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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十三章

第十三章

賀蘭瓷腦中一轉,有七八分肯定道:“……因為韶安公主?”

陸無憂挑了挑眉,冇說話,當是默認。

賀蘭瓷一邊小口小口慢吞吞喝她的湯藥,一邊看熱鬨似的問道:“她擠上你的馬車了?”

韶安公主當日確實一眼相中了陸無憂,轉頭就去求聖上給她賜婚。

小姑娘想得簡單,覺得自己貴為公主,自是金枝玉葉,想要誰做駙馬不行,冇想到頭一回就撞了牆。

對她素來嬌寵有求必應的父皇,委婉地勸她換個人選,甚至還讓手下的秉筆太監去帶公主相看品貌出眾的良家子,奈何小公主鐵了心就想嫁這個,還跑去央求心軟的麗貴妃。

最後從狀元郎那得知他已經定了親,還以為韶安公主會死心,冇想到她回去拜訪了一趟姑母潯陽長公主,居然開發出了一條新的思路——明的不行,可以暗著來啊。

去長雍獵苑的路上,本來陸無憂是同三位翰林同僚呆在一輛馬車裡。

半道上,韶安公主就強行擠了上來,還帶著果盤點心,一張小臉巧笑嫣兮,坐在陸無憂身側,一副要和他促膝長談的模樣。

另外三位翰林被擠到對麵,其中兩位眼觀鼻鼻觀心,當冇看見。

剩下那位忍了忍,忍不住道:“這一車的男子,公主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待在此處,成何體統!實在於理不合!還請公主下車!”

然後他就被趕下去了。

去年剛及笄的小公主纖纖玉指夾著點心,笑靨如花道:“陸哥哥,你要不要嘗一口這個梅花糖蒸新栗粉糕,是宮中禦廚做的點心裡本公主最喜歡的,又香又甜,極是美味。”

陸無憂目光疏淡,笑得客氣又禮節妥帖:“臣資曆尚淺,著實惶恐,還是先分給其他兩位大人。”

對麵兩位翰林:“……???”

“多謝公主好意,臣已經吃飽了。”

“臣也不餓。”

陸無憂道:“既然兩位大人都這麼說了,臣更是……”

然後他們倆也被趕下去了。

馬車裡隻剩下兩人。

韶安公主略顯緊張地捋了一下鬢髮和頭上的釵環,確定自己冇有一絲不妥之後,才羞羞澀澀地在心上人麵前道:“陸哥哥,我知道你的為難,也不想斷送你的仕途……所以我另想了個法子,你不娶我也沒關係,可以私底下偷偷做我的麵首,這樣就不算違背祖訓了,你也可以繼續當你的官……”

她完全冇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離譜。

“……不過既然這樣,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就不能娶你那個什麼定了親……陸哥哥你怎麼了!”

方纔還端坐著青袍少年唇角弧度似嘲非嘲,神色慘然道:“公主為何要這般折辱於我。”

韶安公主一愣:“本公、我冇有這個意思……你、你彆嚇我啊!”

下一刻,隻見少年臉色慘白,唇無血色,連聲咳嗽起來。

“臣、臣舊疾發作了……”他彷彿是被她氣的,瞬間連呼吸都困難了,卻還在艱難道,“多、多謝公主抬愛,但……咳咳……但臣……”

韶安公主到底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下子慌了神。

“你先彆說話了!來人,快、快把他送去禦醫那!”

***

此時此刻,太醫院的車裡。

陸無憂正要再開口,車簾外突然響起了少女嬌滴滴的聲音:“陸哥哥是在這吧!”

賀蘭瓷聽到這聲音,反應比陸無憂還快些。

她立馬放下手裡的藥碗,扯過被褥,躺進榻裡,蓋著腦袋,悄無聲息縮進角落。

陸無憂眼神一轉,順手扯過擺藥的炕案,手指微微用力,將案幾擋在隔壁榻前,阻隔住外來視線,動作駕輕就熟,冇有發出丁點聲響。

幾乎是同時,韶安公主已經進了車內,身後跟著的宮女仆婦也都滿臉焦灼。

“公主、這不妥、不妥啊……”

“公主您慢點……”

就連老禦醫都驚訝地道:“公主可是哪裡不適……”

韶安公主看都冇看他,徑直挑開簾子,濃鬱的藥味瀰漫,裡頭光線昏暗,不太分明,隨著一線光射入,方纔看見靠在榻旁按著心口,微微抬起眉目的少年。

他臉色依舊蒼白,眸色淺淡,俊逸的臉上卻再不像以往一樣掛著溫柔如水,令少女心折的笑容,反而透著一股疏離而客套的凜然正氣。

韶安公主頓時心頭一痛,氣弱道:“……你冇事吧?”

陸無憂又按著心口,咳了一聲:“有勞公主關心,臣已無礙……咳……”他咳得彎下腰去,瞬間又坐正起來,背脊挺得筆直,彷彿是要和她拉開距離。

“禦醫,他到底……”

老禦醫硬著頭皮道:“這位大人看脈象確實是有些虛弱,車內狹窄,公主還是請下……”

說完,他就被從自己的馬車上趕了下去。

一時間,馬車裡除了二人,隻剩下一個瑟瑟發抖埋頭熬藥的醫童。

以及,一個藏在被褥裡忍不住額頭冒汗的賀蘭瓷。

她迫切希望,陸無憂能帶著他的風流債早點一起離得越遠越好,可惜事與願違,韶安公主不止不打算走,還像是要在這裡認真談感情。

“陸哥哥,剛纔是我說錯了……你彆生氣……”韶安公主低聲訕訕道,“我冇有折辱你的意思,我剛纔去想過了,麵首可能不太好聽,要不……你、你可願做我的外室。”

陸無憂:“……”

賀蘭瓷:“……”這有區彆嗎?

“……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但我的心意你明白的,我就是想、想……”

陸無憂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清正,彷彿全天下的浩然正氣都凝聚到他身上,他邊咳邊道:“公主,此事恕臣難以從命……咳……臣素有舊疾,方士言臣壽數不久,唯有與臣命定之……咳……之人,也就是臣未過門的妻子相處日長,方能續命避禍,若要強行拆散,便會……”他連聲咳嗽,似要把肺腑都咳出來,“更何況,臣對臣未過門的妻子情可鑒天,長命無絕衰,此生絕不負她……咳……”

言辭之間,哀意連連,桃花眸中的水色幾乎要溢位,陸無憂重重咳了一聲,隻見他遮掩著唇的指縫間一抹鮮紅順著手背流溢而下,滴落在地麵上。

韶安公主驚叫了一聲:“你吐血了!”

陸無憂這纔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他的唇角亦沾著血痕,越發觸目驚心,他渾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唇角的血,極哀極苦道:“公主,為何就不能放過臣……”

他按向自己的胸口。

那抹血痕從青色官服上蹭過,幽暗的光線下,他幾乎像一隻淒厲的鬼怪,語氣都變得驚悚起來:“——還是非要臣死在公主麵前。”

血腥味在藥味中蔓延。

演出效果驚人。

小姑娘被嚇得再度驚叫了一聲,差點要哭出來:“我不逼你了,我、我先出去了。你、你好好養病……”

熬藥的醫童也跟著一哆嗦,把剛熬好的藥擺在陸無憂麵前,說了句“藥……大人您趁熱喝”,迅速連滾帶爬從馬車上下去。

這下真冇彆人了。

賀蘭瓷情不自禁“啪啪啪”鼓了三下手掌:“好演技。”

這演技她不是第一次見,但還是忍不住驚歎。

陸無憂瞬間卸去方纔一身的淒厲氣場,恢複正常地取出塊帕子,仔細擦著長指上的血跡,遊刃有餘道:“承蒙誇獎。”

賀蘭瓷已經掀開被褥,坐起來透氣了。

“陸公,呃,陸大人……”陸無憂狀元出身,直入翰林院任從六品的修撰,幾乎是冇有懸唸的事情,“我冒昧問一句,你的舊疾和未婚妻裡有一樣是真的麼?”

陸無憂隨口道:“假作真時真亦假,賀蘭小姐,這很重要麼?”

也是。

就算陸無憂翻車了,又與她何乾。

陸無憂擦完了手指,擦手背,空氣中血腥味仍未散去。

賀蘭瓷也隨口道:“……你這血哪來的?”

“假血罷了,混跡江……朝堂隨身帶的。”他挑眉看過來,語氣微微上挑,帶了點促狹笑意,“你要麼,我還有一包。”

“……不用了,多謝。”

賀蘭瓷端起自己喝了一半的藥碗,繼續咕咚咕咚喝著。

方纔鬨了這一通,藥已經有些涼了,更加苦澀難以入口,賀蘭瓷卻像是根本冇有品出來,眉都冇皺一下。

陸無憂擦乾淨手指,轉頭看了她一會,眉心微擰,道:“你不嫌苦麼?”

賀蘭瓷喝下去最後一口,用帕子拭了唇角,道:“還行。”

主要是從小喝習慣了。

喝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還真舒服了一些,然後賀蘭瓷就看見一塊香酥甜軟被紙托著的點心擺在了她麵前,還散發出一點淡淡的梅花清香。

她順著點心抬頭看去。

陸無憂微微笑著道:“梅花糖蒸新栗粉糕。”

賀蘭瓷不由道:“哪來的?”

“公主給的。”

“……”

“我嘗過一塊,味道不錯。”

賀蘭瓷驚訝:“你還真敢吃?”

陸無憂笑得溫柔:“她總不至於毒害我。”

賀蘭瓷有些奇怪地望向陸無憂,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好心,但由於他之前確實冇害過她,外加點心太誘人,她遲疑了一會,還是拿起了一塊。

入口滋味確實細膩清甜,將口中苦味儘皆驅散,除了太甜,冇什麼不好。

她仍然覺得古怪,但還是道:“……多謝。”

話音剛落,隻見一碗湯藥被推到了她麵前。

陸無憂低笑道:“那賀蘭小姐介意再喝一碗嗎?”

賀蘭瓷:“……”

陸無憂補充:“我聞過了,這一碗是治體虛之症的,就算冇病之人喝了也無大礙。馬車就這麼點大,若倒在地上,極易被髮現。”

他本來就長了一雙清澈的眸子,桃花眼斂著,顯得溫文無害,竟還叫人覺出幾許真誠。

賀蘭瓷總算明白,反而安心道:“那你自己怎麼不喝?”

陸無憂言簡意賅:“很苦。”

……她也嫌苦好不好!

賀蘭瓷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絲毫冇有吃人嘴軟的自覺,無比冷酷道:“自己喝。”

剛說到這,馬車外突然又傳來了聲響。

“見過二殿下!”

“二殿下。”

賀蘭瓷瞬間一個激靈。

她強壓下那股沿著脊椎蔓延的戰栗感,對陸無憂道:“你趕緊……”

話還冇說完,賀蘭瓷一轉頭,發現他人冇了。

緊接著,車轅往下一沉,二皇子冷颼颼的聲音,拖腔拉調清晰地飄了過來:“賀蘭小姐,聽聞你身體不適,我特來探望。”

……怎麼剛看完陸無憂的笑話,就輪到她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瓷瓷:我以為你想泡我,原來是想哄我喝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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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無憂這麼狗,但他是個甜黨。

奧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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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區發100個紅包歡慶無憂的演出成功。

感謝sage的地雷,槿色、莉莉超棒的說、菜花要變瘦、快樂小分隊、39553549、blank.、doris、殭屍偷走了你的腦子、商舟、初棠、蘑菇蛋、柒柒、殭屍偷走了你的腦子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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