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阿興的引起楊牧雲一陣唏噓感歎,或許再過不了多少年,大明曾經統治過這裡的痕跡一點兒也不會剩下。
“那你們越人恨大明麼?”楊牧雲問道。
“恨麼,也談不上,”阮阿興的話倒很直爽,“隻要不再打仗,都過去的事情誰也不會太較真的。”
“看來老百姓最大的願望便是安居樂業,”楊牧雲心中暗道:“這挑起族群間仇恨的都不過是一些上層人物罷了。”
這時一個人愁眉苦臉的走上前來朝阮阿興抱怨了幾句,阮阿興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一番,哄著他去了。見楊牧雲眼中有詢問之色,便道:“他叫阿光,過來跟我抱怨說漁獲都損失掉了,這趟海算是白出了,我說下次一定會都補回來的......”
看著阮阿興樂觀的態度,楊牧雲問道:“對了,剛纔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與你們拚鬥?”
阮阿興的臉色一沉,凝望了一下那些人逃走的方向說道:“他們都是占人,幾百年來一直與我們越人為敵,我們跟他們可冇少打仗......化州與占人的國家相鄰,他們不時派人出海來劫奪我們越人的漁獲。”看了楊牧雲一眼,“他們這次來了很多人,不但想把我們的漁獲全部劫走,還想把我們全部殺光......要不是恩人你及時出現,又本領高強將他們打跑,我們這次可就凶多吉少了。”
“他們所說的占人國家應該就是占城國吧?聽說它在安南國的南邊。”楊牧雲喜歡涉獵一些異聞奇趣,占城國的事是聽一位曾在南都會同館任過職的老吏說的。
“恩人,”阮阿興的目光看著他說道:“等待會兒到岸了,你有什麼打算?”
“嗯......”楊牧雲心說這裡離大明的京師幾乎有萬裡之遙,人生地不熟的,我能有什麼打算?
“恩人......”阮阿興目光凝注著他,一臉懇切的說道:“化州地方小,冇有能駛向遠洋的大船,不如你先隨我回我們的莊子歇息幾日,然後問明去東京的路,那裡應該有通向大明的海船。”
東京便是安南的國都,現在越南的首都河內市。
“看來也隻能如此了,”楊牧雲點點頭,朝阮阿興一拱手,“一切全憑阮大叔安排。”
“哪裡話?”阮阿興擺擺手,“你是我們的大恩人,能夠到我們的莊子,是我們的榮幸。”
兩人說著話,前方出現了一片陸地。
駛近了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的沙灘,沙灘上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樹木。
楊牧雲從來冇有見過這樣奇怪的樹木,灰白色挺直的樹乾上冇有一根枝椏,隻是到了頂部,纔有向四方散開的巨大的葉片。就像巨大的蘑菇和傘一樣。上麵開著一簇簇白裡帶著淡黃色的小花,在風中搖曳,彷彿在向人招手。還有一些更高大的上麵結了一些青綠色的果子,比人的腦殼還大。
看著楊牧雲一臉好奇的神色,阮阿興介紹道:“這些是椰子樹,上麵結的果實叫椰果,敲開硬殼,裡麵的果汁就像人的乳汁一樣,喝起來可甘甜了。”
“唔
......”看慣了北方寒冬裡蕭瑟落寞的大地,眼前猛然出現一片綠意盎然,楊牧雲還有些不習慣了,“這些樹一年四季都是這樣麼?”他問道。
“當然,”阮阿興說道:“不光椰子樹,其它的樹和草也都是這樣,還有花,一年當中這裡的花是一直盛開的。”
“那這豈不是跟仙境一樣,”楊牧雲興奮的道:“冇有秋天的落葉和冬天的大雪,一年四季都是生機勃勃。”
“大明那裡的樹葉一到秋天都會落下麼?”阮阿興有些不解,“什麼是雪?”
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第一次有點兒不能理解對方了。
......
船靠岸了,一群孩子和女人歡呼著擁上前來,拉住自己家的男人問長問短。
看著親人臉上洋溢的笑容,船上漢子們臉上的些許愁容頃刻間煙消雲散。
漁獲不多,沒關係,人平安回來就行,下一次出海時多打一些魚蝦就行了,有什麼比自己親人的性命還重要呢?
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女和一個**歲的孩子拉著阮安嘰嘰呱呱的說個不停。阮安把她們拉到父親麵前,那孩子一聲歡呼,張開雙手撲到了阮阿興的懷裡,少女拉著父親的胳膊不住的問東問西。
阮阿興笑著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抬頭對楊牧雲說道:“這是我的女兒,叫阮靈,”拍了一下懷裡孩子的屁股,“他的我的小兒子,叫阿寶。”
少女向楊牧雲眨了眨眼睛,在父親耳邊輕輕問了一句。
阮阿興笑著答了幾句。
“他......是從大明來的?”少女的話顯得很生澀,但說的卻是漢話。
“對對對,”楊牧雲連連點頭,喜道:“姑娘會說漢話麼?”
少女臉一紅,微微搖了搖頭。
“她會說上幾句,隻是不多,”阮阿興笑道:“跟哥哥弟弟不一樣,她從小對說漢話很感興趣,我便教她說了一些。”
少女羞嗒嗒的拉著阮阿興的衣角又說了幾句話。
阮阿興頷首道:“我曉得了,叫你阿孃多準備些飯,今日家裡要來客人了。”
少女點點頭,剛轉過身,突然臉色一變。楊牧雲發現,不光她,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隻見遠遠過來幾個人,當先一人穿著一件薄綢衫,腳蹬步履,臉尖似猴,唇上的兩撇鼠須走起路來一翹一翹的,後麵跟著的兩人身材健碩,目露凶光,一看便不是善類。
“此人定是在這一帶頗有些身份。”楊牧雲冷眼看去,這裡的人大多衣衫襤褸,散發赤足。唯有此人,綢衫步履,跟在場的人涇渭分明。
猴臉人眼睛骨碌碌一轉,看到了阮阿興,徑直向他走來。
阮阿興放下懷裡的孩子,迎上前躬身向他施了一禮。
猴臉人下巴抬得高高的,掃了他一眼,拉長聲調問了幾句話。
阮阿興恭恭敬敬的一一答了。
聽完他的述
說,猴臉人登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疾言厲色的朝阮阿興吼了幾句。
阮阿興冇有絲毫脾氣,反而變得誠惶誠恐起來,一邊說一邊叉起雙手連連打躬,目光中帶著哀求的意味。旁邊的人都看得有些忿忿然起來。
阮安的臉漲得通紅,握緊拳頭目光盯著那猴臉人,似乎隨時準備上前把那猴臉人暴揍一頓。
“那人是誰?”楊牧雲悄悄問阮靈,“為什麼對你父親這樣說話?”
“他不過是範老爺家裡養的一條狗罷了,”阮靈臉帶鄙夷的說道:“整天就會到處轉悠著去咬人。”
“範老爺是誰?”楊牧雲又問。
“他是這一帶有名的惡人,”阮靈眸光一閃,“所有的人都怕他。”
“你們為什麼怕他?”楊牧雲不解。
“因為......”阮靈剛說了幾個字就聽猴臉人的話越來越大聲,從身後一人手中接過一條鞭子就要向阮阿興身上抽去。
阮安實在忍不住了,大吼一聲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猴臉人手中的鞭子。
猴臉人臉色大變,一揮手,身後那兩名健碩的漢子便走上前,扭住阮安的手臂對他拳打腳踢起來。
阮靈尖叫一聲,撲上前想要把那兩個漢子推開,可畢竟女孩子力氣小,被一個漢子反手一揮,向旁跌出幾步。
見對方如此欺負人,旁邊站著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猴臉人笑嘻嘻的走上前,一雙眼睛骨碌碌的不住在阮靈身上打量,突然伸出手去,要去勾阮靈的下巴。阮靈尖叫著向後退去,驀的人影一閃,楊牧雲擋在了自己麵前。
猴臉人臉色一變,目光盯著楊牧雲吼了一句。
楊牧雲微微搖頭,表示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猴臉人一氣之下,一拳朝楊牧雲胸口打來。
楊牧雲看也不看,便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猴臉人“啊呀”一聲,疼得雙膝一軟,竟然跪了下來。
“啊喲,不敢當!”楊牧雲鬆開他的手腕一推,猴臉人的身子便向後仰去。
正在對阮安拳打腳踢的那兩個漢子一驚,放開阮安奔了過來,一左一右扶住了猴臉人。
猴臉人伸手指著楊牧雲不知說了句什麼,兩個漢子吼叫著朝楊牧雲撲了過來。
“哎唷,不好!”楊牧雲扭頭便走,兩個漢子甩著膀子緊追過去。
說也奇怪,楊牧雲搖搖擺擺的也不見走得多快,那兩個漢子使足力氣狂追就是跟不上。繞了幾個圈子之後,兩人都有些氣喘籲籲了,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忽然分開,其中一名漢子繞到前方堵住了楊牧雲的去路,另一人朝他背後狠狠的撲了過去。
眼看兩人前後夾擊,楊牧雲勢難脫身,旁邊的圍觀的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了驚呼聲。
“噗——”楊牧雲的身形一閃而逝,兩名漢子收不住身形,碰撞著互相摟抱在一起。其中一名漢子的屁股上還重重的捱了一腳,當即失去重心,摟著同伴摔倒在地骨碌碌向一旁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