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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同甘共苦

明珠自祭禮回來,已經喝了兩大碗,此時聞到這個味道簡直想吐,看了看澄月和染香,又不由轉向予鈞:“長公子?”

予鈞點點頭,二人便將東西放下趕緊退出,不敢跟明珠目光相對。

明珠看著那碗紅糖薑湯,苦了臉:“我已喝了兩碗了,甜膩膩的想吐。”

予鈞也不好多說,將目光轉了轉:“嗯……良藥苦口,能喝甜的總比苦的好。”

明珠不由伸手揉了揉腰:“喝了也冇什麼用,真的太甜了。不信你喝一口。”

予鈞便拿起來喝了一口,隨即皺了皺眉,望嚮明珠:“那我若都喝了去,你便再喝一碗?”

明珠冇料到予鈞居然這樣說,一怔之下順口道:“好啊。”

予鈞笑了笑,仰頭便一飲而儘。

“哎哎——”明珠攔也來不及了,看予鈞皺著眉將那湯碗放下,無奈地道:“這也算同甘共苦了麼?”

予鈞笑笑,向外頭吩咐道:“澄月,給少夫人再煮一大碗來。“

門外澄月和染香互相看了看,皆是又偷笑又慨歎,這差事是越來越難當了。

臘月二十四,在民間習俗中小年的轉日,玄親王府闔家上下再度登車,前呼後擁地向京西蒼翠山的景心靜苑出發。

孝瑾皇後在宗族名錄上的父親,是晉王明玉和的遠房叔父明君淼,明氏宗族每年致祭自然會有一份祭禮。但孝瑾皇後到底心裡惦念著父親母親那不能宣告天下的真名,便從二十年前開始,叮囑玄親王在每年的年下,到景心靜苑做一場祭祀的古禮。對外的藉口隻說是因為明氏宗祠遠在瀧川,而身為天子宮嬪也不便在宮中親自致祭,便由玄親王一家代儘孝義。

對此,予鈞和明珠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這場代祭主要是為了孝瑾皇後不能言說的身世,不能記入族譜史書的父母,也算是孝瑾皇後心中最大的遺憾之一。

所謂古禮祭奠,並不需要太多香料煙燭,但耗時甚長,並不比太廟大祭時間短多少。且為了表示對先人的恭敬,玄親王等人皆是素服簡從,淨腹致祭。

景心靜苑曆史古久,多有王侯公卿在此致祭,曆任苑主皆為不世出的大儒者,也格外得到曆代盛朝皇帝看重。如今的苑主戴望祈更是多次被睿帝邀請入宮,談論老莊、法家、景經等諸子百家學問,地位超然。所以除非是皇帝親臨,纔會將整個靜苑清場關閉,否則即便是東宮儲君,也隻能將自己致祭的分苑由侍從護衛嚴加護持,不能乾擾其他分苑的祭禮或素禮。

此番玄親王府闔家前往,自然更不能超過太子的陣仗,隨從的親兵親衛大都駐守在蒼翠山下,帶到景心靜苑之內的從人不過二十餘人。

對於這樣的安排,出發之前明珠向予鈞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隱隱不安:“這樣真的安全嗎?倘若靜苑內遇襲,我們的應變之力極其有限。”

予鈞搖頭道:“擔心也是無益。王爺在自身防務上頭自有定見,並不許我插手,此番的防衛應當是邵東城負責,隻怕到時候南雋和寒天等人都得侯在山下。不過我已經請肖總鏢頭派人到靜苑做一場素禮。倘若真有什麼變故,他們也能相助支援。倒是你這邊,若身子不適,不去也是無妨的。”

明珠搖頭道:“我哪裡便那麼嬌弱了。如今是為皇後孃孃的父母致祭,我前去守禮了,也算是為長輩儘一儘心。”

予鈞心知所謂的長輩是指霍陵,霍陵身為孝瑾皇後之子,又長於北墨,與孝瑾皇後的父母說起來其實更親近。便點了點頭:“那你多帶兩個手爐,莫再受了寒。蒼翠山裡較外頭更冷些。”

這兩三日裡難得予鈞晨出晚歸,一直住在長風居,二人朝夕相處,彼此嘮叨叮囑之間倒是更習慣了。

明珠聞言頷首:“知道了,你自己也在意些。我在後頭不妨事,你在前麵跟王爺在一起的時候彆那麼衝,到底今天是給皇後孃孃的先人致祭。”

予鈞低了頭,唇角無奈一勾,平素慶典宮宴家宴因為人多,他並不太經常與玄親王近距離相處。但這場祭禮,卻是男女分開,身為嫡長子的他自然是緊跟在玄親王身後。隻是,他想起來要與父親相對是這樣頭痛,而玄親王想必也是一樣的不痛快。

親生父子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另一番的難得了 。

時過午後,整日的祭禮已經完成了大半,明珠跪坐在玄親王府女眷持禮的靜室之中,眼觀鼻,鼻觀心,心田一片澄澈。尤其這靜謐安詳的蒼翠山中,山川林木,靜和安好,明珠隻覺丹田氣海中的真氣緩緩運轉,四肢百骸愈發暢通,倒也不覺得時間流逝。

而在明珠前麵的是顧王妃、明湛嫣和葉側妃三人,她身旁則是顧王妃未出閣的嫡女宜華郡主,和三公子予錕的夫人周氏。眾人之中,除了明珠之外,便隻有明湛嫣略知騎射,餘人皆是深閨弱女,尤其顧王妃更是素來嬌柔纖弱。四日前的皇室大祭,眾人皆疲憊不已,這時隔四日便再一次整日的素禮祭奠,雖然在靜室中並不寒冷,但顧王妃顯然還是有些受不住了。

往年的這個時候,往往便是葉側妃開口勸說,顧王妃便推卻一下,餘人再順著勸兩勸,最終顧王妃終於“勉為其難”地順應眾人所請,到一旁去休息。

隻是今年瑾妃封後,地位又再不同,而府裡更是增加了一位被孝瑾皇後十分看重、又性格強硬無比的少夫人,葉側妃開口之間便有些猶豫:“王妃,您的孝心天地可鑒,但也要顧念自己身子呀。”

顧王妃搖頭道:“這祭禮是為了皇後孃娘,如何能有所簡省。”

周氏算是葉側妃的親兒媳,性情也是一般的八麵玲瓏,但禮法上自然是稱顧王妃這位嫡母為母親,忙接上一句:“母親,您的心意,皇後孃娘也是知道的。您還是休息一下吧,倘若真累壞了,皇後孃娘也要心疼呢。”不由看了一眼一直垂目跪坐,腰背筆直的明珠,心想這位大少夫人也太不識趣,自從進門就將顧王妃那句“不必立規矩”當了真,除了初一十五還真的就不去正院請安,如今這個時候該跟著勸顧王妃休息的也不說話。但想了想,還是續了一句:“大嫂,您說是吧?”

明珠聞言睜開了眼睛,向周氏淡淡掃了一眼,卻並冇有應聲。

顧王妃這位弱不勝衣,西子捧心做派的美麗王妃真的是一朵無瑕白蓮麼?玄親王府的中饋,一直都是在顧王妃的芳華院裡執掌,葉側妃和甘側妃雖然始終在跟前湊趣,但病弱文秀的顧王妃多年來也冇開言叫哪個側妃代掌過王府的對牌和賬本。

正因為此,明珠才相信她那場簡薄至極的大婚典儀,絕對不是隻有玄親王的意思,更是有顧王妃的手筆。孝瑾皇後為人淡泊寬和,莫說顧王妃隻守半日素祭,便是報病不來,孝瑾皇後也未必會怪罪她。前日睿帝和孝瑾皇後在太廟大祭,帝後二人都在過程中休息了一個半時辰。如今顧王妃若想休息便大方直說,何必跟葉側妃並周氏搭唱應和,做什麼三催四請、勉為其難的樣子?

哪怕再退一步說,顧王妃這是身為天家婦,難為於皇家顏麵,明珠也冇有配合做麵子的興趣。當初大婚典儀,又有誰在意了予鈞的顏麵?玄親王和顧王妃既然在打予鈞臉麵的事情上不猶豫,那自己的臉麵就自己顧,明珠是不管的。

靜室中又默然了片刻,葉側妃隻好再度開口緩頰:“皇後孃娘年高體弱,不能致祭,王妃娘娘您如今代祭半日,孝心實在天人共知,不能將自己的身子也都搭進去呀。”

明珠不由微微皺眉,什麼叫皇後年高,不能致祭?這是玄親王為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致祭的儀典,難道皇後能親至,顧王妃身為玄親王正妻就可以不致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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