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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春光多情, 滿目的杏花中,一隻手從上方伸出來,輕巧巧的折去了枝頭開得正盛的那一朵。

顧令顏被唬了一跳, 猛地轉過身去後,看到了一道月白色身影立在她身後。那人手裡拿著朵杏花,神色不定。

因逆著光, 連麵龐也看不太清晰。

她被嚇得後退了一步,身子撞在了樹乾上。

徐晏垂眸望著她微微發白的麵色,又將眸光轉到了她的發頂,手指尖摩挲了幾下, 想將杏花簪到她鬢邊去。

卻硬生生剋製住了這份衝動,冇敢抬起手去。

“殿下怎麼在這?”顧令顏站開了幾步, 揚起眸子看他, 緩緩眨動了幾下眼睛。

徐晏低下頭看她, 眸光輕動,扯著唇角笑了笑:“有事出來, 恰巧路過這片杏林,見到你在摘杏花就過來了。”

他想將自己手中那一朵杏花遞過去, 卻遭了拒絕。

“不用勞煩殿下。”顧令顏轉到了旁邊一株樹下, 直接折了一簇花枝,“殿下政務繁忙,這點小事不敢麻煩殿下。”

摘了那一枝杏花後, 她便要離開這片杏林。

徐晏步子動了動, 想要攔住她, 想要問一問她近來可好。話到嘴邊, 最終卻隻是壓低了聲音說:“好。”

東風裹挾著無數杏花從枝頭落下, 那道窈窕的身影一刻不停的往林外行去, 不少花瓣落在了她的髮梢、她的肩頭。

徐晏勉力笑了一聲,卻終究是支撐不住,一陣酸澀感蔓延上來。

今日出宮,本來是從武陵處得了訊息,想要見她一麵,同她說兩句話,看看倆人之間能否有轉圜的可能。

可等見了她後。

他突然間便想起了沈定邦對他說的,是他自己先不珍惜的,是他先待她不好的。

隻那一瞬間,他失去了所有的言語。

徐晏正待往回走,還未出杏林之時,趙聞卻突然間從一旁過來,聲音急促,“殿下,河西急報,吐穀渾聯合突厥,以三十萬兵力進犯沙州!”

“宮中如何?”徐晏麵色沉了下來,轉回頭看過去,一雙眸子裡染儘了寒涼。

吐穀渾此次攻打沙州,定然是因為大齊要同高句麗開戰,想要趁大齊兵力大多放在東邊時打一個措手不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聯合三十萬大軍,且訊息從河西傳回長安也要些時日,想必吐穀渾也是早就得知了大齊要和高句麗開戰的事。

“聖人已經急召了文武大臣往紫宸殿議事。”趙聞將自己剛纔聽到的訊息一一說出,“往涿郡去的大軍慢了些,有數萬人馬停在了臨渝關,要等聖人號令。”

徐晏腳步不停的往外走去,一麵走著一麵問可有城池淪陷。然而沙州遇襲的訊息也不過剛剛傳到長安,趙聞也是一概不知。

為了速度快些,徐晏便抄了條近路走,路上碰著了趕過來送他的武陵公主。

“三郎,你以後少來我府上。”武陵一想到他今日早上不請自來,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同他抱怨,“我都被顧若蘭陰陽怪氣好幾回了。”

徐晏急著進宮,冇聽清她說了些什麼,胡亂應了聲好,跨出了開在東側的一個小門,上馬絕塵而去。

武陵迴轉後,沿著條小徑慢悠悠走著,問身旁侍女:“他怎麼突然就走了?”早上特意跑過來,還冇待多會呢,就要走?

“奴婢也不知曉。”侍女搖了搖頭,“似乎是出了大事,郎君也往宮裡去了。”

想起剛纔徐晏行色匆忙的模樣,武陵沉思了片刻,想著這應當不是件小事,眉眼間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出了小道,到花園的入口處時,一人立在那賞桃花,衝著她盈盈一笑:“還是姐姐運道好,得了貴妃養育,同太子的關係也好。什麼都不用做,就什麼都有了。”

“聽說吳昭儀同母親提議,想要給四郎納顧中郎將的次女為妃?”武陵揚眉問她。

潯陽的笑容凝住,眉宇間浮上了一層煩躁:“是,怎麼了?”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就令人惱火,她明明跟阿姨說的是要納顧令顏,誰知她說出口就變成了顧容華。

為了這事,她還同吳昭儀吵了一架。

倆人年歲差不多,幼年時秦王府上隻有他們兩個孩子,是一塊長大的,過去關係一直尚可。

“二孃,你這是何必呢?有些事,是插不得手的。”武陵皺著眉頭走了過去,終是歎了一口氣,溫聲提醒她,“你是公主。”

身為公主,冇有爭奪帝位的資格。若是不曾涉嫌奪嫡,也不會惹火上身。

潯陽低著頭笑,隨意把玩著腕間掛著的披帛:“姐姐豈會不知,公主與公主之間,也是不同的?阿耶那麼多姊妹,這些年活的最風光的,也隻有竟陵姑母和南陽姑母。”

竟陵長公主同南陽長公主,一位是當今皇帝的親妹妹,一位在當今被貶去廣平時,曾暗中相助過。

武陵走到她麵前,麵容沉了幾分,冷聲道:“那你可還記得東海姑母和潁川姑母?”

她臉色太過難看,潯陽一時間愣了片刻,纔想起來她說的人是誰。這倆位公主當初都是插手了帝位之爭,最終自縊而亡,死後還被褫奪了封號,甚至冇能陪葬進先帝的皇陵。

潯陽閉了閉眼,指著花園說:“姐姐瞧這滿院子的人,多熱鬨。”她轉過頭望了一會,斂下了眉眼,“我們如今能活得這麼恣意,是因為我們是阿耶的女兒,等將來……誰還會搭理我們?”

陽光灑下來,麵前光影輕晃,模糊了視線。

凝著麵前那人看了半晌,武陵心知她心意已決,麵容逐漸歸為平靜:“隨你。”說罷拂袖而去,冇再做半分停留。

擦肩而過時,潯陽聞到了她身上的桂花熏香,想起武陵自幼便喜歡用這個熏香,遂低笑道:“阿姊還是同從前一樣呢。”

武陵的臉色愈發的難看,步子加快了些,急速的進了花園裡。

望著她的背影,潯陽靠在月洞門處,輕聲說:“要是還像以前幼時,該多好,我就不會想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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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京中出了什麼大事,武陵冇再留人,回了花園後,就安排人將這一群小娘子們給送回去。

顧令顏到家後先睡了一下午的午覺,等從床上爬起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隔著層層鮫紗帳,她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問道:“什麼時辰了呀,怎麼冇叫我起來用膳?”

綠衣入內扶著她起來,輕聲說:“正院那邊已經用過膳了,夫人聽說三娘還在睡,就冇讓奴婢叫起來。”

顧令顏昏昏沉沉的下了床,卻看到顧若蘭坐在案幾前翻書,霎時被嚇了一跳。鞋子都來不及穿上,就往後退了一大步。

“慌什麼?”顧若蘭合上書抬頭看她,心下有些好笑:“你這樣子,好似我會吃人一樣。”

顧令顏嘟著嘴在案幾的另一邊坐下了,哼唧道:“你嚇到我了啊,還不許我有點反應,真過分。”看了看顧若蘭手裡的手,她好奇問道,“阿姊,你來我房裡做什麼,姊夫呢?”

“他進宮去了。”顧若蘭戳了戳她的頰肉,淡聲說,“祖父他們也進宮去了,今日應當是出了大事,等他們回來,就能知道是什麼了。”

看她那神色自若的模樣,顧令顏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這是想跟自己一塊等。正巧她這會也有些餓了,便讓婢女去熱了晚膳過來,一邊吃一邊等著。

顧若蘭替她舀了一小碗雞湯,上麵的一層浮油已經被廚子給撇去了。顧令顏飲了一小口,稍清醒了一些,先前縈繞著的睏意消散了不少。

“前些日子在筵席上你見過的謝家郎君,你覺得如何?”顧若蘭放下書,撐著頭問她。

顧令顏喝湯的動作頓了一瞬,一直垂著眼簾,淡聲道:“冇怎麼注意呢。”聲音糯糯的,帶著剛睡醒的憨態,彷彿要落在人的心尖尖上。

顧若蘭卻有些著急:“冇注意?我不是讓你……”

“阿姊,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謝家。”顧令顏放下了湯匙,仰著臉去看她,“從小就不喜歡謝家人,所以謝元清再好,也冇時間去注意。”

顧若蘭霎時啞了聲,她同杜夫人千挑萬選許久,冇料到竟是這個結果。就如同還冇出征呢,先在自家折了戟。

“那你喜歡什麼……”

話音未落,婢女從外麵掀了簾子進來,回稟道:“娘子,郎君們回來了,都去了正院。”

聽到人都回來了,顧令顏的動作難免急切了些,喝湯時被嗆到了一下,咳嗽個不停。

顧若蘭心疼的給她拍著背,溫聲說:“慢點,等你用的差不多了,咱們再一塊過去。”

倆人到正院時,一派燈火通明。

聞聽是吐穀渾聯合突厥來犯,眾人大驚,紛紛問顧證可會有事。顧立信搖了搖頭,隻說還不清楚狀況。還冇等屋子裡安靜片刻,他又道聖人已任命崔大將軍為河西道行軍大總管,調集天下大軍前往河西,而顧立信此次也要隨軍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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