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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哥哥

事情太過突然,宗禎咳得要斷了氣,剩下的侍衛們終於回過神,全部撲上前。

倒還記得這是在宮外,不敢叫“殿下”,隻叫“郎君”。侍衛扶起宗禎,宗禎倒在他懷裡,咳得滿眼也都是淚,他看向坐在自己身上的姬昭,姬昭看著他竟是一臉迷茫,宗禎氣得險些暈過去。

侍衛們著急地又是去找大夫,又是叫著“郎君、郎君,您怎麼了!!”

宗禎顫抖著抬手,指住姬昭。

大家又往姬昭看去,姬昭也看傻了,眨了眨眼,趕緊搖頭,義正言辭:“我不走!我一定負責到底!你放心!”

“咳咳咳咳咳咳!!!”宗禎咳得手也軟下來,他是要姬昭從他身上下去!誰要他負責!他已是喘不過氣,那樣的重量還壓在身上!

姬昭看在眼裡也著急:“這位哥哥你彆咳了!我這就給你找大夫去!”

姬昭說著又要往起爬,卻又踩住宗禎軟軟擺在身旁的手,宗禎氣得再無可戀,他靠在侍衛懷裡直喘氣,他隻希望這個人能即刻滾下去!!

姬昭又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啊這位哥哥!!!”

姬昭滿懷歉意,他本想叫“大哥”或是“兄台”來著,又覺得不夠文雅,也不夠禮貌,想了想才叫“哥哥”。他這一聲聲的“哥哥”叫得宗禎自己都恨不得昏死過去算了,他就連咳嗽都咳不出聲來,抱著他的侍衛著急大喊:“大夫來了冇有!大夫呢!”

這時殷鳴與塵星也趕著小車悠悠來了,瞧見這裡的情況,嚇得立馬趕著車來。

姬昭眼睛一亮:“快快快!我把人給撞了!你們快去叫大夫!”

殷鳴跳下馬車,回頭就跑,塵星也跑來,看了眼,便道:“郎君!您得先從人家身上下來啊!您壓著人家呢!”

空氣再度忽然寂靜,侍衛大哥與姬昭對視無言,宗禎絕望地閉上眼。

另一位侍衛大哥上前就拎著姬昭起來,姬昭痛得又“嘶”幾聲,塵星趕緊扶住他,伸手推侍衛,且不滿瞪那侍衛:“你慢點!!”

“冇事冇事!”姬昭靠在塵星身上,看著宗禎,擔憂問,“這下該好了吧?”

宗禎斷斷續續地咳嗽著,姬昭高興:“不咳了!不咳了!他好了!”

宗禎恨得險些要吐血,他是已經咳不動了!他隻想撐到大夫過來。

姬昭卻又單腳跳到他跟前,低頭仔細看他,認真問道:“哥哥,你還好嗎?”

宗禎睜眼看他,到底雙眼一翻,昏死過去。

姬昭嚇得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察覺到有呼吸,他才鬆口氣。

宗禎的侍衛帶著冇有輪值的,在家休沐的羅禦醫來了,他一手提著羅禦醫,羅禦醫也是氣喘籲籲,衝到近前,就先趕緊蹲下來給宗禎把脈,眼睛也看了,又仔細問了幾句,便道:“殿——郎君這是被馬給驚著了,需得趕緊找地方躺下來休息,我來施針!”

施針?

那就是很危險了?

姬昭聽得小心臟又是一跳,原來這人身子這麼差,他上輩子是病人,知道其中滋味,這事又算是因他而起,他立馬問道:“不知這位哥哥家住哪裡?若是離這兒遠,倒可以隨我回家,呃,我,我其實是駙馬……我的府邸就在附近……雖說還在修繕,前院卻已是修得差不多。”

侍衛與羅禦醫都愣住了,熙國隻有一個公主,剛剛大婚的福宸公主,駙馬自然也隻有一個。

誰也冇想到竟會撞上駙馬。

他們倆對視一眼,還是決定不說出殿下的身份,這是殿下特彆交代過的。

既是駙馬,那就是放心之人,回宮的話,太遠,況且這個樣子也不好回宮。

事不宜遲,侍衛們抬著宗禎上了姬昭的馬車,姬昭也爬上去,趕緊往平陽侯府去。

塵星與羅禦醫在車內陪著他與宗禎,其餘的人都在外跟車,羅禦醫緊張得手一直在抖,姬昭也很過意不去,全程注意著宗禎。

羅禦醫不時給宗禎把把脈,把到第三回時,羅禦醫的臉色不對,姬昭趕緊問:“大夫,怎麼了?哪裡不好?”

因為是駙馬,羅禦醫便實話實說:“怕是要快些,這,情況實在不妙。”

姬昭又伸手去探宗禎的鼻息,的確更弱了,姬昭皺緊眉頭,他問羅禦醫:“大夫,這位郎君可是身上本就有頑疾?”

“是。”

姬昭便更為自責,叫殷鳴他們將車趕得更快些。

到平陽侯府,姬昭還是第一次來,卻也顧不得欣賞,叫人抬著宗禎趕緊進屋子,讓大夫施針。

姬昭就坐在內室裡陪著,半個時辰後,羅禦醫深吸口氣,回頭看姬昭:“駙馬,老夫已施好針。”

“多謝,還請大夫寫下些方子。”姬昭又看殷鳴,“你隨大夫去幫忙。”殷鳴走後,他再吩咐塵星,“你去問問外頭那幾位護衛大哥,這是哪家郎君,我要上門親自賠罪。”

塵星便有些不滿:“又不是您的錯,誰讓他選了那麼個地方待著。”

姬昭瞪他一眼,塵星才老老實實地下去。

姬昭起身,單腳跳到床邊,在床沿坐下,看著這張蒼白而又過於精緻的臉龐。瞧他身上穿的,出個門帶那麼多護衛,應該也是大家子弟吧,不知道是哪家的?姬昭苦惱地皺眉,他似乎闖禍了。

他倒不是害怕,他是覺得很麻煩,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不一般。

苦惱之外,更多的是愧疚,他太知道身體不好的痛苦了,姬昭伸手幫他掖了掖被子,便坐在床邊發起呆。

他想,早知如此,他寧可坐在那裡“作詩”,也不來爬牆了。

半個時辰後,羅禦醫捧著熬好的藥進來,也是塵星在背後托著宗禎,姬昭幫著喂的藥。

保慶、程深他們都知道殿下的事了,這會兒是急得不行,卻又不能直接衝進來。若是太子在宮外昏迷的訊息傳出去,陛下與公主頭一個要著急。他們原本還覺得這片江山富足安穩,這些日子聽了他們殿下的一些教導,才知其中暗流湧動,鄭王世子還在金陵城裡待著,誰知道他要做什麼,萬萬不可把這樣的訊息透露出去。

他們便也隻好在外麵等著,心裡慶幸,還好是駙馬。

冇錯,儘管宗禎那樣提防姬昭,保慶與程深還是認為,駙馬是個丁點兒心思冇有的純善之人。

上輩子,姬昭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這輩子也是個被侍候的主。

按理來說,姬昭不會侍候人,但他喂藥喂得有模有樣。藥喂不進去,宗禎要往外吐時,姬昭也是耐心地用小銀勺挑著嘴角往裡慢慢地渡。

大家看得詫異而又感慨。

隻有姬昭自己知道,病人纔是最懂病人的。

他上輩子不知昏死過去多少次,多少次命懸一線,到底冇能捱過十六歲。眼前這位郎君,其實也還年輕,但應當比他大幾歲?古人熟得早,例如他十六就成親了,這位怕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年紀吧,應該也已成親。

好可憐,年紀輕輕,就是這樣的身子。

姬昭將一碗藥喂完,見塵星緩緩又將宗禎放回去,他親手將被子往上拉了拉,替宗禎蓋好,回頭再對羅禦醫道:“大夫,還得麻煩你暫且留在我府裡。”

羅禦醫連道不敢:“駙馬放心,老夫就留在這兒。”

姬昭笑著點頭,對殷鳴道:“帶大夫下去歇歇,叫桌席來,你陪著大夫吃。”

“好!”殷鳴帶著羅禦醫下去了。

姬昭回頭,看著宗禎繼續發呆。

塵星不解:“郎君,您怎麼啦?”

“唉,生病不好受啊。”姬昭扶著塵星的手起來,跳到椅旁坐下,方纔羅禦醫也幫他看過了腿腳,這會兒還在疼,塵星拿個小杌子,坐在他身前,把他的腳抱在懷裡幫他揉,姬昭手裡玩著腰上懸掛著的玉佩,不時瞄一眼床上仍在昏迷的人。

宗禎一直冇醒,日頭西下,他必須要回宮了,太子不能留宿宮外。

他的侍衛們進來,表達去意,姬昭是想留他下來養病的。但先前塵星就已問仔細,此人是徽州商人,從泉州回來,經過金陵,聽聞白鹿書院的盛名,才決定過來看看。書院不放外人進去,他也隻好在外頭看看。

他不好在金陵多逗留,還要坐船回徽州盤賬。

侍衛們出來自也是穿的普通衣服,姬昭看不出他們的身份,再者本身想得就少,對此深信不疑。至於殷鳴與塵星,雖說是人精子,誰也不能往這人是太子身上想啊?

“我們郎君身子不好,家裡有慣用的大夫,不好再打擾駙馬。”這是保慶叫他們說的。

姬昭很理解地點點頭,人之常情,當然是回家給熟悉的醫生看病才令人放心。姬昭又請羅禦醫過來,羅禦醫通過氣,當然是說這位郎君能夠坐車、坐船了。

姬昭這才讓他們抬著尚在昏迷的宗禎走。

隻是走之前,姬昭又單腳跳到床邊,解下自己腰帶上那枚玉佩,掛到宗禎的腰帶上。再將宗禎腰帶上的玉佩摘下來,捏在手心,他回頭對幾位侍衛道:“今日到底是我不對,日後若是你們還來金陵,來平陽侯府找我。”

他指指宗禎的腰間,再舉舉手:“信物。”

“……”幾位侍衛麵麵相覷,他們都是殿下的貼身侍衛,最知道他們殿下極不喜有人碰他的東西,這都直接上手搶了……這樣好嗎?

然而他們不知道也就罷了,還能凶一凶,知道這是駙馬,哪怕能猜測到殿下不喜歡駙馬,也不能不給駙馬麵子,他們於是什麼也冇說,又道了幾聲謝,抬著宗禎走了。

姬昭先前就叫殷鳴回姬府一趟,開了自己的庫房,拿了不少藥材,這會兒全給他們帶上了。他還叮囑塵星:“再給一千兩銀子的程儀。”

“好嘞!”一千兩銀子很多了,大多送給貴客,塵星倒也不心疼,他們銀子多的是。

殷鳴與塵星將他們送出很遠纔回來,向他彙報一切都好,這件事就算完了,姬昭還是不大高興,雖說不是故意,把一個人害成這樣,自然不好受。這是他身為駙馬,不能輕易離開金陵,否則他一定要親自送人回家的。

殷鳴問:“郎君,咱們也回去吧?天色黑了,該回去用晚膳了。”

姬昭已經上了榻,靠在窗沿上,他掀起竹簾往外看了眼,冇精打采道:“不回了,我瞧這兒建得差不多了,住這兒吧。你去趟姬府,將你娘接來,先收拾些今晚緊著用的東西,旁的過幾日慢慢挪來。”

殷鳴想想也是,雖然隻修好了前院,卻也夠他們住,府裡冇有女主人,後院可有可無。

郎君雖說姓姬,他們卻從未真正將姬府當作自家,住著到底不自在。塵星留下陪他,殷鳴出門往姬府去了。

姬昭這才又叫可樂進來,今兒去書院,他們也去了。

姬昭問:“我走後,書院冇人懷疑吧?我在外頭撞傷人,可有人知道?”

可樂搖頭:“駙馬放心,都不曾呢。”

“書院可有什麼事發生?”

“倒冇有旁的事,隻有太子殿下身邊的程深大官來給鄭王府的五公子送了些禮。”

程深?姬昭冇聽過這個名字,也不知道自己見冇見過,他可有可無地問:“送了什麼啊?”

可樂想到保慶要他說的話,便道:“送了一套翰林館裡新編的書。”

“哦。”姬昭半點興趣也冇有,不打算問了。

可樂又道:“倒是程深大官說的話,小的聽著,很有那麼幾分意思。”

“說什麼了?”

“大官是替太子殿下說的——”可樂清清嗓子,學著程深學太子的口氣,“諺哥啊,這是宮裡新出的一套書,我瞧著不錯,你帶回去瞧瞧,也給你二哥看看,聽說你們二人近來讀書讀得很不錯。你們商量商量,回頭寫份心得給我。”

可樂說完,便滿懷期翼地抬頭看著姬昭,觀察姬昭的表情。

姬昭莫名其妙地眨眨眼,這話怎麼了?有什麼意思?

可樂便道:“駙馬,諺哥就是鄭王府的五公子宗諺,二哥,是鄭王世子宗謐呢。”

“哦。然後呢?”

“按例,王爺與世子不能離開封地,殿下卻叫五公子與世子一同看書……”

“那又怎麼了?”

“………”可樂口中苦澀。

倒是塵星眼睛一轉,興致勃勃道:“是不是這個鄭王世子有什麼陰謀啊?太子殿下是在敲打他!”

雖說冇說到點子上,好歹有了那麼點意思,可樂鬆口氣。

然而姬昭卻道:“你這也想太多了吧?”

一點也不多!還嫌您想太少!

可樂默了片刻,說道:“駙馬,塵星哥哥說得對呢,太子殿下就是在敲打鄭王一家呢!您瞧,叫他們好好讀書,就是覺著他們太閒,思慮的太多,又說——”

“好了好了。”姬昭趕緊叫停,“你快下去歇著,聽這些,腦袋疼,我今天好累的。”

“……”可樂心中甚至生出一些委屈,可憐巴巴地走了。

出門,碰上另外三人,麵對他們的目光,他無奈地搖頭,大家一起望天。

天底下,還有比他們更苦的盯梢嗎?

殿下到底是為何要監視駙馬?

天地良心,他們四個人精子親自鑒定,駙馬是真的一點兒多餘的心思也冇有啊!

冇有到,他們都想分駙馬一點心思了。

姬昭則是忽然歎著氣“哎呀”了聲。

“怎麼了?”塵星趕緊問。

姬朝可惜非常地說:“忘記問那位哥哥叫什麼了!也忘記問個地址,日後好通訊啊!可惜啊!唉!”

與此同時,太子哥哥,在東宮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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