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
破敗的老舊房屋。
光腳亂跑的小孩。
大樹下抽著旱菸的老人。
昂著頭,悠閒自得的在路邊啄草籽的雞群,組成了孟公圍在八十年代的真實寫照。
孟公圍,也被稱為孟公屋,孟公村,是西貢區的一處客家人居民村,在這裡住著的人,大多是百年前從興寧縣遷移過來的客家人。
在當年看,孟公圍四麵環山,是能躲避戰亂的世外桃源。
但是放到眼下,要資源冇資源,要特色冇特色的孟公圍,就成了貧賤與窮苦的代名詞。
“老伯,請問孫誌成家怎麼走啊?”
呂澤一身便裝,在炎熱的港島氣候下喘著粗氣。
“誰是孫誌成啊?”
樹下幾個老伯在下棋,聞聲後對視一眼,記不得這是誰家的後生了。
“孫誌成,莫不是老孫家那個,幾年前考上警校的大小子?”
一名老人想到呂澤要找誰了。
呂澤連連點頭,肯定道:“對,就是考上警校的那個,我是他的同事,聽說他病了,過來看看他。”
“順著這條路往裡走,第三個路口左拐。”
“拐過去之後你多留意,他家是紅色大門,對了,他家牆比較矮,特彆好認。”
孟公圍老村在半山腰上。
因為蓋房子的時候冇什麼規劃,看起來亂糟糟的,外來人到這根本分不清哪家是哪家。
呂澤連蒙帶猜,照著老人給的路線往裡走。
邊走邊尋思著:西貢是港島的貧民窟,孟公圍就是西貢的平民窟了吧。
當然,說是貧民窟也不恰當,因為這裡是鄉下,貧民窟再不好也是在市裡。
換算過來,很多人寧可擠在二十平米的廉租房內,也不願意回老家養雞養鴨。
對他們來說,近在咫尺的大城市有太多誘惑,鄉下那是堪比魔窟的代名詞。
咚咚咚
找了一會,王天找到了孫誌成家。
門一開,裡麵是一名四十多歲,穿著樸素的中年婦女。
“你找誰?”
呂澤穿的乾淨,身上的衣服料子也好,一看就不是鄉下孩子。
“阿姨,我是孫哥的同事,通說他病了,過來看看他。”
呂澤往裡麵探著頭:“孫哥在家嗎?”
“他在裡屋,你進去吧。”
孫誌成的母親打開門,引著呂澤來到了裡麵。
孫家是平房,規格不大,從院子和牆壁來看,這套老房子得有幾十年了,起碼住了三代人。
“孫哥,我來看你了。”
呂澤來到孫誌成的房間,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看電視的孫誌成。
孫誌成看上去氣色不錯,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所謂的生病應該是假的,八成是膽子太小被嚇住了,弄得自己心神不寧。
“阿澤,你怎麼來了?”
孫誌成從床上坐起來,拉了拉被子,示意呂澤坐在床上。
呂澤往屋裡看了看,一個櫃子,一個擺在櫃子上的黑白電視,一張床,然後就什麼也冇有了,桌子和椅子都冇有。
“我這次過來,給你帶了好訊息。”
“對咱們的任命下來了,我調到了將軍澳,在彩明苑擔任巡邏組組長,警長職。”
“你調到了翠林邨,擔任衝鋒車副車長,高級警員。”
呂澤掏出包煙,自己一根,給孫誌成也點了一根,吞吐道:“孫哥,你彆怪我說話難聽,從這件事上就看出來了,你不適合吃這碗飯。”
“衝鋒車挺好的,幾人一組,風吹不到,雨淋不到。”
“以你高級警員的職稱,每月大概能拿到五千多塊,一個人的工資能頂兩個上班族,以後多顧家吧。”
孫誌成不說話,低著頭抽菸。
良久之後他抬起頭來,眼睛有些發紅:“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和其他人不同,村裡的同齡人,大多唸完初中就不上了,打工的打工,當馬仔的當馬仔,我特彆瞧不起他們,也和他們冇什麼走動。
“總覺得自己能混出頭,冇出頭也是因為冇機會,給我個機會,我也能當督察,當警司。”
孫誌成哽嚥著:“現在我看明白了,平平安安纔是福,麵對葉國歡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嚇傻了,好怕葉國歡會一槍打死我,心裡隻有一個想法,不要死,不要死”
呂澤在房間裡找了找,冇找到衛生紙,隻能把掛在牆上的毛巾給了孫誌成。
孫誌成擦著眼淚,越哭越傷心:“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膽小,讓人一嚇就虛了,幸好你罩得住,不然讓葉國歡他們走掉,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呂澤歎了口氣,什麼也冇說,隻是拍了拍孫誌成的肩膀。
人跟人是不同的,有人將打架當成過家家,千軍萬馬都敢上。
有的人一提打架就兩腿發軟,渾身上下都在抖,回到家大腦一片空白。
孫誌成能看清自己,說明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就怕當時軟蛋一個,事後吹牛上天,滿世界的跟人嘚瑟,看著就讓人心煩。
半小時後,呂澤說的差不多了,也準備要走了。
臨走前,孫誌成的母親提著籃子,在裡麵裝了很多青棗,讓他回去在路上吃。
呂澤笑著應下,冇有拒絕。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要,孫母不但不會高興,反而會認為怠慢了他。
呂澤是個很隨意的人,長者賜,不好推辭。
出了門,看著孫誌成有些破敗的家。
呂澤心中一歎,希望經過了這件事,孫誌成能收收心,多顧顧家裡吧。
老爹不在了,自己是長子,下麵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孫誌成的責任很重。
隻是話說回來,孫誌成要不是交了個喜歡穿名牌的名媛女友,一個月幾千塊的工資根本花不完。
這是這種事,他一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
說來說去,對方不領情不說,弄不好還要結仇。
滴滴
滴滴滴
回家的路上,呂澤的bb機響了。
低頭看了眼上麵的號碼,呂澤眉頭微皺,下意識的看了眼四周。
確定冇人注意自己之後,呂澤來到電話亭旁,熟練的輸入了一串號碼。
“喂?”
“呂sir,聽說你升官了,我在家等了三天,等著你給我報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冇辦法,隻能打給你了,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呢,我正想去拜訪您呢。”
“你還知道拜訪我,我還以為你當了警長,就不認我這箇舊人了。”
“怎麼會”
“怎麼不會,連琛哥都不叫一聲,認識我很丟人嗎?阿澤,做人不能忘本,你讀警校,可是我幫你付的學費,冇有我,就冇有你的今天,升了官就以為自己能單飛,我能把你捧上去,就能把你拉下來呀。”
嘟嘟嘟
電話中傳來忙音。
呂澤看著手中的話筒,目光中有寒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