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列夫斯基這棟彆墅的餐廳不大,甚至遠比不上維克托在林蔭路上的那棟彆墅,這也是正常的,總參謀部也好,總政治部也罷,將領們的待遇是比不上內務人民委員部和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
花燈已上,不大的餐廳內眾人圍坐,正餐已經吃過,現在正在品嚐餐後的甜點,同時喝點葡萄酒什麼的。
維克托坐在謝羅夫的右手邊,左手邊便是一雙美目總是盯在他身上的梁娜。
維克托所說的特拉夫金中尉以及他的情報小組的故事,已經講到了尾端,伏爾加河畔的小木屋裡,特拉夫金中尉以及他率領的六名情報員相繼陣亡,隻有受了重傷的通訊兵布拉尼科夫還活著,他在德軍衝進木屋之前,向總部發出了最後一段電碼,隨後含笑拉響了手榴彈。
“從‘星星’小組發送的情報中,總部獲悉了德軍試圖在阿克塞河地域,向我第51集團軍發動突擊,以突破我軍包圍圈的計劃,”維克托手裡端著一杯葡萄酒,輕聲說道,“為大本營隨後做出的戰略部署,提供了依據,但在伏爾加河畔的那片白樺林裡,我們的通訊兵們卻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
維克托所講的這個故事,就是前世蘇聯在五十年代推出的那部電影——《永不消失的電波》,這與中國國內那部同名電影並不是一回事,當然,這部電影的主題曲也不是《山楂樹》,而是著名的《白樺林》。
“這是真實的故事嗎?”梁娜眼圈微微泛紅,輕聲問道。
“應該是真實的故事,”作為梁娜的父親,尤裡在一旁歎息著說道,“聽說在斯大林格勒戰役的最後階段,德國人的確試圖在阿克塞河一線突破我軍的包圍圈,不過,總參謀部預先獲悉了德軍的意圖,所以向該線調撥了三個師的支援兵力,順利阻截了德軍的反撲。”
歎息一聲,他說道:“隻是誰都不知道,在這一切的背後,竟然還有這樣一個感人的故事。”
除了尤裡父女之外,餐桌邊上剩餘的幾個人都有些無語,尤裡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不知道那份情報得來的渠道,但在座的剩餘幾人,卻是全都知道的。德軍將從阿克塞河一線發動攻勢的情報,可不是由什麼“綠色幽靈”情報小組提供的,它來自於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駐柏林情報站。
當然,真實的情況,在座的知情人是都不能說的,因為那是絕密情報,尤裡父女兩是冇有資格瞭解的。
“是啊,”華西列夫斯基點頭說道,“在我們的一線作戰部隊、情報機構中,類似這樣的感人事蹟數不勝數,雖然宣傳鼓動部門與總政治部已經很重視那些典型事蹟的蒐集、宣傳工作了,但肯定還是會有遺漏的。”
“即便是冇有遺漏,也不可能宣傳的過來,”瓦圖京搖頭說道,“其實,在我看來,每一枚勳章、獎章,每一場戰鬥的背後,都會有一些感人至深的故事,而真正能夠為人所知的,畢竟是少數。”
“這個故事有個屬於它的名字嗎?”謝羅夫眉頭微皺,開口問道。
“嗯,就叫它‘永不消失的電波’吧。”維克托略一沉吟,隻將將前世這部電影的名字也抄襲了過來。
“永不消失的電波?”謝羅夫眉頭舒展,點頭說道,“非常有意義,維克托,這是個非常有意義的故事。”
“誰說不是呢?”瓦圖京笑道。
“不不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謝羅夫正色道,“我意思是說,這個故事有很大的宣傳意義,對於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來說,這樣的故事需要有更多。”
維克托秒懂了老上司的意思。
如今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雖然與內務人民委員部不是一回事,但兩者畢竟是一脈相承的,因此,受內務人民委員部“惡名”的影響,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口碑也不怎麼樣,這一點,從軍方高級將領們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
自從戰爭爆發以來,在總政治部與宣傳鼓動部門的運作下,蘇聯紅軍的形象已經在全聯盟範圍內樹立起來了,大量的英雄、偶像應運而生,在國民的認知中,再冇有比軍人的形象更正麵的存在了。
而與此相對應的,卻是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存在感缺失,從某種程度上說,如今的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還不如內務人民委員部呢,至少人家有個惡名存在,而前者卻是名聲不顯。說白了,就是冇人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有什麼存在意義。
作為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第一號人物,謝羅夫當然不會對這樣的局麵感覺滿意的,所以,他纔會認為這個故事很有意義,因為它從正麵的角度,對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情報人員做了一個宣傳。
“維克托,我認為你應該這個有意義的故事整理出來,”果然,謝羅夫接著便說道,“投遞給宣傳鼓動部,我們可以在這上麵做些工作。”
“我?”維克托失笑道,“伊萬,這裡麵有兩個問題:第一,我冇有那麼多時間,第二,以我們的工作性質,顯然不太合適頻繁的出現在公眾麵前。”
“你所說的這些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謝羅夫搖頭說道,“時間不夠用,你可以找助手……”
“冇錯,”華西列夫斯基插口說道,“正好現在梁娜剛剛畢業,還冇有確定工作,她可以在這方麵為你提供幫助,比如說,將你提供的這些故事整理出來。”
“我?我可以嗎?”梁娜一隻小手按在胸前,滿臉驚喜的說道。
“為什麼不可以?”瓦圖京笑道,“我想這再合適不過了,都是年輕人嘛,在工作上接觸的多了,還能拉近彼此的感情,一舉兩得。”
這話說的,就帶有點調侃的意思了。
維克托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建議,他扭頭看看梁娜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小臉,正想做個表態,身邊的謝羅夫卻又接著說道:“至於第二個問題,你可以使用筆名嘛,我們有很多同誌都是這樣做的。”
這話說完,謝羅夫又正色道:“維克托同誌,你要明白,這不是我的突發奇想,而是很慎重的一項工作,是的,我們需要樹立起委員部的正麵形象,這對我們的工作來說,非常重要。”
維克托點點頭,他聽出來了,謝羅夫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是很認真的,這說明他是真把這項工作當回事了。
“那麼,”想了想,維克托扭過頭,對身邊的梁娜說道,“梁娜小姐,您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當然,我非常願意,”梁娜咬咬嘴唇,笑著點頭說道。
…………………………
從華西列夫斯基的彆墅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維克托步下彆墅門前的階梯,清冷的夜風讓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他看到走在前方的梁娜似乎也顫抖了一下,便飛快的將風衣外套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謝謝,”梁娜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
“不用客氣,”維克托迎著她的視線,笑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梁娜抿唇笑了笑,小聲說道:“今後一段時間,我應該都有時間,啊,我的意思是說,有時間整理你提供的那些故事。”
“那我後天去找你,”維克托說道。
“嗯,”梁娜點點頭,回頭看了看已經走到院落門口的尤裡,將他背對著自己,這才飛快踮起腳尖,在維克托的臉上親吻了一下,隨即轉身小跑著走了。
目送美女上了車,直到車尾燈的燈光都徹底消失在夜色中,維克托才轉過身,走回彆墅內。
來到這個世界幾年時間了,隨著自身地位的提升,維克托的性情越來越冷淡,要說他能夠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裡,就對一個女孩產生多麼深的感情的話,那純粹就是胡扯,儘管梁娜很漂亮,很合他的胃口。
說到底,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政治罷了。
在接到華西列夫斯基的邀請時,維克托就明白這是一場政治聯姻了,而在抵達彆墅,看到謝羅夫和瓦圖京也出現在這裡的時候,他便知道這場婚姻已經定下來了,不管是他還是梁娜,都迴避不了這個問題。
毫無疑問,今晚到場的這些人都屬於同一個政治集團,考慮到謝羅夫與赫魯曉夫的密切關係,再考慮到瓦圖京與布爾加寧之間的密切關係,那麼這個政治集團中,大概包含了那些人,也就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了。
過去,維克托在政治集團的定位中是很模糊的,他單純隻是謝羅夫的下屬,與謝羅夫關係密切,但要說他已經屬於謝羅夫所在那個政治集團了,還為時過早。不是他不願意站位,而是因為他還冇有資格選擇站位。
現在,情勢顯然已經不同了,作為國家安全人民委員部的第一副人民委員,斯大林同誌欽定的情報機構負責人,他已經有了選擇站位的資格,而且,是必須選擇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