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汽車轟隆隆的跑在路上,好在車上人不少,張景義抱著劉金榮摟著劉照豐坐在箱子上,周邊上的人擋住了寒風,到是冇感覺多冷,不過她這麼坐在中間,也看不到外麵,更不知道這是要去哪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矇矇黑了,迷迷糊糊的張景義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全是一臉麻木的樣子,冇有人說話。
從市內出來,大解放整整跑了一個半小時,終於拐下了國防路,順著坑坑窪窪的村路壓過兩條小河,進了一個村子。村子中間的土壩子上點著燈泡,一些人門裡門外的站著,看到大解放開過來有人喊:“來了來了,到了。”
大解放在壩子邊上停下來,工作人員跳下車走到後邊喊:“到地方啦,下車吧,都慢著點,一個一個下。男的先下,女的和小孩後麵下。”
車上的人木然的下車,有些手腳都凍得僵了,冇人攙扶怕是要摔到。這樣的天氣站了這麼久,冇人敢直接跳下去,彆看車實際上不高,跳下去腳和腿會疼得要死,甚至發生意外。
張景義和兩個孩子最後被扶了下來,工作人員把她的兩個皮箱拿下來放到她身邊,有點可憐的看了她和孩子一眼,說:“把東西看好。得搶,得學著搶,記著冇?”
張景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工作人員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想說什麼,想想還是冇說,關上車廂板扭頭喊:“曹書記,我任務完成了啊,人都交給你了我就回了。”
鬍子拉茬的曹書記叼著根菸袋,笑的滿臉上都是深深的褶子:“崔同誌這就忙著走啊?喝口水歇歇吧?”
崔同誌擺了擺手,又看了張景義一眼,爬上駕駛室,大汽車轟的一聲走了。
曹書記抽了口煙。左右打量了一下,咳了一聲說:“嗯哼。同誌們,都是大老遠來的,響應國家的號召,那咱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一個鍋裡攪馬勺,工作上要相互幫助,生活上要互相照顧。
我姓曹,組織相信我,讓我來當這個大隊的書記,以後呢,我認真工作,希望你們也能認真工作,共同完成上麵的任務。下麵我點名,聽到的吱一聲。”
張景義轉頭四下看了一下,場院裡站著不少人,大都是一家一家的,也有單獨一個人,先前來的家庭也有不少帶著孩子的,大的十幾歲,小的還有比劉金榮還要小的。所有人都茫然的看著曹書記。
唸的都是各家戶主的名字,點到名字的人家答應一聲,唸了幾家就會有人來把他們帶走,有兩家人的,有三家人或者四家人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規律。張景義就開始緊張,緊緊的抱著孩子。
終於點到了張景義,曹書記打量了張景義幾眼:“你男人呢?”
張景義說:“死了。”
曹書記皺了下眉頭:“你是安東那邊過來的?怎麼跑這頭來了?”安東地區有沿海口音,和本溪這邊區彆有點大。
張景義說:“戶口遷過來了,剛給落。”
曹書記扭頭對後邊一個男人說:“這不是扯淡呢嗎?她這樣的,瞅這小身板,還帶倆孩子,這能乾啥?一瞅也不是乾活人哪。”
那個男人走上來看了看張景義:“家裡還有什麼人冇?”
張景義說:“有弟弟,在青堆。”
那男人問:“這邊呢?這邊冇人啦?”
張景義搖了搖頭:“我孩子在部隊上。”
男人看了張景義幾秒鐘,扭頭對曹書記說:“來都來了,還能退回去呀?看著安排吧。”
曹書記皺了皺眉頭,又點了兩個名字,說:“你們幾戶分到老霍家,跟著去吧,安頓好,明天一早來場院開大會。”
邊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揹著手披著襖子蹲在地上,這會兒站起來說:“走吧,把東西拿好。”
幾家人揹著抱著跟上去,張景義抱著劉金榮看了看兩個大箱子,曹書記也看了一眼,說:“老霍,你來幫著拿一下,她看樣也是拿不了,還抱孩子呢。”
老霍扭頭看了一眼,走過來一手一個拎起箱子,說:“喲,這可是好東西。”大步走了出去,張景義抱著劉金榮喊了劉照豐趕緊跟在後麵。
天已經黑了,遠處一片黑暗,風呼呼的颳著,娘仨跟著老霍深一腳淺一腳的順著土路往前走。走了有一兩百米,拐過幾棟房子,進到一個院子裡,老霍扭頭瞅了瞅,對張景義說:“你來這頭。”
拎著箱子帶著張景義進了西頭屋,打開燈,把箱子放到北炕上:“你們就住這,行李在炕裡,收拾睡下吧,明早一早早點兒起,開會。”
一家一家被安排到屋裡,張景義這屋南炕是一家四口,不過兩個孩子要大些,有十幾歲了,兩個半大小子。
屋子有點舊,抬頭就能看到房梁,牆上糊著報紙,炕到是燒熱了。
兩家人也冇打招呼,各自默默的收拾。張景義把兩個箱子費力的放到炕裡,把卷著的被褥拿過來打開鋪起。被子是軍用品,褥子一看就是舊的,打著補丁,不過洗乾淨了。
正收拾,老霍走進來:“被子都夠用不?”
對麪人家說:“俺們缺一床,孩子大了,兩個人一床有點擠。”
老霍點點頭,把手裡捧著的盆子放到張景義這邊的炕沿上說:“這有餑餑鹹菜,餓了就叨一口,熱水在外地鍋裡,鍋沿上有碗。生活上缺什麼東西明天大會完了能統一登記,到時候公社給弄回來。”
張景義說:“我,我也想要床被子,這個有點薄。”老霍轉身出去了。
對麵女的過來到盆子裡拿餑餑,問張景義:“你們家三個夠不?”
她男人說:“幾個?”
女人數了數:“九個。”
男人說:“留四個給她,遇一起了都不容易。她孩子小。”
女人拿了四個餑餑出來放到炕沿上,又拿了一塊鹹菜疙瘩和兩根蔥出來,把盆子端過去了。
張景義把餑餑拿起來,遞給兒子女兒一人一個,鹹菜疙瘩也冇東西切,隻能自己拿著讓孩子咬。
一口餑餑,咬一口鹹菜,咬點兒大蔥。劉金榮搖頭:“辣。媽餑餑不好吃,渣嗓子。”
張景義給劉金榮攏了攏頭髮:“慢慢吃,不吃餓。”
對麵女的說:“去給舀點熱水就著能軟乎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