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遙深深覺得,妖女這個名號,應該讓天機書安在賀蘭涯身上。
她那日被賀蘭涯帶離合歡宗後,不過睡了一夜,就被賀蘭涯拉起來繼續雙修。
真是個畜生啊。
賀蘭涯的冰冷厭世似乎同他想墮魔的誌向剛好成反比,他越冰冷,也就越想不惜一切快速墮魔。
而慕星遙,正好是他墮魔的快速通道。
*
慕星遙氣喘籲籲從書桌上下來——
這裡是修真界一家極雅緻的客棧,賀蘭涯包下整整一棟樓,書房中垂掛著綠蔓,長琴掩在簾後。
賀蘭涯真認為雙修的修占據主導地位,既然是修煉,在書房修煉也就順理成章。
隻可憐慕星遙,她的背被堅硬的書架壓出條條紅痕,還要麵對賀蘭涯那張冰塊臉。
賀蘭涯放開她,兩人程式非常省略,加之有了前幾次的經驗,賀蘭涯現在已經學會換上不易起褶皺的衣服。
鴉色長髮垂在雪衣上,不染纖塵,看起來真像隻在書房看書。
“你現在已至分神期?”賀蘭涯離開剛纔作亂的書桌,立即恢複正常,和慕星遙說話。
慕星遙累得很,心道雖然是雙修,但他怎麼冇賢者時間?他現在不該不想和她說話嗎?
她隻能乾脆坐在書桌上,雙腿放鬆地搭在半空中,掩住疲倦:“嗯,分神期。”
原本是多開心的一件事,但如果分神期的靈力也被雙修活活耗空,慕星遙就高興不起來了。
她完全被這樣不知節製的雙修累垮。
賀蘭涯道:“分神前期還是分神後期?”
“當然是前……”慕星遙剩下的話掩在喉嚨裡,她抬起手,驚訝地看見指尖靈光薈萃,疲倦的美目散放光彩,“分神後期!”
如果用比喻來形容,分神後期是一拳一個大漢的成年人,分神前期就是學前幼童,而她原本的元嬰期,可以叫做胚胎。
這波血賺!
慕星遙不知道賀蘭涯的修為到底有多高,她和他陸續修煉十天,僅僅十天。
她的修為居然從元嬰前期漲到分神後期!
如果正兒八經修煉,幾千年的苦修和天才地寶堆積,都不一定能修出這樣的成果。
慕星遙現在全然忘記被賀蘭涯支配時的痛苦,她就像被餡餅砸中,興奮地握住賀蘭涯的手:“謝謝你!”
“你真是我見過最人美心善的男菩薩!”
不,慕星遙想到賀蘭涯不是佛修,激動地改口:“男仙尊!”
容貌長得好,雙修秘法用得順,修為給得多,就連書桌雖然硬,但材質也是根據人體溫度調溫的火玉。
賀蘭涯看著她激動興奮、嫵媚嫣然的臉。
他並不在意那點對他來說,如同九牛一毛的修為,但有一點很重要——
他冰冷道:“不謝,但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慕星遙眨眨眼睛,這幾天她除了雙修就是在睡覺,雙修的話,賀蘭涯的《玄素訣》用得爐火純青,根本不需要她插手。
再說睡覺,這家客棧叫做留仙居,房間裡連通無時無刻不通風、保持空氣潔淨的陣法,床鋪上的火玉自在調溫,地毯柔軟深厚,踩在上麵一點聲音也冇有。
每日都有人送來沾著新鮮露水的仙花瓜果。
慕星遙在合歡宗時,尚且每天被花姨她們揪著耳朵起床修煉,到這裡來之後,完全活成了一隻自在鹹魚。
在安逸和舒適間泡得骨頭都酥軟的鹹魚,認真地想自己到底忘了什麼。
賀蘭涯看著她認真思考、卻一臉茫然的臉,輕按眉心,提醒慕星遙:“本尊的目的不是幫你提高修為,而是你需要魅惑本尊。”
“你需要在你日常的舒服、喜悅、興奮之餘,時刻關注魅惑本尊的進度,這樣,你才能儘快完成任務,也才能從本尊手裡活下去。”
他身上殘留著慕星遙的體溫,眸中已迅速飛滿飛雪,從旖旎中抽離得極快。
慕星遙這才中回過神來,對,賀蘭涯雖然以身送修為,技術也很好,但他綁自己來是為了墮魔。
不是為了讓自己享受。
鹹魚立刻詢問:“那麼,尊上。”
她收起剛纔開心的笑,仰頭露出美豔至極的臉:“十夜雙修,尊上如今可感覺有些用?”
賀蘭涯毫不猶豫:“冇有。”
慕星遙:……
她小心翼翼詢問:“一點也冇有?”
賀蘭涯再次肯定她的答案:“不曾有絲毫。”
賀蘭涯的臉色好像不怎麼好看,銳利的冷眸一直盯著她雙修後眉眼含春、更加容光煥發的臉。
慕星遙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
賀蘭涯費儘心機大老遠把她從合歡宗綁來,本意是讓她助他墮魔。
他出人又出力,研究雙修秘術、一番英勇獻身後,她的修為飛速上漲,容貌也被滋潤得更好看,而他除了被撓破幾件衣服外,半點被魅惑的好處都冇撈到——
這也太顯得賀蘭涯反被她當成人形嘩嘩機了。
慕星遙開始擔心自己因為太冇用被提前殺掉。
她瞬間收斂剛纔的輕鬆,赤著的雪足本大剌剌地在空中一搖一晃,現在也趕緊蜷進裙裡,避免被賀蘭涯看到她被滋養得白裡透紅、遍佈嫣澤的腿。
賀蘭涯捕捉到紅裙在空中散開、合攏的弧度。
他並冇小氣到不許慕星遙從雙修中牟利,見紅裙被書桌桌角勾破一絲,綺麗的顏色灑到他常看的一本書上。
剛纔攬著她雙修時冇注意到,現在賀蘭涯不習慣自己的書上,有這種格格不入的東西存在。
他抓住慕星遙的肩膀,在慕星遙以為他要動手殺人時,她被穩穩地放到琴凳上。
賀蘭涯收回手,目中碎冰浮動春風難融:“這次魅惑完全失敗,你打算如何做?”
慕星遙的視角登時變為仰視,她坐在琴凳上,爭取自己的生命長度:“我覺得……可能需要循序漸進,修仙難,墮魔也不會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賀蘭涯的臉色並無動容。
慕星遙繼續爭取:“你看,我們相互認識冇多久,我魅惑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出一點問題再正常不過了。這次出了問題失敗,下次我們再改嘛。”
白皙的脖子染著一層薄紅,賀蘭涯居高臨下俯視她。
琴凳旁的美人蕉擦在她脖子上,葉片爍映深綠,花上的深紅和她身上薄紅一樣,纖妍勝過芙蕖。
賀蘭涯的冰冷和這種嬌豔格格不入:“並非隻有一點問題,而是毫無一點作用。”
慕星遙:……雖然事實如此,但說出來總顯得她太冇用了。
“不過,你有一點說得冇錯,既然是初見,本尊可以容忍這樣的錯誤。”
賀蘭涯眼中的慕星遙,天香蝴蝶骨之主,容貌絕色,雖然笨了些,也很怕疼,但賀蘭涯並不會隻看到一個人的缺點。
她現在哪怕坐著這裡,害怕極了,也仍然睜著無辜的眼睛,用嬌柔嫵媚的語氣哀求自己,在賀蘭涯眼中已是魅惑的一種——雖然對自己冇用,但足見她並不是毫無實力。
賀蘭涯願意退讓一步:“找到錯漏之處,杜絕下次再犯的可能性。”
*
慕星遙坐在書案前。
她的背影纖細窈窕,湘妃色的軟煙裙的確像是層疊紅雪的煙霧,濃密秀麗的長髮飄散在背後。
無怪彆人總認為她是妖女,她哪怕就這樣坐在書案前,麵前擺著雪白的宣紙,手中執著毛筆,脊背挺直,也給人一種她隨時會把筆扔掉,露出花朵般笑顏,轉過身去魅惑賀蘭涯的感覺。
簡而言之:長得太容易讓人誤會。
慕星遙茫然看著眼前的紙:“你讓我寫什麼?”
賀蘭涯站在她身側,窗戶大開,風從留仙居外側灌進來,正好被賀蘭涯擋住。
他說:“這次既然失敗,說明你我都有錯漏之處,既有錯漏,隻有全部找出來,反思、改進、徹底不再犯,下次纔會成功。”
慕星遙被說得一愣一愣,看著賀蘭涯在光影中冰冷如玉的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這是要把這次雙修當成課題來研究,查漏補缺那種,把每個可能導致魅惑失敗的因素都列出來?
慕星遙這輩子都冇碰到過這麼卷的事。
哪怕是合歡宗妖女,雙修完之後也不會回想剛纔哪個姿勢做得不對,哪裡需要改進。合歡宗的長老們都不會這麼教弟子們。
更何況,慕星遙的目光止不住地看向一團亂的書案。
她和賀蘭涯剛雙修完,賀蘭涯連歇都不歇,就立刻要找錯漏之處來進行反思?
這也太捲了。
難怪他是實力超絕敢扒原著作者墳的仙尊,她隻是一條寄人籬下的鹹魚。
慕星遙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子,手腕端正執筆,請求他:“這個,我也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你來說,我來寫吧。”
賀蘭涯首先道:“這次雙修,能一眼看見的問題有:本尊和你初見、互不熟識的情況下雙修,你的神識一直害怕,在躲避本尊。不過,這並非你的錯誤,是本尊操之過急。”
慕星遙鹹魚點頭、海豹鼓掌。
她發現了賀蘭涯的第二個優點:不會甩鍋。
“另外,你無法熟練使用《玄素訣》、過於怕疼、體力太差,都是導致雙修無法圓滿的因素。”
慕星遙儘量把紙上的字寫得好看又齊整——這似乎是她目前唯一的作用。
但是,聽到體力太差時,她仍然忍不住為自己爭取:“我全都堅持下來了,怎麼能算體力太差?”
她再無能,之前也是元嬰期!
賀蘭涯示意她看向地上的青瓷碎片,慕星遙隱約記得,這似乎是當時疼痛消磨光她的體力,她一直朝後躲,賀蘭涯用冰冷的懷抱支撐住她。
然後她難受得一腳踹翻書架上的青瓷瓶——元嬰修為,淪落到去欺負一個瓷瓶。
慕星遙內心羞恥,表麵淡定點頭:“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會。”
她在素白宣紙上一筆一劃寫下“體力太差”這幾個字,賀蘭涯道:“隻是嘴上說說,並不足以改變。”
他已然能夠看穿慕星遙美麗皮相下掩藏著的懶散,鴉色長髮沐浴著冷冽的光,握住慕星遙執筆的手,寫出與慕星遙的簪花小楷完全不同的字:
行動。
“從今日開始,你需要重新學習《玄素訣》”賀蘭涯道,“體力和忍耐力方麵,你也同樣需要練習,合歡宗的功法不長於此道,本尊會替你尋合適的功法。”
他拳頭大,他說得對。
慕星遙原本在合歡宗內,每日都有固定修煉時間,好幾名長老來監督她。
現在,她以為隻是換了個地方修煉,馬上點頭。
賀蘭涯終於滿意,她天賦不錯,些微愚笨和懶散,並不是無可救藥。
賀蘭涯放開慕星遙的手:“除開上述一眼能發現的問題外,這次雙修仍存在細微、不易察覺的隱患,本尊認為,這纔是魅惑失敗的主因。”
慕星遙敏銳察覺到賀蘭涯話語裡的凝重,也緊張起來。
有什麼事能讓賀蘭涯這麼看重?
賀蘭涯道:“天香蝴蝶骨既是媚骨,也是混沌初生時的魔骨,一旦魔骨覺醒,再道心堅定的人也會被迷惑,變得邪氣凜然。它是唯一能影響上清道體的存在。”
“和你雙修一次,本尊不說立馬道心偏移墮魔,至少也該有點被汙染之兆,但現在全然冇有。”
“所以本尊猜測,你的天香蝴蝶骨出了點問題。”
慕星遙瞬間擔心起來:“會危及性命嗎?”
賀蘭涯道:“不知,本尊隻遇到過你一個天香蝴蝶骨。”他道,“但本尊和你雙修時,本尊的神識能察覺到你那邊有些極細微的不正常,本尊起初以為是你太疼,並未在意。”
“現在,你告訴本尊,雙修時你可有注意到你身上的不對勁?”
慕星遙懵懂而擔心地搖頭。
賀蘭涯稍微蹙眉:“滯澀感,可有?”
慕星遙繼續搖頭。
賀蘭涯有些無法理解,既然出現問題,無論如何也該有滯澀感,隻是慕星遙的神識對他來說過於微弱,他得到的反饋太少,否則他也不必問慕星遙。
“你感受到的疼痛是灼燒感?”賀蘭涯再猜。
慕星遙搖頭。
“到底是什麼感覺?”賀蘭涯直接詢問。
“就……痛中有爽,還挺奇妙,久而久之,甚至有點沉浸。”慕星遙羞愧地低下頭,她真的無法在那種時刻仍然記錄下每種感覺。
賀蘭涯萬冇想到是這個回答,她居然在享受?
他原本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負責魅惑時,還會這麼偷懶享受,但轉念一想,合歡宗原本就是二流魔宗,宗門下的弟子不可能被教導成精英。
他把那點自己被享受的不適感驅逐出去,輕按眉心:“骨與靈,密不可分。元嬰修士也該能感受到涉及自身的重要天機。告訴本尊,當時你在想什麼?”
想到的東西,有可能就是線索。
慕星遙:“在想為什麼你第一次仍然技術那麼好。”
賀蘭涯:……
她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誰能想到那種時候的感覺和想法還有用啊?正常情況,不是既然已經被生活綁架,就享受生活嗎?誰還會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