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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好事多磨

予鈞無奈,瞬間便如一口吞個饅頭一樣,心裡噎得慌,麵上卻還做出平靜懇切的神色:“這個自然。隻是這‘做樣子’的話,終究不能昭告天下。家母也上了年紀,又不在京中,還望三小姐相助。”

明珠想起前幾日晉王妃所說的往事,心裡也覺得樓王妃可憐卻又可敬,思索了片刻便頷首道:“好吧,剛好我也順便探望一下霍三爺。那京中如何說?”

予鈞立刻道:“這個容易,三小姐過兩天放出話去,隻說到城外給先父先母閉關祈福數日便了。”

明珠會意:“這倒不難,事不宜遲,蕭佐十月三十回京,那咱們下月初二啟程?”

予鈞聽見這句“咱們”,立時心情大好:“多謝三小姐。”抬頭看看天色似乎又要轉陰,與明珠隨口閒談幾句便向回走。

接近回雁亭時,便聽見韶華抽泣隱隱,而明重山的聲音沉靜溫潤,一如平時:“……我冇事,上了藥便不疼了,又冇有骨折,彆哭……”

明珠伸手攔了攔予鈞:“咱們再走走吧,他們也是不容易。”

予鈞唇角微微上揚:“是,三小姐請。”

紅梅白雪,琉璃世界,孤雲山上回雁亭。直到兩三天後,明珠還時不時回想起當時的雪景和梅花,為了讓明重山和韶華的相聚能多幾刻,她和予鈞是在山頂繞了整整一大圈,隨口談些遊曆風景,順手摘幾朵嫣紅新梅,也是難得輕鬆。

在予鈞和明珠各自預備著明麵上的城西祭禮,暗地裡的冒雪北上之事時,意想不到的狀況卻又發生了。

明珠如往常一般去探望祖母,拿了些蕭佐返京時帶回的南方乾果送給晉王府諸人,然而一到王府,便感到了格外的緊張氣氛。

明珠向澄月使了個眼色,便帶著澄月自去頤珍院陪晉王妃說話,親手服侍祖母吃了藥、喝了安神湯睡下,便見澄月在外頭使眼色,臉上神情稍稍凝重。

明珠蹙眉,出門前又跟薑嬤嬤又叮囑了兩句,乾果不可教王妃多吃、以及出城祈福那幾日晉王妃有事就遣人通知碧水彆院等等。

薑嬤嬤的笑容溫和寬慰:“三小姐放心,老奴省得。”

明珠頷首道:“一切都有勞了,我的管家從南邊還帶了些藥材過來,也有一包是單給嬤嬤的,您也保重。”言罷告辭而去,邊向長房院子走邊問澄月:“出了什麼事?”

澄月慎重道:“小姐,您還是莫去長房了。山三爺的事情,似乎……”

明珠皺眉道:“怎麼說?是賞梅的事情?”心裡飛快推算了一下,明重山如今在羽林衛任正六品校尉,與位同一品的韶華郡君相比,自身品級是差的多了些。但身為晉王世子的嫡次子,也不能說完全配不上。但如今府裡的氣氛這樣凝重,就是晉王或者世子明湛昕對此事動了大怒?

澄月頷首道:“似乎是世子親自傳了家法,山三爺給打得昏了過去,剛纔我過去的時候剛好將人抬回自己房裡。”

“抬回去?”明珠詫異道,“便是他與韶華有意,哪裡就值得這樣?”仔細想了想,倘若鄯章然在前些日子的黯然神情是因著被韶華拒絕了,那麼大夫人心疼侄子,不論是心裡不喜歡這個並非真正嫡出的記名兒子也好、或是生氣明重山相瞞也好,動怒斥責都是正常的。但是倘若明重山能娶到韶華郡君,對明湛昕和晉王府都是有利無害,何至於發怒到這樣地步?

明珠忽然眸子一亮:“澄月,你說是世子動了家法?去查查,是不是山三爺頂撞了世子什麼話。上次大夫人問我韶華的事情,我卻冇說出內情,此刻還是先不碰麵的好。染香,你將果子送去長房,客氣兩句,不要多問。澄月,跟我去王爺的書齋。”

自從婚旨賜下,明珠便將大部分在晉王府的時間都用來陪伴祖母,而晉王因很少到王妃院子裡,以致祖孫之間就也很少見到。

晉王正在臨顏體的家廟碑帖,見明珠入門倒也冇什麼意外,隨口笑謔道:“稀客,坐。”

明珠心裡多少有點掛著明重山的情形,他雖然外形斯文安靜,但武功精湛,筋骨強健,到底要什麼情況纔會被打昏過去?

晉王又寫了兩筆,見明珠拿著茶碗有些出神,便歎了一句:“怎麼了?”

明珠笑了笑:“祖父倒是清閒,這是要將王府全然交給大伯父了?”

晉王運筆如飛:“人老了,管不了的自然要放手。”

明珠唇角勾一勾,稍帶了一點譏誚之意:“祖父可不是如今才放手的。”

晉王抬眼看了看明珠,隨手將剛寫好的這一頁翻了過去,又換了一張新的湖州宣紙:“鬼丫頭,有話就直說。”

明珠稍稍正色:“關於三堂兄,祖父是怎麼想的?”

晉王並不抬頭:“兒孫自有兒孫福,做祖父的到底能庇護多久。重山想要娶賢妻、立功業,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明珠靜了靜,忽然問道:“是祖父讓大伯父下這麼重的手?”

晉王的手腕頓了頓,“祠堂之頌”的頌字最後一點便歪了些,卻也冇有抬頭,隻是又換了一張紙:“你大伯管教你三哥,自有他們父子的道理。你好好陪伴祖母、預備嫁妝就是了,旁的實在不必操心。”

明珠適才心裡一點模糊的猜想此刻便堅定了許多:“祖父是不想三哥再幫長公子?”

有關羽林衛當中的事情,明珠並冇有專門去查問。但按著賞雪賞梅那日予鈞話裡流露的些許意思,便是如今明重山雖然職位不高,卻是駐守在要緊的位置上。

從十月初到如今,瑾妃立後的預備正逐步地按部就班,中書省並六部官員的調動也陸續交接,青宮太子對外一直宣稱病況平穩、身體尚可,但這一切看似平靜的局勢下,暗流的波動卻是一日強似一日。明重山在幾日前的落馬受傷之事,看似是羽林軍內部的一件小事,實際上可以是有心人的投石問路,也可以是敲山震虎。

若此時明重山因著家事而臥病告假,又是什麼意思?是晉王在這樣的局勢下仍舊試著避開奪嫡之中的正麵鋒芒嗎?

晉王終於放下了筆,望嚮明珠的笑意裡有點調侃,卻也有點探詢:“果然女生外嚮,你與長公子就這樣無話不談?”

明珠本能地直了直背脊,含笑道:“接到婚旨那日,祖父對我所說的話,我並不敢忘。前頭的路雖然不是什麼激流險灘,卻也不是花園平地,總要心裡清楚些,腳下才能走的穩當。”

晉王的笑意收斂了些,與明珠對望了片刻,又低頭提筆:“顧家女的身份太敏感,重山夠不上。當然你大伯的性子是急了點,他心裡也是有事,未免下手重了,也算錯有錯著。你呀,少管這些。”

明珠心中大概有了數,知道與晉王多說也是無益,當下低頭喝了一口茶,不再問了。

十一月初一,又是一場鵝毛大雪。原本幾日前的積雪就未化儘,再經此風霜侵襲,京畿之地銀裝素裹愈厚,路途難行,京郊農舍貧家房屋有數十家倒塌,數百人受災。睿帝下旨戶部開設粥場,賑濟京城內外的貧民。京中亦有公侯之家的女眷捐銀贈衣,同襄善舉。

而素來引人注目的錦瑟宗姬,在隨著祖母伯母捐出了現銀一千兩之後,便不顧家人攔阻,還是依著之前的行程,轉日便素服荊釵,輕裝簡從,前往京西景心靜苑,閉關七日,為已故的父親飛雲郎明湛暉並亡母連氏祭祀祈福。

景心靜苑位於京西蒼翠山,自盛朝元帝開國之年便立下此苑,以供清修素祭,至今已然立苑兩百年有餘,與旁的寺廟道觀皆不同,並無神仙佛像,隻有青爐香堂,並靜室素院數間,專司祭祀守齋等古禮。雖非僧非道,卻也香火頗盛,多有人至此祭禮。

明珠閉關致祭之處,便在蒼翠山深處的素心院。與現任戴苑主致禮交接之後,流雲碧水紋飾為標、晉字錦瑟為號的車隊便進了山。

而大約四個時辰之後,六駕輕騎護送的一輛簡素馬車,則開始向北方更多風刀霜劍的郴州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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