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不知道何時從哪裡站出來的助理，為時瑾遞上了需要用到的醫療器械、無菌手套、無菌防護服。
她語氣平靜淡然，像是在說什麼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而她現在的動作，一切都透著乾淨利落的專業度。
眾人被她驚詫住，都忍不住看向她，她太年輕了，看上去比秦凡雅年紀還要小不少，身上帶著一股少年氣，雌雄莫辯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非得要說她有什麼特征，那隻能是兩個字——好看。
她的年紀，讓人很難對她生出什麼信任感來。
但是看她的神態和說話的語氣，又很難讓人反駁她的決定。
“我預計的成功率，是百分之八十！”時瑾淡淡地出口。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就等著有人做決定。
秦凡雅不想再做任何爭辯了，她算是看出來了，蔣家活該有此一劫，就憑蔣寧不知道從哪裡挖出來的這麼一個醫生，看著都不知道大學畢業了冇有，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這麼一個醫生，竟然就可以動搖蔣家人的心思。
她也懶得再費什麼力氣去做什麼了。
讓他們自己做選擇吧。
蔣家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麼，這樣的決定做了後，誰能夠承擔得起後果？
蔣老夫人開口說道：“司醫生，麻煩你了。”
時瑾上前，接過了秦凡雅手裡的病床，推著蔣老爺子，走進了手術室。
秦凡雅長這麼大以來，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堅決地棄用，這樣的事情，大概從她十歲開始，就再也冇有發生過。
她自嘲地笑了笑，摘下了手套，脫下無菌醫護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蔣家人頓時議論紛紛，想留她又不敢留，不留又怕那個什麼司醫生是個江湖騙子。
蔣老夫人虛脫地坐倒在長椅上。
“奶奶！”蔣寧忙一把扶住了她，“您冇事吧？”
“我自己歇歇。”蔣老夫人閉上了眼睛。
蔣寧閉上嘴巴，不敢再說話，心中也開始驚惶不定，今天自己做的決定，是正確的嗎？會將自己最尊重的爺爺的性命，葬送在自己的手中嗎？
她一時不敢繼續想下去，更深知奶奶此刻承受著什麼樣的壓力。
時瑾進入手術室，輔助的醫生和護士都驚訝地看著她。
竟然有人能夠取代秦醫生給蔣老爺子做手術？
他們的眼裡是難以置信，也是無法認同。
“我知道大家對我不太熟悉，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夠安心地配合我的所有工作，如同你們平時做手術配合其他主刀醫生一樣。”時瑾淡淡地開口。
她的聲音有一股格外讓人心靜的魔力。
大家都安靜下來，說道：“好，我們配合。”
“好，我會先給病人封住經脈，然後做手術。”時瑾拿出了自己的一套金針。
大家又是大受震撼，事到如此，也不得不繼續配合。
……
秦凡雅離開後，直接驅車回家。
管家看到她回來，不由詫異：“小姐，蔣老爺子的手術做完了？”
“冇有。”秦凡雅冷哼了一聲，“從現在開始，蔣家任何電話，都不用通知我。任何人找我，都不見。”
蔣老爺子的病情，其實完全可以明天才做手術。
秦凡雅之所以將時間卡得那麼死，說是十分鐘之內必須做手術，無非是為了讓蔣家人更有緊迫感，也多給自己留點餘地。
所以，隻要那個司醫生不是完全亂來，蔣老爺子其實也還是能夠有一線生機，耗到明天。
但是想要做好蔣老爺子的手術？
那個年輕的司醫生不如先做夢！
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秦凡雅可冇有任何一丁點的誇張！
秦凡雅已經可以預感，那個司醫生會敗得多麼徹底。
到時候，蔣家想要在再找自己過去，非得要蔣老夫人親自來請，好話說儘，她纔會紆尊降貴前去了。
管家忙說道：“是，小姐。”
他已經習慣了秦凡雅這個態度，隻要遇到有人不尊重她的醫術，她就會這樣。
看起來，這次蔣家，竟然在這個關鍵節點，給小姐氣受！
這家人，真是太不明智了！
……
手術正在進行。
蔣家人已經炒累了，也等累了，全部進入聽天由命的狀態。
在他們冇有注意的角落，傅修遠正站在暗影處，安靜地等待著時瑾結束手術。
手術室的燈閃了一下之後滅了。
“奶奶！”蔣寧見蔣老夫人要站起來，馬上扶著她。
手術室門打開了。
時瑾率先走了出來。
蔣老夫人衝到她麵前，想要開口，一張嘴，卻發現冇有聲音。
原來，她現在嗓子已經啞的說不出話了。
還是蔣寧先開口：“司醫生，我爺爺的手術情況怎麼樣了？”
“蔣老爺子的手術很成功，現在已經送進重症監護室，早上醒來，應該就冇有大礙了。不過後續還得好好調養。”時瑾的話裡全是雲淡風輕，彷彿對她而言，隻是做了一個極小的手術而言。
蔣家人頓時爆發出大麵積的慶幸的聲音，“太好了，謝謝你，司醫生。”
“有驚無險，老爺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否極泰來，好日子還在後頭。”
蔣寧更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抓著時瑾的手：“謝謝你，司醫生，謝謝你。”
時瑾點點頭：“冇事了，大家可以放心。”
她從身上掏出了一粒小藥丸給蔣老夫人：“老夫人，你憂思過重，驚累交加，才導致嗓子暫時不能說話。吃了這顆藥，回去多休息，多喝水，很快就好了。”
蔣老夫人接過來，這次再冇有任何遲疑，直接放進口裡吃掉了。
“那我先走了。”時瑾打了個淺淺的嗬欠，好久都冇有這樣熬夜了。
“我送你！”蔣寧馬上說道。
“不用，你去陪著家裡人吧。”
說完，時瑾很灑脫地離開了眾人的視線，蔣寧確實又念著爺爺又要顧著奶奶，就冇有跟隨著時瑾了。
倒是剛纔配合時瑾手術的醫生跟了過來，一臉的崇拜：“司醫生！我想請教一下，剛纔你所用的那幾項技術，到底是怎麼回事。能不能加你微信，我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想請你指點。”
這位醫生之前配合過秦凡雅，對於秦凡雅確實十分崇拜，但是秦凡雅所用的很多技術，他其實是能夠看明白的是，隻是知道自己需要時間才愛能夠達到那個高度。
而時瑾就完全不一樣了，她所用的技術，完全超過了他平聲所知道的任何知識，讓他自己去想，怕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頓時，秦凡雅的神性在他腦海裡已經消失了，他現在滿腦子都隻有時瑾。
“好啊。”時瑾掏出手機，切換到司錦的微信號，讓他新增了。
他加上了之後，還有問題想問，一抬頭，就看到傅爺站在麵前，目光清冷，像是寒潭一樣的要將人凍傷。
“傅、傅爺……”
傅修遠牽起了時瑾的手，“回家了。”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醫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蔣老爺子的病情確實還挺嚴重的，不過也冇他們說的那樣，隻能在今晚做手術。不過不管如何，這個手術完成後，就太大的問題了。”
時瑾將剛纔的情況交代給他知道。
“我並不關心他的情況。”傅修遠執起她的手，“忙了這麼長時間，辛苦了。”
“還好。”時瑾露出笑容。
……
次日一早，時瑾剛剛起來，就收到了蔣寧的微信。
“司醫生，我爺爺已經醒了，也按照你說的熬好了中藥給他喝。他現在看起來，精神還可以。醫生說，問題不大，在重症監護室在觀察幾天，應該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跟我預料的差不多。安心休養。如果有事情，隨時聯絡我。”
“好的司醫生。這次真是太感謝你了，如果冇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爺爺的問題確實很棘手，但是也還冇有到完全絕望的時候。就算不是我，換做另外的醫生，情況也不會那麼嚴重。”
“司醫生，您真是太謙虛了！”
時瑾倒是說的實話，早前蔣寧將蔣老爺子的病曆發給她的時候，她就詳細地看過了，所以昨晚去的時候，雖然著急倒是也冇有緊趕慢趕。
秦凡雅說的什麼十分鐘內必須手術的事情，在時瑾看來也是有點過於誇張了。
……
此刻的秦凡雅，已經吃過了早餐，正坐在客廳裡。
手機上，冇有蔣家打來的電話。
不過，她本來也將蔣家所有的電話都暫時拉黑了。
這就是不信任她的代價。
她有預感，很快，蔣家那邊就會來人了。
管家也有相同的預感，一早就等著蔣家的人痛心疾首前來求小姐。
然而，等到了將近中午，蔣家也並冇有打來電話，更是冇有安排任何人上門。
“小姐，要備午餐了嗎？”管家走到秦凡雅麵前。
秦凡雅眉頭微蹙：“備吧。”
“管家，小姐，外麵有蔣家的人過來了。”一位傭人走了進來說道。
秦凡雅的眉頭鬆開，露出了笑容：“就說我不在，讓他們回去吧。”
“好的，小姐。”
管家笑著說道：“小姐，蔣家的人可能真的著急了。”
“讓他們急著吧。”秦凡雅不以為意。
當真當她是什麼人了？整個港島的人，還冇有誰敢這樣給她甩臉的！
片刻後，傭人進來了。
管家問道：“蔣家的人呢？”
“按照小姐的意思，已經將他們給打發回去了。”傭人說道。
秦凡雅輕哼了一聲。
管家說道：“這些人太冇有誠意了吧。下次再來，就說小姐還是不在，不用理會他們。”
“好的。不過蔣家的人留下了一樣東西，說是小姐昨晚落在醫院的，現在讓人給送過來了。”
傭人將一個盒子給遞了上來。
管家接過來，遞給秦凡雅。
秦凡雅說道：“打開吧。”
管家笑著說道：“蔣家的人，還算是懂事的，知道平白無故的請不到小姐再過去幫忙，先把禮物給送過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了盒子，秦凡雅的視線掃到盒子裡，笑容慢慢地凝固起來。
原來裡麵裝的根本不是什麼禮物，而是秦凡雅自己的一枚手鐲。
昨晚她準備做手術，所以將手鐲摘下來放置在了旁邊。
後來離開的時候太過匆忙，就冇有將手鐲給帶走。
現在蔣家人將東西給送回來，就冇有彆的話了，顯然就是冇有想過再打算繼續請秦凡雅。
秦凡雅臉上出現一絲不可思議：“管家，你馬上去醫院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不，我自己親自去。”
秦凡雅起身，馬上朝著門外走去。
……
醫院裡。
蔣家人都回去休息了，隻有蔣寧留在這裡陪伴蔣老爺子。
雖然時瑾說蔣老爺子還需要一定時間的休息才能真正的恢複。
然而他醒來後，已經能夠起身來喝藥了。
他雖然依舊枯瘦慘白，但是精神狀態明顯的見好。
“爺爺，等你再好點，我們就把司醫生請過來做客。我跟你說，他真的特彆厲害。”蔣寧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蔣老爺子。
蔣老爺子也是嘖嘖稱奇：“現在的年輕人這是不得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了不起，了不起。”
“當然了不起啦，最重要的是，他還很帥呢。”
蔣老爺子看孫女兒的眼神不由笑道：“這麼說起來，你還真看上那位司醫生了？”
“不跟你說了，司醫生說過了，你還得多躺下休息呢。來，我扶你躺下去。”
蔣寧照顧好爺爺後，這才病房，正看到秦凡雅朝著這邊走來。
秦凡雅向來都是大家學習的標杆，蔣寧每次真的冇少被人拿來跟她比較。
蔣寧一看她的樣子就有點煩，不過今天，卻高興地迎上前去。
“秦醫生，你來了？”
秦凡雅見她的神色，就猜到蔣老爺子應該冇事了。
她心中疑惑，那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竟然真的可以做好蔣老爺子的手術？
她自忖自己完成這個手術，成功率也隻能有一半，那個司醫生，竟然可以做到舉重若輕，完全胸有成竹。
“昨晚走得急，冇有等到蔣爺爺做完手術。身為晚輩，我理應來探望探望。蔣爺爺現在情況如何了？”
“哦，不用探望了，爺爺在重症監護室，不允許那麼多人進去探望。我隻用告訴你，爺爺現在情況很好就好了。司醫生醫術非常好，不費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手術。而且，我跟你說，在那之前，他隻看過爺爺的病曆，根本就冇有見過爺爺。他這醫術，可真是出神入化了！秦凡雅，司醫生看著年紀比你還小呢，但是我看他的醫術，怕是遠遠超出你。”
秦凡雅最引以為傲的一點就是自己的醫術，和一直保持的才女頭銜。
聽到這些話，心中很不舒服。
不過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也是她無法更改的。
她說道：“既然蔣爺爺還在休息，我就不打擾了。請你幫我帶個好吧。”
“好的，慢走不送啊。”蔣寧揮手說道。
她剛剛送走完秦凡雅，就看到時瑾從不遠處走來，短髮，神色平靜冷淡，穿得乾淨清爽。
“司醫生！”蔣寧衝過去，熱情地看著她，“你不是說今天不過來嗎？”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想過來看看。”時瑾說道，“我進去檢查一下。”
“好。”蔣寧跟在她身邊，臉色泛紅，“需要做什麼準備，我去找人準備。”
“不用。”時瑾看了她一眼，“你感冒了？”
蔣寧揉了揉一下滾燙的臉，她纔不是感冒了，就是看到好看的小哥哥忍不住臉紅而已，而且，他竟然還關心自己！
她本來想說自己冇有感冒，但是轉念又馬上說道：“我好像確實有點感冒了。”
“嗯，那你彆跟著我了，去休息吧。喝點熱水——雖然這話聽起來挺渣男的，但是確實行之有效。”
蔣寧馬上點頭：“我一定會多喝的，司醫生纔不是渣男，你是又帥又有才華的天才醫生。”
時瑾不由笑了笑，這個小姑娘還真挺可愛的，她其實雖然醫者仁心，但是也不是什麼病人都管。
然而蔣寧從新增上她的微信後，就表達出了對她極度的信任。
醫患之間，有些時候就是需要一點這樣微妙的情緒的鏈接。
雖然說起來很玄學，但是如果一個人信任醫生，比起不信任醫生，治療後的效果，往往在臨床上會有顯著的差異。
“蔣小姐，你還真……”時瑾一時冇有想好措辭，將她一雙漂亮的圓眼睛一直盯著自己，不由說道，“……挺可愛的。”
蔣寧被她的話暴擊，臉上更是紅暈浮現，捂著臉轉身跑開了。
時瑾尋思著自己好像也冇有說什麼，不過蔣寧離開了也好，感冒的人不適合去重症監護室。
時瑾找了昨晚的醫生，一起進去，給蔣老爺子再次進行了檢查。
確定冇有什麼大問題後，她才從監護室出來。
那位醫生昨天在微信上請教了時瑾不少問題，陪她出來的時候，給她買了一瓶水：“司醫生，真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