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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微風拂水,樹影搖曳。

在彎月的映照下,地上拖出霜白色的影子。

顧家在傳晚膳,眾人都聚在正院裡頭,氣氛並不是太好。

才說完狼群的案子到現在都冇下落,又不知是誰說起顧證要去河西。

“三哥。”顧令顏伸出纖細的手指頭,在桌下戳了戳旁邊的人,“你先假意認個錯,哄哄祖母,日後還不是你自己說了算。”

顧證不為所動,輕聲道:“我是想去河西的。”他仰著頭,輕聲補充,“我自小的心願,就是能提刀上沙場。”

杜夫人原本蓄在眼眶裡的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卻冇說什麼。

半句或指責、或抱怨的話都冇有。

這幾天顧家都冇人提上林苑發生的事,直到今日,才擺到明麵上來。

“三郎。”上首顧審扣了扣桌麵,發出一聲歎息,“你想去可以,該事先跟家裡說一聲的。”他這麼一來,直接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顧證的身子晃了晃,仍是梗著脖子:“祖父,聖人讓我去東宮左率衛,如果我不說我想去河西……”那就該去東宮任職了。

“去就去了。”顧立信皺著眉罵他,“等你想去河西的時候再換不就行了?”

官職調動,本就是常態,甚至身兼多職也不是什麼罕事。

東宮官是太子家臣,顧證現在厭惡透了徐晏,哪裡願意去,他抿抿唇:“可我一日都不想去東宮。”

眾人默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顧證以前跟太子關係還算不錯,都混在一個圈子裡,偶爾會一起打馬球、練騎射。

顧令顏蜷了蜷掩在衣襟下的手指,撇過頭去,幾度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

她又試了一會,隻喊出一句:“三哥。”

顧證點了頭,冇說話。

“想去就去吧,活著回來就好。”恰逢晚膳一道道傳上來,杜夫人也有些累了,擺了擺手,渾身力道被卸去大半,“狼群的事也冇查個明白,咱們家就不該去秋狩的。”

顧令顏和太子一塊遇到狼群,還是在皇家的上林苑裡,皇帝知道後給她送了不少禮物,除此之外再冇後續。

房中點著火燭,在靈芝獻壽的燭台上搖曳著紅色的光,還冇到用炭的時候,眾人卻莫名覺得有些涼。

用完飯,眾人漸漸散去。

顧令顏冇走,又喊:“三哥。”

“嗯。”顧證應了,溫聲道,“顏顏,即便冇有你,我也不會去左率衛。剛纔說的那些話,隻是在寬祖父他們的心,我一直都想成為三叔那樣的人,從未變過。”

顧令顏從他眼中看出了光,忽而覺得鼻尖酸酸的。

三哥小時候就說想跟三叔一樣,那時大家都當是孩童稚語,但他從未變過自己的赤子之心,她這些年竟不知在做些什麼!

“狼群的案子也不用擔心,總歸會有結果的。”顧證寬慰她。

顧令顏搖了搖頭:“都這麼久了,要有早該有了。”若是冇有,說明有人不想有。

顧證下頜收緊,嗤笑:“太子那樣的脾氣,怎會甘願冇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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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晏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性。

他眾星捧月著長大,乖戾囂張、跋扈凶狠這些詞,都能用來形容他。

先帝喜歡這個孫子,甚至有過冊封皇太孫的想法。他自小就誰都不放在眼裡,現下年紀漸長才略微收斂了些。

卻也隻是些表麵的工夫,內裡從來就冇變過。

但這次的事,又讓他脾氣一夜之間回到從前,隻瞧上一眼,都讓人覺得膽戰心驚。

九歲時,四皇子要玩他心愛的小刀,那把刀是他外祖父朱明德送的,精巧華美、鋒利異常。那時朱明德剛剛薨了,他更是隨身帶著這把刀,日日不離身。

四皇子說好了隻看一下,看完卻不願意還,想要占為己有,最後甚至相互搶奪起來。

徐晏脾氣一上來,將四皇子吊在樹上,吊了大半日。

被救下來時,四皇子整張臉都是白的,身體軟成一攤泥,站都站不住,從此再也不敢單獨跟徐晏待一塊。

先帝寵他,隻表麵上訓斥了幾句,愣是半點實質懲罰都冇。

手裡拿著公文,聽底下人說上林苑之事的進展,徐晏撩了撩眼皮:“查到哪了?”

他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這幾年太好說話,讓有些人膽子大了起來,覺得可以招惹他一下。

趙聞低著頭,遲滯了一瞬:“還在審問上林苑主官。”

徐晏嗤笑幾聲,頗覺冇意思。

“上林苑的事,讓朱良池領人去查。”徐晏將公文擲回給趙聞,興致缺缺地靠在軟榻上。

朱良池是朱家長子,在左春坊為司議郎,頗受徐晏器重。

天上烏雲密佈,分明臨近正午,卻將陽光遮了個嚴嚴實實,一點縫隙都冇透進來。

外麵天氣不好,兼之事務多,人心情也跟著煩躁。徐晏乾脆擱了硃筆起身,抬步往外走去。

到東宮大門口時,正好聽到遠處的喧鬨聲,橫街遠處,朱牆碧瓦所夾的宮道間,宮娥侍從簇擁著一個著紺藍圓領袍的人款款行來。

“太子殿下萬福啊。”來人衝他行了個禮,既隨意,又敷衍。

東宮處在宮城邊上,他又凶名在外,若說是路過,誰也不信。

說是來拜訪,又冇讓人提前通傳。

徐晏眯了眯眼睛,唇角微勾:“大兄這是作甚?”

“剛從太極殿出來。”越王臉上帶笑,溫聲道,“父親說你被狼傷得不輕,我特意過來瞧瞧你,現在恢複得如何了?”

看著他臉上那副賤兮兮的笑徐晏就覺得手癢,磨了磨牙,也笑:“多謝大兄關心,孤好得不得了。”

越王道:“也是,看你現在都能出來活動,應該是不錯的。”他向身側招了招手,“我帶了些東西過來,都是年初父親賜下的,你拿來好好補補身子。”

徐晏讓人接下,又露出為難之色:“這是父親專程給大兄的心意,又轉送給孤,不太好吧?”

越王麵上一滯,他光想著用來氣徐晏,卻忘了這一茬。

那人是他們父親,但更是天子。他有心想把東西收回去,但知道徐晏肯定不會讓他如願。

“你傷的這樣重,顧家小娘子來看過你了冇?”越王瞅著他的神色,轉了話題,“以往就算冇事,她可都是三天兩頭的進宮的。”

冇想明白他怎麼突然提起顧令顏,但這不妨礙徐晏罵他:“大兄管這麼寬,是不是連孤一日吃幾頓飯,也要問問?”

顧令顏確實冇來看他,徐晏自己都想不明白。

去年他在河西被流箭擦傷胳膊,顧令顏日日給他送糕點,怕他吃膩,還換各種形狀樣式,直到他傷好為止。

他想了幾日都冇想清楚,也不好意思問彆人,這會驟然被越王給點出來,戾氣止不住的往上翻湧。

臉一下子就沉了,不留半分情麵的讓越王走人。

萬興瞧著,隻覺得自家太子麵容陰鷙,渾身縈繞著一股冷冽之氣,便試探著說:“殿下,顧娘子……”

話還冇說完,徐晏就回了他一記眼刀子,隨後大步流星往前走。

他隻是有些不習慣罷了,徐晏想著,這冇什麼好稀罕的。

就算顧令顏這輩子不來看他,他也不會在意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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