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甚至是有些簡陋的車站迎接儀式之後,在一群將軍們的陪同下,斯大林同誌乘坐一艘渡輪橫跨伏爾加河,從河對麵的碼頭上岸,進入了已經成為一片廢墟的斯大林格勒市區。
從碼頭上岸,爬上足有十多米高的岸堤,第一個映入所有眼瞼的,便是一棟四層尖頂的建築,那曾經是一棟市民公寓,如今,這棟公寓樓的尖頂已經完全被炸塌了,隻剩下三道殘破的三角形豎牆還立在樓頂上。
這是斯大林同誌這次來斯大林格勒所要參觀的第一個地方,這棟建築就是後世著名的“巴甫洛夫大樓”,從九月份到十一月份,二十三名蘇軍士兵以及藏身在這裡的三十位平民,抵擋住了數以百倍計的德軍進攻,成功堅守五十八天,創造了人類戰爭史上的奇蹟。
當然,以一個不滿編排的蘇軍兵力,能夠防守住這棟大樓,其中原因是很多的。
比如說,這裡的地勢易守難攻,大樓正好處在“1月9日”廣場與蘇維埃大街的交彙處,因此視野開闊,三個方向上都有將近一千米的視野,適合打阻擊。
比如說,這裡靠近河岸,隨時可以得到來自河對岸蘇軍炮兵部隊的集中火力支援,從火力配備上來說,這裡的防禦並不弱於德軍的進攻力量。
再比如說,這棟大樓防禦並不是孤立存在的,它與鄰近的麪粉廠、碼頭等防禦點,構成了一道較為完整的防線,向伏爾加河岸邊發動進攻的德軍,不可能將全部的進攻力量,都集中到這一棟大樓上。
但不管怎麼說,這棟大樓的有效防禦,都將成為戰爭史上的一個經典,用一個不太厚道的對比來形容,就是德國人在同樣的時間裡,連巴黎都打下來了,卻冇有能夠打下這棟樓。
斯大林同誌在這個幾乎被炸平的城市裡,先後參觀了河畔大樓、中央火車站、紅星拖拉機製造廠、馬馬耶夫崗這四個重要的防禦據點,又前方休整中的第13步兵師營地,慰問了受傷的官兵,並在該師的營地內,發表了要求蘇聯紅軍戰事誓死不屈、萬眾一心,繼續給與德國法西斯重創,並向柏林挺進的公開演說。
旁聽這場演說的,除了第13步兵師的官兵之外,還有來自共計49個國家的記者以及來自13國家的駐蘇聯外交官員,而在這場演說結束之後,總政治部以及內務部,又向各國記者開放了戰俘營,允許他們進入戰俘營去采訪那些被俘的德軍將領、軍官。
對於雲集到斯大林格勒的各國記者來說,這一場采訪絕對是一席盛宴,僅僅一場戰役,被俘的德軍將軍就超過了二十人,自從戰爭爆發以來,這樣的戰果還從未出現過呢。
位於斯大林格勒南部彆克托夫卡區,因為地處伏爾加河東岸,這個區在幾個月殘酷的戰爭中儲存完好,幾乎冇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如今,被俘德軍的戰俘營就設立在這裡,包括保盧斯在內的德軍將領,還能分配到單獨的房間。
十月禮堂,維克托乘坐的吉普車停在禮堂外的階梯處,車子剛剛停穩,一名穿著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製服的少校便快步趕上來,替他將車門拉開的同時,挺直身子行軍禮。
少校很年輕,看上去三十歲出頭的樣子,容貌端正,濃眉大眼。維克托不知道這位少校的全名,隻知道他姓亞沃羅寧,此前曾經是內務人民委員部斯大林格勒局的負責人,現在則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斯大林格勒局局長。
“裡麵情況怎麼樣?”從車上下來,維克托向少校還了軍禮,一邊抬頭朝禮堂的入口看過去,一邊問道。
“氣氛很熱烈,”亞沃羅寧少校笑了笑,說道,“不過,那些德國人倒是自己先吵起來了,相互指責,都認為這場戰敗的原因是對方的責任,當然,受到指責最多的就是保盧斯。”
維克托點點頭,邁步朝台階上方走去。
十月禮堂就是專門為各國記者們安排的采訪現場,今天,被送到這裡接受采訪的,就是在整場戰役中被俘的二十餘名德軍將領,這既是莫斯科對全世界的一種炫耀,也是對德國人的一種羞辱。
從正門進入禮堂,甫一進門,維克托就聽到了哢嚓哢嚓的鎂光燈頻閃聲,而在正對著禮堂入口的方向上,則是坐著兩排依舊身穿德軍軍服的將帥,坐在這些人正中央的,便是麵色憔悴、鬍子拉碴的保盧斯。
被俘這麼多天,這些養尊處優的將軍們,甚至冇有得到洗澡和換衣服的機會,他們的狼狽,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此時,一名記者正在向保盧斯提問,提問的大致內容,是在戰役進行的過程中,他為什麼冇有命令他的部隊直接向中央渡口發動進攻,反倒分兵去進攻蘇軍防守堅固的北部工廠區與南部的穀倉區。
這個問題提的看似很“在行”,實際上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外行,即便是維克托都能給他一個答案。
斯大林格勒的市區地貌,是個南北狹長的帶狀結構,戰役中,蘇軍一直在利用中央渡口向市區內作戰的部隊提供物資補給,甚至還有大量兵員從這個渡口源源不斷的補充上來。
因此,按照外行人的看法,德軍似乎隻要集中兵力,向中央渡口的方向實施突擊,截斷了蘇軍的後勤補給,這場戰役便結束了。
但現實是,德軍不是不想這麼乾,而是他們根本推進不過去,因為在冇有拿下南北兩個蘇軍控製區的情況下,德軍僅從中路實施推進,整個推進的道路,都將被來自東、南、北三個方向的蘇軍炮火所覆蓋。
那樣的進攻將輕易演變為蘇軍炮兵對德軍進攻部隊的屠殺,即便是機械化兵團都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
德軍為什麼花那麼大力氣去攻打馬馬耶夫崗?不就是因為那裡是一個最重要的高地嘛,如果奪取了這個高地,德軍就可以將炮兵部署在坡頂,從而對整個市區內的所有死角實施炮擊,從而消滅那些隱藏在北部工廠區和南部穀倉區的蘇軍營屬炮兵。
可惜的是,他們始終冇能將馬馬耶夫崗打下來,至少,蘇軍的抵抗使他們冇能將炮兵部署到最佳位置。
維克托在最後排的位置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亞沃羅寧很快將一份檔案送到他麵前。
維克托點上一支菸,這纔開始翻看檔案。
這份檔案是由亞沃羅寧親自書寫並提交的,其中涉及到了兩項內容。
第一項是關於這些被俘德軍將領的安全問題,按照亞沃羅寧的說法,僅僅是在最近四天內,他所指揮的內衛營便已經遭到了六股德軍滲透小分隊的襲擊。
這些德軍的滲透小分隊應該都是在夜間空降而來的,他們的任務,肯定是解決或是解決這些被俘的德軍將領。
為此,亞沃羅寧建議儘快將這些重要的俘虜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因為他擔心德軍應該已經掌握了這些人的所在位置,下一步,他們說不定就會對這裡展開一次大規模的轟炸。
至於報告中的第二項內容,則是這些德軍被俘將領提出來的一些要求。這些要求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有要求每天都能洗上熱水澡的;有要求提供乾白葡萄酒的;有要求每天可以看到報紙的;更有甚者,還提出每天要吃兩頓早餐,因為他們德國人已經習慣了吃兩頓早餐。
“亞沃羅寧少俠同誌,”將檔案看了一遍,維克托抬起頭,他皺眉看了看正在前方應對記者們提問的那些德軍將領,說道,“對於你所提出的第一個建議,最高統帥部已經有了明確的指示,最近兩天,這些人將會被轉移到莫斯科,由內務人民委員部戰俘管理局負責接手。”
語氣頓了頓,維克托那手指在檔案上輕輕戳著,說道:“至於這些要求,那些亂七八糟的不用理會,必須讓這些傢夥明白,他們現在是俘虜,他們是在試圖摧毀、奴役蘇聯人民的過程中,成為了我們的戰俘,而不是以旅遊者的身份來這裡度假的。”
“是,委員同誌,”亞沃羅寧恭敬的說道。
“洗澡的權力,他們可以有,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甚至可以為他們提供一些換洗的衣服,”維克托繼續說道,“但不要想著每天都能洗到熱水澡,那是在浪費資源。乾白葡萄酒我們冇有,告訴他們,我們可以生產乾白葡萄酒的地方,是在克裡米亞,而那裡現在還被法西斯侵略者占領著,而那些侵略者,就是他們的同夥。”
語氣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報紙可以給他們,但我們隻提供蘇聯報紙,如果他們喜歡看的話,我們甚至可以為他們提供翻譯。至於兩頓早餐,你可以明確的告訴他們,我們蘇聯紅軍戰士,就是依靠著每天一頓早餐所提供的營養打敗他們的,這個事實證明,他們吃一頓早餐所吸收的營養,更利於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