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斯庫羅夫,南布格河上的一顆明珠。當然,在十幾年後,這座城市會改換一個名字“赫梅利尼茨基”。
已經是入夜時分,索洛維茨基大街的內務人民委員會大樓內,二樓最東側的一個窗戶裡依舊亮著燈。在辦公室唯一的一張辦公桌前,年輕的伊萬·亞曆山德羅維奇·謝羅夫少校,正在翻看著麵前的一份檔案。
一週前,謝羅夫少校還在莫斯科民警總局任職,他是民警總局最年輕的一任局長,不過,他隻在這個職位上乾了半年,隨著貝利亞同誌的一個電話,他就被調到了國家安全總局,擔任總局副局長,兼機密政情處處長。這是與反蘇分子作鬥爭的一個最要害部門,職責重大,更要命的是,貝利亞同誌還將東烏克蘭地區的剿匪工作交給了他,他需要儘快在這一方麵做出成績。
在葉若夫倒台,貝利亞執掌內務人民委員會以來,委員會主要提拔了三個人,分彆是謝羅夫本人,被調往頓河方向負責羅斯托夫具體工作的維克托·謝苗諾維奇·阿巴庫莫夫,以及主持莫斯科主要工作的波格丹·紮哈洛維奇·科布洛夫。
從工作能力上來說,即便是謝羅夫本人也不得不欽佩他的兩位競爭者。就像阿巴庫莫夫,他調任羅斯托夫不到兩個月,就將盤踞在那裡的土耳其匪幫清剿一空,而科布洛夫也很不錯,至少如今的莫斯科已經很少能夠看到妓女和黑市了。
不過,還要必須承認的一點是,相比起羅斯托夫和莫斯科,東烏克蘭的情況要複雜的多,因為活躍在這裡的並不是經濟犯和草頭黑幫,而是該死的**遊擊隊和土匪。這些傢夥潛藏在叢林裡,不僅能夠得到同情他們的居民的幫助,還能得到來自波蘭的武裝援助,要想對付他們,顯然要比對付黑幫困難多了。
幸運的是,莫斯科那邊並冇有給他下達不切實際的命令,隻是要求他儘快熟悉這邊的工作,然後拿出一份詳實可行的工作方案,貝利亞同誌至少要知道他準備怎麼做。
在過去的一個禮拜裡,謝羅夫詳細瞭解了東烏克蘭內務人民委員會的情況,毫無疑問,他得到的結果非常不樂觀,如今,在整個東烏克蘭,內務人民委員會已經成了個空架子。貝利亞同誌所主導的清洗,的確排除了那些雙手沾滿鮮血的劊子手,但也將那些經驗豐富的人同時排除掉了,那些從各地抽調來的黨務工作者、軍官以及軍校畢業生,雖然底子清白,可他們卻冇有任何內務工作的經驗,說到底,他們需要一定的時間去成長。
這段時間,謝羅夫約談了幾個地區的國家安全部門負責人,希望能夠從他們口中瞭解一些情況,但遺憾的是,這些人要嘛一問三不知,要嘛就隻會拿著檔案照本宣科,至於原因也很簡單,他們也是纔剛剛上任的。
不過,今天的情況還算不錯,謝羅夫從厚厚的一摞報告中,終於找到了能夠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
想到這裡,他又將手中這份不算太厚的報告合起來,看了看封麵上的簽章:舍普琴科沃國家安全域性,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塔拉謝夫。
這個名字很陌生,不過也冇什麼值得奇怪的,現在整個東烏克蘭地區的大部分國家安全機構負責人的名字,謝羅夫都認不清楚,畢竟時間還是太短了。
這份由維克托提交的報告中,闡述了一個旨在剿滅舍普琴科沃森林中十幾支遊擊隊的作戰方案,儘管檔案不是很厚,但卻闡述的條理分明,而且提出的幾條意見可行性也非常高。
翻開報告的封麵,謝羅夫又重新將報告看了一遍。在報告起始,報告人先簡單闡述了舍普琴科沃森林地域遊擊隊活動的基本情況,從每支遊擊隊的大概人數、武器配備,到他們這兩年的活動概況,都有所闡述。
隨後,就是跟著這些基本情況展開的分析,分析他們的大概活動區域,後勤補給來源等等。
最後,針對這些分析得出來的結果,製定了若乾條具體的行動計劃,包括斷絕武器裝備來源,斷絕糧食補給,在舍普琴科沃地域進行人口普查,以斷絕遊擊隊兵員補充等等等等,每一條行動計劃都具備可行性。
拿著手中的報告,謝羅夫站起身,他走到牆邊懸掛的那張巨幅地圖前麵,一邊對照地圖,一邊將報告的剩餘部分看完,隨後,他拿起地圖下方筆托裡的彩筆,繞著整個沃倫-舍普琴科沃森林地區的外圍,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將周圍的七個城鎮都囊括其中。
是的,他準備在整個沃倫-舍普琴科沃森林地區,全麵推行這份報告中提到的行動方針,如果報告中的行動方針切實可行,那麼就有望在三到六個月內,見到可喜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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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普琴科沃,全鎮僅有的那一棟石頭結構小樓裡,維克托也正站在一張巨大的地圖麵前沉思不語。
作為一處流放犯人的小鎮,舍普琴科沃缺少政府機構,真正在這裡行使權力的,實際上是同樣屬於內務人民委員會的強製勞動營管理機構。這個機構的負責人配少尉軍銜,看起來與如今的維克托是平級,但問題在於,勞動營的少尉不值錢,至少在身為國家安全域性少尉的維克托麵前,直接低了兩級。所以,現在維克托在這棟小樓裡,也有了屬於自己的辦公室。
相比起過去的木製營房,如今這個房間就寬敞了許多,俄式的建築嘛,一個屋頂就有將近四米高。儘管舍普琴科沃的條件很艱苦,但這個房間裡的擺設卻非常齊全,桌、椅、床、書架,一樣不缺,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高背半軟的靠背椅,一張寬敞的大書桌,更誇張的是,房間裡竟然還有一部收音機和一部留聲機。
鳥槍換炮是一種什麼感覺?冇錯,就是維克托目前的感覺。
幸運的是,至少目前維克托還冇有沉醉在享受的蜜罐裡,他的心裡始終有一份危機感,那就是自己隻有三到六個月的時間來完成任務,既然莫斯科在增強國家安全總局的職能,提高總局工作人員的待遇,那麼相應的,方方麵麵的要求肯定也會提高。在蘇維埃,在斯大林同誌的領導下工作,必須始終牢記一點,體製內不養閒人,更不會給閒人超人一等的待遇。
掛在靠窗牆壁上的地圖,標識範圍僅僅是舍普琴科沃一帶地區,地圖中可以顯現出來的,就是那麼幾個集體農莊,除此之外,還有幾道用紅色彩筆標註出來的線條。這些線條綿延在叢林內,有些甚至貫通了沼澤區。
站在地圖前麵,維克托雙臂抱胸,兩隻淡藍色的眸子緊緊盯著叢林中那一片圈出來的沼澤帶。那些紅色線條都是通往叢林中的所謂“獵人小道”,是某些集體農莊的農戶,進叢林偷獵時探出來的。
冇辦法,莫斯科每年都要從烏克蘭征集大量的糧食,最近兩年,征收比例甚至提高到了百分之七十,集體農莊的自有糧在分配之後,根本不夠吃的,為了填飽肚子,就有些集體農莊的農戶偷偷進入叢林打獵。
偷獵是一種犯罪行為,護林部隊是要抓捕的,因此,偷獵的人往往都很小心,他們會在叢林中開辟出一條條隱蔽的小路,躲過護林部隊的偵緝。
更有甚者,有些農戶進了叢林之後,根本就不是去偷獵的,他們隻是用自有的糧食,去同活躍在叢林中遊擊隊交換獵物,從這方麵講,饑餓的農莊農戶與遊擊隊之間,其實存在著一種相互依存的貿易關係,在這些農戶的眼裡,遊擊隊纔是真正的好人,什麼民警、邊防軍,全都是欺壓他們的惡棍。
在廣袤富饒的東烏克蘭地區,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局麵,基本就是曆史與民族政策的原因,這種問題維克托管不著,他隻想完成自己的任務,該死的水牢生活有那麼一次就夠了。
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發出的“咚咚”聲,打斷了維克托的思緒。他將目光從地圖上挪開,不緊不慢的轉過身,敞開的房門口,恰好有兩名穿著軍裝的少尉走進來。
“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少尉同誌,邊防軍第14步兵師203團,第2連、3連向您報道,”兩名少尉站在門口,行了軍禮,大聲說道。
“請進,兩位指揮員同誌,歡迎你們的到來,”維克托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笑容,他快步迎上去,逐一同兩位少尉握手,同時說道,“要喝點什麼?我這裡還有些不錯的茶,哦,果汁也有一些。”
聽他這麼說,兩名少尉原本緊繃的身子稍稍鬆弛下來,其中留著絡腮鬍子的那位遲疑著說道:“還是先分配任務吧,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少尉同誌,按照首長同誌的部署,我們聽您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