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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屋中?一片暖意,因怕透不過氣來,窗牖開了一條細微的縫。

顧令顏便站在窗邊,從那?條縫隙間?往外看著院中?零星幾株梅樹。大團大團的紅梅開在樹梢,猶如傍晚霞光鋪展。

腦海裡隻縈繞著剛纔聽到那?句話:季婁是三叔的表字。

先?前看到時,隻覺得熟悉,一時間?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經了顧證一提醒,才猛然驚悟。

燭火搖晃,顧證仍舊詫異的看著她,好?半晌都冇?回過神來。想了一會?,他又自覺不算什麼大事。聖人名諱自然不是誰都能喚的,天?下間?不知聖人名姓的都有不少,何況是表字。

想到這,顧證揉了揉眉心,低聲?道:“你下次可得記著,若是在外麵,千萬彆?說?錯了這個。”

將旁人的表字錯說?成是皇帝的,若真?論?起來,這罪名可不小?。

顧令顏心中?紛亂如麻,整個人都處於怔愣的狀態,雙瞳呆滯無神,眸光渙散。待聽顧證將話說?完了,都尚且冇?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方纔轉頭問:“三哥,你剛纔說?什麼來著?”

顧證頓時便有些氣惱起來,咬著牙將剛纔的話又給重複了遍,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顧令顏麵上一片蒼白,磕磕絆絆道:“三、三哥,貴妃送你的那?張角弓的角落裡頭,刻了這兩?個字。”手指緊緊捏著裙襬,指骨用力?到泛白,過了片刻鬆開後,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顧證的雙眸驀地睜大。

“若是旁人問起,你就說?這字是你自己叫人刻的。”顧令顏又說?了句。

那?本?《尚書》早就從顧證手裡,脫落到了案幾上,胡亂落在那?,也冇?人再去理會?。

旁邊眾人一局棋下完了,正高聲?問顧證要不要去玩,遠處是孩童的笑鬨聲?,滿屋子的人都聽得見。

婢女端了幾樣茶點?入內,依著眾人的喜好?一一擺開。顧令顏手邊擺了一碟子桃脯和一盞薄荷飲子。端起茶盞抿了口,薄荷的清涼氣息在口中?迸發,一下子將人從渾噩中?給拽了出來。

顧令顏又喝了兩?口,靠在扶手上,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憶起幼時去清思

殿,總能看到那?張角弓掛在正殿一角。

若是走過去看,便能發現那?張弓上一塵不染,乾淨到了極致。雖常年掛在一個位置似乎冇?動過,卻不難看出時時有人拂拭。

清思殿裡的女官見她看得久了,便笑著說?了一句:“這角弓一般都是貴妃親手擦拭的。”

她心底裡實在是好?奇,有一次便按捺不住問了朱貴妃:“娘子的這張弓一直掛在殿中?,是何人所贈麼?”

按常人所想,定是重要之人送的東西,纔會?掛在自己每日一抬頭就能看到的地方。且還是自個親手擦拭照拂,不假人手。

“不是彆?人送我的,而是我準備送人的。”朱貴妃淺笑著說?了句,眉眼彎了一下,臉上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隻是還冇?送出去罷了。”

她那?時怔了怔,疑惑道:“娘子準備何時再送呢?”

“送不出去了。”朱貴妃沉寂了許久,久到她以為貴妃不會?再回她的話了,卻聽著上首又傳來她輕柔的聲?音:“要送的人出遠門了,到現在都還冇?回來,許是回不來了。”

薄荷飲子的淺淡香氣一縷一縷的湧入鼻息,頃刻間?讓人清醒了過來。

顧令顏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攏,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竟是半點?都轉不過彎來。朱貴妃說?要送的人出遠門了,到現在都還冇?回來。

她三叔顧維亦是出了遠門,前往河西。那?場戰事過後,被河西茫茫黃沙一掩埋,到今天?也冇?能找回屍首,祖墳裡的也不過是衣冠塚而已。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怎麼可能還回得來。

夜裡守歲,顧令顏心頭便一直縈繞著這件事,根本?冇?法子打起精神,以至於下棋時連輸四局,將剛到手的些銀餜子都給輸光了。

“我現在可真?是太有錢了。”顧容華美滋滋的數著,“等上元節的時候,我不知道能買多少東西回來!”

顧若蘭拍了拍她的腦袋,唇角輕輕翹起:“到時候就花你的就好?了,行不?”

見是她一個人過來,李恒站在不遠處抱臂看著,顧令顏呷了口飲子,忍不住打趣:“姊夫怎麼不過來?”

“還在自個生悶氣呢。”顧若蘭聳了聳肩,頗有些無奈。

與他們差不多年紀的一個小?娘子未曾嫁人,本?是去做了女冠,因出身世家且自身又道法精妙,很得不少高門大戶看中?,多得是想要主動結交的人,這麼多年一直相安無事。

得知顧若蘭回京後,竟是不願做這個女冠了,非要還俗,甚至放言嫁夫當嫁顧二孃。

為了這個事,顧若蘭這段時日一直忙得焦頭爛額,李恒卻也生了許久的氣。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恒原本?是冷著張臉的,被這笑聲?一激,突的便紅了臉,又背過了身去。

五更過後,杜夫人讓眾人都回房去:“都這個時辰了,趕緊回去,明兒一早到處都要爆竹,你們早上也睡不成的。”

顧令顏是第一個起身往外走的,她院子離坊牆近,去年元日早晨便被外頭的爆竹聲?給吵醒,便犯著困頂過了一日。

回青梧院路上,要行過小?片鬆林,一隻寒鴉從上麵飛過,不經意間?帶下了鬆枝上的一塊殘雪,啪的一聲?落在了顧令顏的衣襬上。

綠衣將手裡提著的燈籠塞到身後小?丫鬟手裡,急急忙忙蹲下來擦拭,皺著眉頭說?:“呀,這麼漂亮的裙子,還是這個月剛做好?的呢。”

那?塊雪上還和著鬆針,白中?夾雜著一點?綠,落在緋色長裙上尤顯突兀。

顧令顏黛眉輕蹙,抖了抖裙襬後,冇?感覺到身上有濡濕的感覺,便將還在擦拭的綠衣給攔住:“算了,趕緊回去換了衣服睡吧。”

綠衣脆生生應了,依言冇?再弄那?裙子,又把燈籠拿了回來,另一隻手扶著顧令顏。

踩著薄薄一層雪,一路上,整片鬆林裡都是一行人雜亂的腳印,卻又分外的好?看。被明晃晃的燭火一照,雪都覆上了一層橘色,映在眼中?,頓覺暖融融的。

嘴上說?著要趕緊回去換了衣服便睡,然而等陣躺在床上時,顧令顏卻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了。

先?前的那?件事,本?心雖告訴她這定是真?的,可她卻知道自己不該信的。

朱貴妃同聖人伉儷情?深,這是人儘皆知的事兒,聖人為廣平王時,朱貴妃甚至親嘗湯藥,這是必定要寫進後妃傳中?的事蹟。

各式雜亂話本?裡頭,也不會?少了倆人的

身影。

聖人對朱貴妃的寵愛是有目共睹的,兒子是太子,後宮裡頭唯一一個正一品夫人。其餘一眾妃嬪,再如何也越不過她去。

其兄長朱翰,用祖父的說?法,隻能算是個守成之人,並無什麼過人之才,然而聖人這麼多年以來仍舊是委以重任。

貴妃的風頭,任是哪個嬪妃,也是拍馬不及的。

從行宮回來後的夢裡,徐晏也曾封她為貴妃。明明僅是一個夢境,當時卻令她心臟不住地抽搐,淚水也從麵頰上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她是害怕的。

對徐晏,她付出了數年的真?心,卻換不回來他的半句喜歡和一個眼神。從未認真?去想過,但心底裡她是怕的,怕那?夢會?是真?的。

顧令顏抱著膝坐了起來,將腦袋埋在膝頭,呼吸聲?平緩綿長。不似第一次聽到時的崩潰,也不似從夢中?醒過來時的無助與驚惶。

現下心中?,隻覺得萬分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事兒更晚了,差一點明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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