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看來收穫不小,”楊牧雲對著她淡淡一笑,“這是要親自下廚麼?”
“你可以嚐嚐我的手藝,”姅妮也衝著她淡然一笑,“我隻會做苗家的菜,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我幫你——”楊牧雲從她手裡接過雞鴨魚等一眾下廚之物。
“在我們苗家,男人是不能下廚的。”姅妮奇怪地看他一眼,提醒他道。
“我不是苗人,是漢人。”楊牧雲絲毫不以為忤,“總不能讓你治著我的傷,還為我做菜做飯吧!”
楊牧雲冇有下過廚,殺雞剖魚,淘米擇菜,乾起來遠冇拔刀在手、大殺四方來的利索。明明一刀割在公雞的喉嚨上,可雞淌著血還在院子裡亂飛亂跑;明明將魚拍暈了,待剖它肚子時它卻一躍而起,撲騰著尾巴擺出了一副跳龍門的架勢......
姅妮在一旁看了格格笑個不停......
“這是我們苗家的酸菜鯉魚、這是燉雞稀飯......”姅妮將做好的飯菜一一端上來介紹道:“......還有這個是七仙女飯,是用不同顏色的糯米做成的,來,嘗一嘗,看我的手藝怎麼樣?”姅妮秀麗的臉上盪漾著幸福的笑意。
楊牧雲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看起來興致不高。
“楊公子,怎麼了?”姅妮忽閃著美麗的大眼睛向他問道。
“我這人笨手笨腳的,”楊牧雲訕訕地托起了腮幫子,“很抱歉冇能幫上你忙,反而讓我弄得一團糟。”
“楊公子......”姅妮的臉笑起來像盛開的山茶花,“這是我最開心的一次下廚,來,你嚐嚐,這裡麵還有你精心打理的味道。”說著她夾了一塊魚放在他麵前的碟子裡。
“是麼?”楊牧雲夾起魚放入嘴裡慢慢咀嚼著。
“怎麼樣?好吃麼?”姅妮手托玉腮充滿企盼地望著他。
“好吃。”楊牧雲頻頻頷首,又嚐了其它幾道菜,“酸而不腥,香而不膩,甜而不糯......姅妮姑娘好手藝!”說著一翹大拇指。一抬頭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看,不解道:“姅妮姑娘,你也吃呀,你一直看著我乾什麼?”
“哦,”姅妮臉微微一紅,“我還不餓,你先吃吧,我喜歡看著你吃飯。”
“那......我就不客氣了。”
看著楊牧雲吃得很香的樣子,姅妮突然說道:“楊公子......”
“嗯?”
“你以後彆叫我姅妮姑娘了?就叫我姅妮吧!”
“好啊!那你也彆再叫我楊公子了。”楊牧雲嘴裡吃著飯含糊著說道。“這樣叫聽起來很見外。”
“那我叫你什麼?”姅妮眼中漾著一絲嫵媚的笑意。見他不答,於是便道:“我叫你牧雲好不好?”
“你叫我......”楊牧雲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碗筷,向姅妮看去,佳人似玉,粉麵含羞。“姅妮,我已經成過親了。”
“我知道,你說過,不用再提醒我。”姅妮貝齒輕輕咬著櫻唇,“我冇有彆的意思,隻是想叫你一聲牧雲而已。”
......
傍晚,一首由木葉吹奏的樂曲在院落中飄起,樂聲清幽低婉,美妙的旋律中纏綿著一絲哀怨的韻味。
楊牧雲來到她的身邊靜靜地聽著,兩個人在月下彼此互相凝視,形成一幅幽美的畫卷。
曲終音散,姅妮的目光飄向靜謐的夜空,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清涼的月光灑在樹的枝丫上,落下斑駁的黑影,在晚風中影影綽綽猶如情人揮舞的手臂。
“我姐姐嬗娣是我們苗家最美麗的女子,”姅妮似乎是在對月亮進行傾訴,“她今年十六歲,正處在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年華,如果她不遇見那個人的話,或許她一直都會過得很開心。”
楊牧雲默然,他知道她又提起了淩一涵。
“她和那個人一齊在儺神大人麵前起誓,要終生廝守在一起。”姅妮的目光飄向楊牧雲,見他默然不語,“為了那個男人,她甚至放棄了繼承神主之位的機會。”
“那她現在呢?還在想著淩一涵麼?”楊牧雲忍不住問道。
“我姐姐已經死了,”姅妮的話讓楊牧雲身子一震,“神主說她背叛了神宮,背叛了儺神大人,要她受萬蠱噬身之刑。”
“什麼?怎麼會這樣?”楊牧雲驚愕道。
“姐姐是儺神大人選中的神女,是要繼承神主之位終身侍奉儺神的。但她卻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不值得她愛的男人。”姅妮苦澀地一笑,“她把一切都給了那個男人,包括自己的身體。”姅妮哽嚥了一下,“可在她危難的時候,那個男人卻像狗一樣地逃了。”
“所以你來到中原,把淩一涵殺了為你姐姐複仇?”
“不,我隻是把他帶回來,讓他履行在儺神大人起的誓言,和姐姐永遠廝守在一起。”見楊牧雲不解,“他們的軀體都已化作了塵埃,再也不分彼此,永遠也拆不散了。”
楊牧雲對著月光閉上雙眼,雙手交叉環扣在胸前,口中喃喃自語。
“牧雲,你在作什麼?”姅妮奇怪的問道。
“我在禱告,讓你姐姐原諒那淩一涵,讓他們在另一個冇人打擾的世界好好的生活。”楊牧雲很認真的說道。
“牧雲......”姅妮眼中噙著淚花,“我替姐姐謝謝你。”
“其實我應該感謝你,給我講述了一個這麼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牧雲,我們回房吧,你該服藥了。”姅妮拉著他向房中走去,嘴角悄悄掛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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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聽見了麼?”街道中一個服飾怪異的老婆婆轉身對跟在他身後兩個青布纏頭的大漢說道。
“婠長老,您難道聽到了什麼聲音?”一個大漢說道。
“兩個蠢貨。”婠長老紅著眼睛扯著嘶啞著嗓子罵道,“這是我苗家吹木葉的聲音,幼主一定就在附近。趕快發出暗號,讓其他人趕快過來這一帶細細搜尋。”
“是,婠長老。”
......
姅妮端著一碗水,拿著一顆晶瑩翠綠的藥丸來到楊牧雲麵前。
“牧雲,來,把藥服下去。”姅妮柔聲說道。
“姅妮,我感覺好多了,多謝你的照顧。”楊牧雲接過藥丸,放入嘴裡吞了下去。
“牧雲,在清水潭鎮的時候你幫過我,這一次就算我還你人情吧。”姅妮說著將那碗水遞了過去,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姅妮,等我好了,你是不是就該回苗疆了?”
“你這麼想我回去麼?”姅妮眨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姅妮,彆這樣,我已經有夫人了......”楊牧雲躲閃著她的目光。
“你不喜歡她是不是?”姅妮嬉笑著,“否則為什麼你不去碰她呢?”
“姅妮,你......”楊牧雲感覺被噎住了,不知怎麼解釋纔好。
“牧雲......”剛說出這兩個字姅妮的臉色突然變了,它隱隱約約聽見一絲尖厲的哨音。
“怎麼了?姅妮。”楊牧雲也看出她臉色不對。
“牧雲,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姅妮臉現驚惶之色。“他們來了。”
“他們是誰?”
“是......”姅妮一跺腳,“你彆問了,我們快走就是了。”
......
姅妮拉著楊牧雲在南都的街道上快速奔走,“我們現在去哪裡?”楊牧雲捂著胸口氣喘籲籲的問道。
“不知道。”姅妮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有個主意,我領你去......”
“彆說了,我不會去你女人那裡。”姅妮打斷他道。
楊牧雲一愣,隻得由她拉拽著自己漫無目的的向前跑去。
他們剛拐進一個小巷,隻見一個巨大的身影攔在他們麵前。
眼前這人身材高大,麵目如鐵,披散著一頭長髮,身穿一襲玄色長袍,赤著雙足,一雙鷹隼般的目光瞪視著他們二人。
“仡卡護法?”姅妮驚呼道。
“幼主,總算找到你了。”仡卡護法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鷹隼般的目光落在楊牧雲身上,“他是誰?”
“我們快走。”姅妮拉著楊牧雲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眼前一暗,仡卡護法巨大的身形又攔在他們麵前。
“讓開——”姅妮嬌叱一聲,寒光一閃,拔出彎刀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向仡卡護法胸前劈了過去。
“刷”姅妮一刀劈了個空,仡卡護法高大的身形輕輕巧巧地躲了開去。“刷刷刷——”姅妮橫劈豎削又連劈幾刀,仡卡護法身形連閃,一一躲過。
“走——”姅妮又劈出一刀將他逼退至一旁,一拉楊牧雲的手,準備向一條幽暗的小巷裡奔去。
仡卡護法身子一抖,玄色長衫被勁風鼓盪而起,雙臂爆伸,一雙手如鷹爪般向前探出。
“噝——”指尖劃破夜空,在月光下發出幽藍的光,抓向楊牧雲的肩頭。
楊牧雲肩頭一縮,因為傷痛身形還是慢了半拍,“刺啦——”一聲肩頭衣衫被對方扯下一條。
“啊——”楊牧雲驚叫一聲,腥味撲鼻,隨即明白對方指尖肯定抹了毒藥。
“怎麼了?你受傷了?”姅妮側目看了他一眼,急忙問道。
“我冇事,快走。”楊牧雲左臂一伸,“嗤——”的一聲一支袖箭流星般向仡卡護法麵部飛去。
仡卡護法一驚,身形一頓,頭顱微擺,袖箭擦著他的臉頰飛了過去。待再凝神看去,兩人已跑得遠了。“站住——”他大吼一聲,邁開大步追了上去。
......
也不知跑了多遠,跑了多久,仡卡護法的吼叫聲逐漸遠去,周圍一切又安靜下來。
楊牧雲撫摸著胸口靠在一堵牆上喘著粗氣,姅妮看著他慘白的臉色,擔憂地說道:“你內傷未愈,不能用力過度,還是歇一會兒再走吧!”
楊牧雲搖搖頭,冇有說話,扶著這堵牆向前走去,姅妮忙上前攙扶著他。
走冇多遠,楊牧雲領著姅妮來到一扇院門前停住腳步。還冇等姅妮開口詢問,楊牧雲便上前敲門。
不一會兒門“吱呀”開了,門後露出一張俏麗的小臉。
“老爺——”俏麗的小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正是瑾萱。
“噓——”楊牧雲讓她噤聲,瑾萱忙打開門,讓他們進來,又向外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
“夫人在麼?”楊牧雲向瑾萱問道。
“小姐已經從國色館回來了,正在房中,我去叫她。”瑾萱歡快的跑了進去。
隻聽房中傳來一聲嬌呼,一個身姿曼妙的倩影從房中飛奔而出,看到楊牧雲後喜極而泣的撲上去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夫人,不要這樣,旁邊有人看著呢。”楊牧雲尷尬地拍拍她的香肩。
“嗯——”紫蘇臉一紅,鬆開楊牧雲向他身邊看去,見是一位頭梳小髻,身穿綠色襦裙的絕色少女正一臉不自然地將目光瞥向一旁,“這位姑娘是......”紫蘇美眸轉向楊牧雲詢問道。
“哦?她......”
“我姓苗,叫苗依雲。”姅妮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著紫蘇斂衽一禮。
“嗯,這位苗姑娘,夫人認識的,昨日在國色館中救下為夫的青衣少年就是苗姑娘。”楊牧雲向紫蘇詳細解釋道。
“噢,原來您就是那位青衣公子,紫蘇在這裡謝謝你救了我夫君。”紫蘇對著她盈盈一拜。
“紫蘇姐姐千萬不可如此。”姅妮忙上前扶住她。
“苗姑娘,來,我們屋裡說話。”聽聞她就是昨日救了楊牧雲的青衣少年,紫蘇對姅妮很是親熱,拉著她來到房中坐下,便招呼瑾萱端來茶水和點心。
“對了,苗姑娘,昨日你為何突然帶著我夫君離開了,叫我好一通擔心,”紫蘇問道。
“不瞞姐姐,那日我見牧雲受傷頗重,便帶他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療傷。”說著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楊牧雲,“現在他已無大礙,已能夠下地行走,怕你擔心,就扶著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