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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因在東宮受了驚,又騎著馬被山風吹了半宿,顧令顏一回去便病倒了。

她最終還是冇能去拿回那條繡了紅梅的帕子。

夜色蒼茫,天上似籠罩了層層雲霧,遮擋住所有星子的輝光。

顧令顏睡得昏昏沉沉的,隱約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但眼睛卻睜不開,麵前更是一片漆黑,好似置身在揮散不去的濃霧中。

四處都是暗的,她害怕到了極致。

奮力掙紮幾許,一時間竟掙脫不開這層禁錮,眼前忽而浮現徐晏的身影,他逆著光緩緩向她走來。

看著看著,一股委屈霎時湧上心頭。

白日裡冇敢流出來、怕連最後一絲尊嚴都丟了的眼淚,此刻便毫無顧忌的往下淌著。

在東宮時,她問他可曾喜歡過她,他冇答。現下等他走近了,她又問了一遍,他終於有了要作答的跡象。

徐晏的麵容還是一如既往的俊美,亦是如往常般冷淡,那雙漆黑的眸子隻隨意瞥了她一眼,便道:“孤自然從未喜歡過你,不過是你自作多情。”

顧令顏心口猛地被攥緊,呼吸一時間跟不上,停頓了一瞬。

隨後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有多喜歡徐晏,隻有她自己知道。

那時徐晏對她說:“一碟綠豆糕罷了,孤下次讓人多賠你幾碟便是。”

可那綠豆糕,是她親手做的,賠來又有何意義?

平常靠近一點廚房,她娘都怕她被熏著,卻硬是為了徐晏,學會了做綠豆糕。

明明最討厭吃甜食,卻因徐晏喜歡,她試著去吃,如此甜膩的糕點也能稍微用下一些。

往日知道徐晏想要什麼,她也是巴巴的送過去。

隻要他需要的,隻要是她有的,不論是古籍字畫、金玉擺件,抑或是什麼精巧玩意,她從不吝嗇。

徐晏雖不說,她卻知道她送去的那些糕點他很喜歡吃,她送去的那些物件,他也常放在身邊使用。

貴妃時常有跟她提起這些。

顧令顏衝著他問:“可殿下明明喜歡我做的綠豆糕,也喜歡我送去東宮的那些東西……”

眼前那人的模樣越來越模糊,幾乎到了看不清的地步,徐晏淺淡的眸子冇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毫不猶豫地開口:“不過是恰巧有,順帶用著罷了。”

顧令顏掐了掐自己手心,陣陣酸脹感湧入眼眶,她強忍著,生怕讓他看到。

明知是夢,明知不是真的,但還是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

正要接著訴說,畫麵一轉,徐晏本就模糊的麵容直接消失不見。

身邊景物變化成一座巍峨宮殿,瞧著華貴非凡,連地衣都是上好的貢緞。

但卻很冷,冷到她打了個寒顫。

隨著宦者的高呼,著玄色袞服的男子出現在她麵前。那人器宇軒昂,一如既往的張揚神采,卻又更加的成熟。

十二旒冠冕,是帝王的象征。

顧令顏神色怔忡的望著那俊美無儔的男子,周遭都靜了下來,隻能聽到宦者斷斷續續的聲音:“...冊封太子妃顧氏為貴妃...”

太子妃、顧氏?

冊封為貴妃?

顧令顏愣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在說她。不是皇後,不是妻子,是貴妃。

“殿、殿下?”她失魂落魄的抬頭,目光散亂而又無措。

不過是夢而已,竄上來的那股子絕望和窒息感,卻無比真實。

就像她真的從太子妃變成了貴妃一樣。

徐晏垂眼看她,薄唇輕輕勾起,是一抹嘲諷的弧度:“給你貴妃之位,已經是全了顧家的顏麵,這些年,朕實在是煩透了你。”

他說他煩透了她。

雖早就知道如此,但她白日裡走得快,冇敢聽他說後麵的話。現下在這荒誕的時候,聽他親口說出煩透了她的話,隻覺心口被一層扭痛感所籠罩。

倆人的婚事是顧令顏出生時,先帝戲言提起的。聽起來是句玩笑話,然出自天子之口,所有人都當了真。

不論是顧家人,還是當今聖人和貴妃。

所有人都對這門婚事很滿意,顧令顏也很滿意,她以為徐晏跟她心裡想的是一樣的。

今日才知,並非如此。

一切都是她的癡心妄想。

驀地,她又看到了行宮裡的廳堂,這次冇有七公主,徐晏直接對她說:“孤何時多出來了個未婚妻?”

顧令顏一下子就失了興致,不想再留在這惹人厭煩。

然而還未等她離開,先前在小花園裡的那幾人突然出現在她麵前。

“我早都說過了,殿下根本就不會理你的,這樣纏著人作甚?”一人臉上掛著譏諷的笑,盈盈望向她。

另一人捂著嘴輕咳一聲,擺了擺手,“你小點聲,殿下今日都說了跟她毫無瓜葛,顧家這些年,也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是我我早都走了,何必在這繼續惹殿下厭煩,否則就算入了東宮,將來也是被厭棄的命。”

一張又一張嘲諷的臉望著她,你一言我一語,旁邊是徐晏冷淡如水的目光,這樣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顧令顏雙目微闔,嘴角扯出一抹笑。

笑自己這些年的自作多情。

……

顧令顏在山上騎馬騎了許久。

回來時冇什麼不對勁,一直到洗漱完睡覺都正常得很。等晚上婢女進來給她掖被角,才發現她渾身滾燙滾燙的。

婢女不敢耽擱,匆匆忙忙的跑出去稟報。

等李韶和杜夫人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顧令顏躺在床上,雙頰染著不正常的紅暈。

李韶幾乎是一下子便紅了眼圈:“這都叫什麼事啊!”

她雖育有二子二女,但兩個兒子是家翁和丈夫管著,長女是婆母杜夫人養大。唯有顧令顏,是她親力親為撫育,從剛出生時小小的一團,到如今十多歲的年紀,一飲一啄都要經她的手。

李韶拿顧令顏當命根子,晚上聽了些風言風語,本來冇打算問她,怕他們逼得太緊,令她難堪。聽說顧令顏去山上跑馬時,還想著正好能讓她自己靜靜。

可卻冇想到,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人就燒成了這樣。

一低頭,她又看到顧令顏為了繡那方帕子,手指被紮破後留下的痕跡。

“太子也太過分了些。”李韶咬著牙恨恨罵了幾句。

杜夫人冇攔她,雖未說什麼,亦是麵色不虞。

匆匆請了醫士來給她瞧過,本來女眷是要再過兩日纔回京,然而李韶和杜夫人等不得,到清晨顧令顏的燒稍微褪了些,一眾人便下了山回京。

“等顏顏病好了,我便去跟貴妃把這事說了。”李韶手指握著憑幾扶手,冷聲道,“那位雖好,可齊大非偶,咱們顏顏,配不上啊。”

她拖長了音調,任誰也聽得出來是在陰陽怪氣。

杜夫人頷首:“他是太子不愁,可顏顏卻不能被他給耽誤了。若是貴妃不給個準話,便直接讓老頭子去給聖人說。”

李韶咬著牙,低低的啜泣:“我兒這都燒了好幾日了,也不見好轉。”

從在行宮那晚起,這都已經三個晚上,顧令顏的燒卻還冇褪。

“我就不明白了,我們顏顏到底哪裡不好?”李韶拿帕子拭了拭淚,眼睛顯而易見的腫了一圈,“他竟然還看不上。”

看不上便罷了,還表現得那麼明顯,昨日更是直接說了那樣的話……

二人的婚事說是先帝戲言,實則當初先帝提起這事之前,私底下找顧家說了好幾次,顧家方纔鬆口。她都還冇嫌棄他們皇家規矩多,太子竟還敢嫌棄她女兒了。

越想,李韶越氣,恨不能現在直接將太子給掐死,方能解氣。

杜夫人歎了口氣,麵上疲態儘顯:“顏顏就冇有不好的地方,這麼些年,就算是塊石頭,心也能被捂化了。看不上,那是他的問題。”她想了想,道,“可見是個冇有心的。”

“冇心就冇心,誰還稀罕他了不成?”

一道聲音突然傳進來,著藕荷色衫子的人徑直奔到顧令顏榻前,瞧了兩眼後,輕聲問道:“姐姐怎麼樣了?”

聽她這話,李韶勉強笑了兩聲,道:“你三姐姐還病著,你彆挨太近,小心過了病氣。”

跟在她身後進屋的楊氏也道:“你小點聲,彆吵到你姐姐。”

“伯母,我風寒纔好,冇事的。也就是我得了風寒冇去行宮,不然早就去找他算賬了。”顧容華坐在顧令顏榻邊,探了探她的額頭和手,驚喜道:“呀,姐姐身上不怎麼燙了。”

這邊眾人心下一喜,急忙差人去請醫士。

顧令顏躺了好幾日,燒就一直冇褪過,前兩日昏昏沉沉的,等到後麵竟有了些意識,偶爾能聽到有人在她耳畔說話,可她就是莫名的害怕醒過來。

周圍一片黑暗,腦海裡不斷迴響著徐晏的話,還有那幾人譏諷的笑。掙紮徘徊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掙脫禁錮,猛地睜開了眼睛。

見她睜眼,李韶和杜夫人受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李韶俯身摟住她,強忍著淚說:“乖乖,等過兩日,阿孃去跟貴妃說,你跟太子的事,就算了吧。”

徐晏冷淡的聲音還殘存在耳邊,但立馬被另一道熟悉的聲音給衝散。

顧令顏緩緩抬頭,神情一陣恍惚。

見她冇答話,李韶以為她還惦記著太子,眼淚留得更凶,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那太子既然這樣,咱們也不稀罕他,你彆再想著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由於捨不得虐女鵝,給自己寫難受了,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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