人就免不了會陽奉陰違、偷奸耍滑。
同樣考慮到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特殊性,它的容錯率也是非常低的,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這個部門提供的情報頻繁出錯,哪怕維克托給斯大林同誌留下的印象再好,他在這個位置上也呆不久的。
為此,在經過慎重的思考之後,維克托準備兩手工作,一手就是樹立自己的權威,而且是從現在開始。另一手則是套用前世的“責任到人”的製度,他準備在今後的情報工作中,將相關的任務責任到人,從上往下,一層一層的推行。
所謂的“責任到人”,就是崗位責任製,誰負責什麼工作誰承擔什麼責任,同時,責任與功績相輔相成,誰出問題誰擔責,誰有功績誰受益,大體就是這個意思。
還是那句話,情報工作說特殊也特殊,說它不特殊也冇什麼特殊的地方,工作無外乎兩個字——“認真”,隻要主觀上謹小慎微、認真細緻,客觀上的原因總是可以諒解的。
主席台下,索菲亞就站在台邊上講解這次任務的要點,哪個部門負責哪方麵工作,任務完成的最終期限是什麼時候,如果到了期限而任務冇有完成,亦或是完成度不夠,將會有什麼樣的懲罰措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在場的人都聽得很仔細,還有不停做著筆錄的,對在場的絕大多數人而言,維克托是陌生的,冇人知道他的脾氣秉性如何,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依照他現在的職務和身份,想要收拾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非常簡單。所以,不管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著想,這次任務還是儘可能執行的認真一些為好。
而在主席台上,維克托並冇有繼續關注會場的情況,他在看自己麵前的一份資料。
這份資料是由切裡科夫提供的,它反映的是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過去兩年裡越境探親者的基本情況,除此之外,還有一份內務人民委員部駐“新京情報站”提供的滿鐵的相關情報。
所謂的內務人民委員部駐“新京情報站”,其實就是蘇聯駐新京的領事館,在過去幾年中,情報站在新京的活動,主要就是依托著領事館來展開的。考慮到日本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對領事館的監控非常到位,因此,這個情報站提供的情報其實冇有太大的價值,就拿這份針對滿鐵的情報資料來說,大體隻談到了滿鐵的一些基本情況,按照維克托的估計,這些東西多半是那些不負責任的傢夥們從報紙上摘抄下來的。
不過,維克托已經向莫斯科那邊提交了申請,要求得到外交人民委員會的支援,嘗試著從中國國內方麵,獲得一些相應的情報資料。
在過去的若乾年裡,在遠東地區、中國大陸,真正與日本死磕的還是中國人,他們纔是對付日本人的專家,說的到位一些,那是一個民族與另一個民族之間的抗衡,因此,中國國內的國共兩黨都在針對日本人的情報工作中做了大量的工作。維克托有理由相信,在他看來毫無頭緒的情報疏漏中,來自中國國內的情報,很可能會提供更多的線索。
再回到越境探親者的問題上,哈巴羅夫斯克邊疆區是越境探親者最多的一個地區,在切裡科夫提供的資料中,總共涉及到了將近1400人。如今,維克托手中的這份資料,是經過了初步篩選的,而篩選的標準,則是幾次泄密的時間點上,曾經越境的那些人。
當然,這樣的篩選本身並不科學,因為蘇中兩國僅僅相隔了一條河,對方的情報人員隻需要一部電台,就能解決過境的問題。
作為一種嘗試,維克托又申請了12部無線電定位設備,一旦這些設備部署到位,他將會下令執行一次“釣魚行動”,傳遞出一個虛假的情報,看看是不是能將這個可能存在的敵方電台找出來。
當然,這些嘗試的最終結果,很可能都不會令人滿意,所以,維克托還準備向莫斯科提交一份報告作為最終措施,是的,他準備利用報告的形勢,終止遠東地區長期存在的越境探親許可,不僅如此,他在報告中還將申請對這些越境探親者實施住地遷移政策,將他們全都前往內陸的中亞地區,什麼時候戰爭結束了,什麼時候再允許他們返回原住地。
冇錯,這種強製性的家庭遷移政策從感情上來說很殘忍,但上升到國家層麵,尤其是考慮到戰爭的威脅,個人的感情實際上是非常渺小,甚至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
在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維克托對這種動輒遷移的政策是很看不過眼的,他對被遷移者抱有同情心,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再那樣考慮問題的。這倒不是說他的情感冷漠了,而是因為他現在看待問題的角度,已經不再是那個舍普琴科沃小城的小小大士了,他站在了另一個高度,目光所及之處不再是具體的某個人,而是整個聯盟。
就在會議進行的過程中,遠在千裡之外的重慶,一架飛機從梁平機場騰空而起,直飛西北,它將率先飛往烏魯木齊,然後再去往莫斯科。
而在與哈巴羅夫斯克一河之隔的偽滿洲國,吉東地區的茂林中,四名裝扮成獵戶的年輕人,也開始了背上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