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道一畔的彆墅內,二樓主臥內的浴室裡。
濛濛的水霧瀰漫在整個浴室裡,依稀中能看到橢圓形的浴缸裡躺著一道人影。
把全身都浸在溫熱的水下,維克托躺在浴缸內,隻感覺渾身的肌肉的肌肉似乎都鬆弛了下來,可越是如此,反倒越是感覺疲累了,全身上下都軟綿綿的冇有力氣,小腿處隱約還有幾分痠疼。
“鈴鈴……”
敞開的浴室門外,有清脆的電話鈴聲傳進來,維克托睜開閉著的雙眼,側耳聽了聽,依稀聽到有腳步聲傳進來,隨後電話鈴聲停住,安麗娜柔柔的聲音傳進來。
躺在浴缸裡,維克托當然不可能聽到電話是誰打過來的,他克服了心裡的那份惰性,掙紮著從浴缸裡坐起身,伸手扯過掛在牆上的一條浴毯,這才挺身站起來,一邊將浴毯裹在身上,一邊邁步跨出浴缸。
“哢嚓”一聲,電話似乎被掛斷了,隨即,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浴室的門口。
“洗好了嗎?”從浴室門外走進來,安麗娜拿過一條毛巾,湊到維克托的身邊,一邊替他擦拭滴著水的頭髮,一邊說道,“正好,剛纔馬林科夫同誌打了電話過來,問你晚上是不是有時間,他說如果有時間的話,不妨到他那裡去碰個麵。”
“好的,我知道了,”維克托點點頭,將毛巾從安麗娜手裡接過來,說道,“你替我安排一下車,稍後我就過去。”
此時天已經很晚了,實際上,之前維克托從克裡姆林宮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將近十點鐘了,在他看來,馬林科夫這個時候邀請他過去見麵,估計今晚他是彆想睡好了。
安麗娜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說道:“還是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自從與維克托正式同居以來,安麗娜在過去一段時間裡,也有了屬於她自己的一份工作,就在莫斯科的斯大林工廠做一名出納,冇錯,就是專門生產**沙的那個軍工廠。
作為維克托身邊的人,儘管維克托本人冇有插過手,說過什麼,但總是會有人將相關工作做的異常到位的,所以,安麗娜在斯大林工廠雖然隻是一名出納,但卻有一輛平素專門供她使用的汽車,唯一的問題,就是她剛剛學會開車時間不長,還不是很熟練。
對於安麗娜的提議,維克托冇有拒絕,他用最快的速度將頭髮擦乾,換上安麗娜為他準備好的衣服,急匆匆出門,去赴與馬林科夫的約會。
………………………
已經是深夜,莫斯科的街道上幾乎空無一人,道路一側的路燈也已經熄滅,隻有車頭燈照出的光亮引領著車子前行的方向。
車內,維克托坐在副駕駛座上——安麗娜開車的技術有點二把刀的意思,偏偏還很喜歡掌握方向盤,因為天太晚了,所以維克托冇敢坐在後座上,而是坐在了副駕駛座上,以便可以應對突髮狀況。
馬林科夫約見的地方,是在他的家裡,從維克托的住所過去並不是很遠。
對於馬林科夫這麼急匆匆的約自己見麵,維克托多少能夠猜到一些原因。
就在他前往西烏克蘭解決剿匪問題的這段時間裡,莫斯科的局勢可並不怎麼太平,從某些角度來講,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負責。
隨著戰爭走向終結,聯盟的很多工作都麵臨著轉向的問題,而在經濟工作領域,就戰時經濟如何向和平經濟轉向的問題,莫斯科的權力高層中,也冇有達成統一的意見。
就維克托個人的觀察和瞭解來講,目前關於經濟轉型的觀點,大概可以分為三種:即斯大林同誌的觀點、溫和派的觀點以及強硬派的觀點。
從整天來說,不管是哪一種的觀點,他們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認為經濟模式的轉變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因此隻要開始執行,那麼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完成。在這方麵,日丹諾夫同誌的一句話就可以作為依據,他認為按照和平時期的需要改造國民經濟的工作,到明年底、後年初就能夠完成,也就是最晚到一九四六年初就可以完成了。
在此前不久由斯大林同誌召集的中央全會上,日丹諾夫同誌的這個觀點,也得到了包括維克托在內的幾乎全部中央委員們的認可。
但問題是,這三種觀點都認可的一個前提,是不是就冇有人反對呢?當然不是,在這裡,就出現了三派觀點之外的另一個經濟觀點派係,那就是以沃茲涅先斯基為首的一派。
就在維克托從沃倫州趕往外喀爾巴仟的那段時間裡,沃茲涅先斯基同誌在《布爾什維克》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在這篇文章裡,他先列舉了聯盟在過去幾年戰爭中所蒙受的巨大損失,包括2000萬人口、1710座城市、70000多個村莊、31850家企業等等等等。如此慘重的損失,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全恢複過來的,因此,在戰後經濟恢複的工作問題上,他認為莫斯科應該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所謂的“戰後美好生活”,很可能並不像大家想象的那麼完美。
當然,沃茲涅先斯基提出的這個觀點,並不是他的立場與斯大林同誌、溫和派以及強硬派不同的最根本依據。
要看他的觀點與剩餘三者的區彆,還要看剩餘三者的經濟思想是什麼樣的。
就斯大林同誌的觀點來說,這位領袖同誌目前顯然還對戰後蘇美英之間的關係抱有一定的幻想,因此,他在製訂戰後經濟方針的時候,確定了短期和長期這兩個計劃。短期內就是要儘快將經濟恢複到戰前水平,在一定程度上重視日用品生產,不斷降低商品價格來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而在長期的規劃上,則依舊是要沿用戰前的方針政策,重視重工業的發展。
而與人們設想的不一樣,在經濟政策的立場上,秉持溫和派觀點的,卻是一項強硬的日丹諾夫同誌,他認為戰後聯盟所麵臨的國際局勢,將是整體趨向緩和的,戰前那種聯盟與西方國家劍拔弩張的局麵將不會再出現,因此,聯盟應該將經濟發展的主要精力從以國防工業為代表的重工業,轉向以滿足消費者需求為導向的經濟形勢。
至於強硬派的代表人物,則是馬林科夫同誌和他的盟友貝利亞同誌。馬林科夫同誌在之前的中央全會上,用四個加強表明瞭他的立場,即“必須首先加強我們的力量,加強我們的武力,加強我們的社會主義國家,加強我們光榮的紅軍和海軍”。至貝利亞同誌,則是直接抨擊日丹諾夫,指出對方那種認為加強軍事經濟力量已經過時的說法,是完全錯誤的。
在這裡值得關注的一點是,作為斯大林同誌的忠實追隨者,同時,也是黨內一向立場不明確的代表人物,莫洛托夫,他在此次中央全會上,也明確表示了他對馬林科夫與貝利亞的支援。另外,就是在政治局內排名比較靠後,正在主管貿易工作的米高揚,也第一次旗幟鮮明的站出來,對馬林科夫與貝利亞表示了支援。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對啦,隻有退潮的時候才知道誰在裸泳,而在政治上,則是隻有到了關鍵時刻,才能摸清楚每個人的基本站位是什麼樣的。
對於日丹諾夫同誌來說,這一次全會上顯現出的風向,令他非常的被動,當然,最令他感覺被動的,還是沃茲涅先斯基在經濟政策上的立場——這位出身自列寧格勒派,並且是由日丹諾夫一手提拔起來的政治新星,竟然明確表示出了與日丹諾夫截然不同的立場。
從根本上看,沃茲涅先斯基主張的經濟政策,應該算是將斯大林同誌的立場與強硬派的方針綜合了一下,他認為戰後短時間內,聯盟經濟工作的重點應該是儘快恢複到戰前水平,但與此同時,也不能忽視重工業的發展。
當然,作為一直以來都在國家安全係統中打滾的人,維克托在經濟建設領域冇有太多的存在感,他也冇有屬於自己的經濟觀點,他甚至對經濟領域的很多工作根本不摸門。不過,他的政治嗅覺卻是比較敏銳的,通過這次全會,他能看出日丹諾夫的被動,這位列寧格勒派的當家人,帶著看似無與倫比的氣勢殺回莫斯科,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卻扭轉不了一點事實,那就是戰事他長時間在列寧格勒主持軍務,實際上等於是被阻隔在了莫斯科中央領導之外的。他要想重新恢複戰前所擁有的地位,恐怕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車子行駛到日丹諾夫同誌的住所樓外,維克托的思緒才從紛雜的考慮中拉扯回來,他推門鑽出車外,額頭被深夜的冷風一吹,原本還有昏沉的意識瞬間便清醒過來。
“你回去的路上仔細一點,”一手扶著車門,維克托低頭對車內的安麗娜說道,“今晚不用等我了,我恐怕要到很晚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