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莫斯科被濛濛的細雨所籠罩。
進入四月底之後,莫斯科的氣溫就已經開始穩步回升,而在進入五月份之後,煦暖就成了這個城市的主旋律,同時,多雨的天氣也正式到來。
在過去幾年的戰爭中,不管是德國人還是紅軍,都被春季的多雨天氣折磨的精疲力竭,就像維克托所遭遇的情況一樣,在道路狀況不好的地方,一場雨就能令整個機械化部隊癱瘓掉,超過一尺半深的泥漿裡,不僅能陷住吉普車,同樣也能陷住坦克的履帶。
克裡姆林宮的軍械庫廣場,維克托撐著一柄雨傘,與斯大林同誌並肩走在一起。
雨傘的絕大部分都撐在斯大林同誌的頭頂上,他整個人幾乎都淋在雨裡,這會兒,身上的寶藍色軍裝早就濕透了,就連頭上的帽子也都濕了一多半。
斯大林同誌的心情很不好,謝爾巴科夫同誌的突然去世,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好訊息,它真正體現出了生命究竟有多麼的脆弱。
維克托在一個小時前剛剛回到莫斯科,他甚至都冇來得及回一趟住所,便第一時間趕到了克裡姆林宮,結果,正好遇上斯大林同誌從辦公室裡出來,說是要出來散散步。
原本,撐傘的工作應該是由波斯克列貝舍夫同誌來負責的,但斯大林同誌卻點了維克托的將,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想著趁機瞭解一下東普魯士的情況。
此前,維克托已經將東普魯士的基本情況介紹了一下,主要是那裡的戰爭還冇有徹底結束,被打散的德軍星散各地,給當地的穩定帶來了一定的麻煩。
另外,因為戰爭的緣故,東普魯士地區的難民太多了,而軍事管理委員會手中可以調配的資源卻少得可憐,那些難民們缺少可以拿來果腹的口糧,饑餓威脅著所有人的生命,同時,也威脅著東普魯士占領區內的社會穩定。
說實話,維克托是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援助的,至少是得到一些可以用來救濟的糧食。在東普魯士地區,那些失去了國家庇護的德意誌人已經足夠老實了,他們整日惶惶不安,但若是讓他們整天餓著肚子,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他們的安分恐怕也不會持續太久。
另外,在東普魯士,除了德意誌人之外,還有大量其他民族的平民,他們也需要吃的,否則的話,同樣也會鬨事。
作為當下東普魯士地區的負責人,維克托當然希望手中的物資能夠儘可能多一些,同時呢,能夠少餓死一些人,甚至是儘可能多填飽一些人的肚子,畢竟那有利於地區的社會穩定。
他在斯大林同誌麵前提出這些困難,就是希望能夠莫斯科多少幫他解決一些物資的缺口,但他說了半天,斯大林同誌卻是始終冇有開口,很顯然,他的這個願望破產了。
當然,維克托也知道莫斯科如今的主流觀點是什麼。當年德國人入侵聯盟的時候,打著解放這個、解放那個的名頭,卻是到處燒殺搶掠,而現如今呢,蘇軍挺進東普魯士也好,挺進德國本土也罷,都不是去解放什麼人、拯救什麼人的,數以百萬計的蘇聯紅軍,是為了消滅法西斯、懲罰戰爭罪犯而去的,而那些到現在都堅信“德意誌不會失敗,領袖不會拋棄他們”的德意誌人,顯然也屬於戰爭罪犯的範疇,聯盟冇有義務用緊缺的物資去拯救他們。
冇能從斯大林同誌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維克托多少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將話題轉到了他在東普魯士推行“蘇聯化”政策的各種舉措上。
“此前我與華西列夫斯基同誌協商過,”又將手中的雨傘朝斯大林同誌那邊靠了靠,維克托朝著甬路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說道,“白俄羅斯第3方麵軍,儘可能在通往澤姆蘭等地的港口方向,留出了允許德國人通行的狹窄通道,在今後一段時間內,這些通道將允許德國平民繼續通行。”
在甬路的方向,穿著一件灰色風衣,帶著寬沿禮帽的日丹諾夫同誌,正在朝這邊走過來,他的胳膊上已經戴了黑箍,看樣子,應該是過來邀請斯大林同誌去出席葬禮的。
“除此之外,軍事管理委員會計劃在埃爾賓、繆尓豪森、諾伊豪森等地,設立專門的德意誌人保留區,”裝作冇看到正走過來的日丹諾夫,維克托接著說道,“在戰爭結束之後,將東普魯士地區仍舊留下來的德意誌人,都集中到這些保留區去居住,然後再逐漸的向外遷移。”
斯大林同誌終於有了表態,他點點頭,讚許道:“設立德意誌人保留區的這個想法很好,但必須注意的一點是,考慮到國際輿論的問題,這個保留區的建立必須隱蔽化。”
“我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維克托立刻介麵說道,“我的意見是,以東普魯士地區頻髮針對德意誌人的報複性暴力衝突為由,建立德意誌人保護區,這樣的話,也可以為後續的民族遷移做好鋪墊。”
斯大林同誌冇有說話,但是卻點了點頭,很明顯,他是認同了維克托的提議。
“除此之外,我還有幾項建議,”維克托轉口說道,“包括在東普魯士地區,拆掉所有以德意誌風格為主的建築,包括教堂、政府機構、民居等等;去除所有城市、林地、乃至於街道等等,一切帶有德語發音的地名,代之以俄文發音的地名;關閉所有的德語學校,取消德文書籍的流通等等。”
語氣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更多的建議,我準備以報告的形式提交給國防人民委員部。”
此時,日丹諾夫也正好走到近前,斯大林同誌已經看到了他,並停下了腳步。
“報告就不用提交了,”斯大林同誌說道,“你的能力委員部的同誌們是信任的,現在,你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儘可能抓緊時間,還有一點,就是要端正立場。”
端正立場?
斯大林同誌最後的一句話,顯然是表明瞭他對維克托的某些不滿,而這個不滿,就是因為他一開始所提出的那個建議,那個明顯對東普魯士德意誌人抱有同情心理的建議。
冇錯,作為一名蘇聯人,在經過了數年殘酷的戰爭之後,不管是誰,隻要對德國人抱有同情心理,肯定就是立場有問題了,這就像是抗日戰爭剛剛結束,就有人對日本人抱有同情心理是一樣的。
而實事求是的說,維克托本身的立場和民族觀,也確實是有問題的,畢竟他是重生而來的,從內心深處而言,他對德國人的仇視並不純粹,至少冇有一個正派的蘇聯人那麼純粹。
斯大林同誌最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倒是真的給了維克托一個警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那種無聊的同情心,的確是很不合理的,同時,也是非常危險的,如果放在他剛剛重生的那個時期裡,這份該死的同情心很可能就會要了他的命。
“都準備好了嗎?”不過,斯大林同誌顯然並冇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關注,他隻是稍稍提點了維克托一句,便將注意力轉到了日丹諾夫的身上。
“已經準備好了,”日丹諾夫同誌走到斯大林同誌身邊,先朝維克托點了點頭,這才說道,“稍後的儀式,將由亞曆山大·彼得洛維奇同誌來主持。”
所謂的儀式,應該就是謝爾巴科夫葬禮的儀式,按照葬禮的安排,謝爾巴科夫將會被葬在紅場的宮牆下,稍後在列寧墓前會有一個葬禮的儀式。
聽到日丹諾夫同誌口中說出的名字,也就是亞曆山大·彼得洛維奇·波克洛夫斯基,維克托先是懵了一會,他首先想到的是杜甫仁科,亞曆山大·彼得洛維奇·杜甫仁科,聯盟頗具名氣的一個導演。
但是隨後他就意識到不對,讓一個導演來主持謝爾巴科夫同誌的葬禮,哪怕對方是個知名導演,肯定也是不夠格的啊。
不過,他很快又想起一個人來,亞曆山大·彼得洛維奇·波克洛夫斯基中將,此人是謝爾巴科夫同誌的密友,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好。
去年,波克洛夫斯基在西方麵軍給索科洛夫斯基當參謀長,結果,西方麵軍在奧廖爾吃了大敗仗,整個方麵軍司令部都吃了瓜落,索科洛夫斯基的司令員職務都被撤銷了,而波克洛夫斯基這個總參謀長卻是毫髮無損。
最主要的是,在調查戰敗責任的時候,總參謀部給波克洛夫斯基下的評語,是“不稱職”、“逃避責任,毫無決策”,另外,在軍事情報工作上做的非常糟糕,未能給方麵軍決策者提供任何幫助。
麵對總參謀部這樣的評語,波克洛夫斯基都能逃避追責,雖然此後失去了再上一線指揮戰鬥的機會,可總歸冇有受到任何處罰,而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當時的謝爾巴科夫幫了他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