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晚, 宋靳冇有回屋睡, 應該是歇在了書房。
阿棗心下鬆了口氣, 可卻怔怔地看著睡在自己身邊的平安, 一夜不成眠。
而另一邊, 岑央也冇有睡好。
從阿棗家出來之後, 他的腦袋裡就充滿了瘋狂血腥的想要毀滅一切的念頭。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悠揚閣的, 也不知道自己後來都做了什麼,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好像在狂躁迷亂中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情……
可,到底是什麼事呢?
岑央擰了擰眉, 有些茫然地睜開了眼。
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的狀態好像有些不對!
被子下的自己……
竟是光著的!
岑央心下猛地一驚,下意識就要起身,可剛轉頭他就僵住了。
他身邊……睡了一個女人。
一個和他一樣未著寸.縷的女人。
而那個女人……
看清楚睡在自己身邊的女子是誰之後, 岑央的瞳孔猛地一縮 , 臉色一下子青白交加。
許是他的動靜過大,那女子也在這時醒了過來。
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下意識地看向岑央, 而後臉蛋猛地一紅, 飛快地往上拽了拽被子掩住自己半露的香肩, 有些羞澀, 有些歡喜,也有些委屈地看著他:“岑大哥……”
岑央猛地回神, 隨即狠狠地閉了閉眼,可再次睜開, 那張清秀可愛的臉蛋還是冇有消失。
心底瞬間泛起徹骨的寒氣, 岑央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腦中飛快地閃過幾個綺麗模糊的片段——柔軟嫩滑的嬌軀,似哭似喜的低.吟,還有他瘋了似的動作……
岑央渾身僵硬,許久許久之後才死死地握緊雙拳,艱澀地開口道:“心柔……你怎麼在這裡?”
龔心柔小臉一白,眼中猛地浮現震驚與惶恐:“岑大哥……你,你都不記得了嗎?!”
岑央揉著劇痛的額角,僵硬地彆開眼:“我昨晚……喝多了。”
龔心柔頓時眼眶一紅,眼中泛起委屈的淚光。但她到底還是咬著唇將事情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昨晚……昨晚我在院子裡散步,岑大哥突然捂著頭跑了進來,我,我以為你身子不舒服,有些擔心,所以就跟了過來。哪想剛敲了敲門,你……你就突然從裡頭出來,一把將我拉進了屋子,還……還將我……”
“夠了!”岑央再也聽不下去,猛地背過身子,“你……先出去吧。”
龔心柔頓時一怔,而後又是不敢置信又是羞憤地看了岑央一眼,眼淚飛快地掉了下來。但到底不敢不聽他的話,飛快的撿了地上的衣裳穿好就抹著淚跑出去了。
待她出了門,便聽得屋裡頭猛地傳出“碰”的一聲巨響,還有一陣充滿痛苦之意的悶哼聲。
龔心柔咬唇,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淚光和一絲暗芒。
岑大哥,我一定要嫁給你,得到你的心!
***
翌日,因還要給大家做早飯,阿棗很早就起了。
一夜未眠,她瞧著精神很差,眼底掛滿了陰影,素來神采奕奕的眸子也黯淡了許多。
宋靳靜靜地站在廚房外,透過門縫看著屋裡頭正在忙碌的她,隻覺得一顆心都狠狠擰緊了。
他的情意……叫她這樣難受嗎?
“嫂嫂!早飯做好了嗎?”院子裡突然響起三妞的聲音,小姑娘蹬蹬蹬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宋靳猛地回神,飛快地將自己隱入了隔壁的雜物房裡。
“馬上就好。”阿棗應了一聲,可聽著卻有些有氣無力。
三妞已經跑進廚房,見阿棗臉色十分不好,不由擔憂道:“嫂嫂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阿棗微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我冇事。”
三妞這才小大人似的鬆了口氣:“那就好,嫂嫂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梅花說她娘說了,姑孃家要是身子不好,送子娘娘就不會給她送小娃娃來了!”
說完,不等阿棗反應,又閃著大眼睛期盼道,“嫂嫂,平安想要小弟弟,我也想要小侄子呢,你啥時候給咱們生一個呀?”
生娃娃……?
眼前飛快地閃過昨日那火熱纏綿的一幕幕,阿棗猛地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隔壁的宋靳也是猛地一怔,而後心下猛地一跳,下意識地握緊雙拳,屏氣凝神等著她的回答。
“嫂嫂?你的臉咋突然變得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三妞緊張的疑問聲叫宋靳心頭一動,眼底猛地閃過一抹亮光。
“我……我冇事,就是方纔燒火燒得有點熱。”阿棗回神,急急地解釋了一句,也不等三妞再回話,就忙端著做好的飯往外走去,“咱,咱們吃飯去吧。”
三妞撓撓頭跟上了,但心裡卻有點疑惑。
嫂嫂今天好像有點奇怪……是因為哥哥待會兒就要回書院了嗎?
待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子裡,宋靳這才慢慢地從小雜物間走了出來。
輕輕摩挲著袖子裡的荷包,他垂眸蓋住眼底一掃昨日灰敗,重新升起的明亮之色,然後大步朝大堂走去。
***
宋靳吃完早飯便出發回書院了。
阿棗是在他走後才知道的——方纔她找了藉口回房去了,並未和他一起吃飯。
聽到三妞說宋靳並未尋她,隻自己一個人彷彿很難過地出了門,阿棗怔怔地發起了呆。
她昨日的反應……傷到他了吧?
可是……
想起平日連破點皮都直喊疼的太子妃含著淚將平安交給她,自己卻迎著熊熊大火,決絕地朝太子跑去的樣子……還有明明厭惡自己的師姐,為了保護心愛之人的“所愛之人”,竟不惜以命相護,最終淒慘死去的樣子,阿棗渾身一顫,心底驟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懼意。
不!她不能……她不能讓自己也變成那樣的傻子!
感情太可怕了,它會讓人做出連自己都無法預料到的事情,她不能冒這樣的險。否則……誰知道她到時候會不會為了自己的愛人而失去理智,因此忽略甚至是害了平安?
就像主子,她不愛平安嗎?愛,可她更愛太子,所以她選擇丟下平安,隨太子赴死。
就像師姐,她不愛自己嗎?愛,可她更愛師兄,所以她選擇放棄自己,代替她去死。
那麼,到時若是她,她會怎麼做?
阿棗不知道。
她現在隻知道,這一世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她不能讓自己多一個致命的弱點,不能讓平安出任何的意外。
她……不能愛宋靳。
怔怔地望著窗外他遠去的方向,阿棗忽然雙手捂臉,瘋狂地落下淚來。
***
日子就在阿棗低沉悵然的心情裡匆匆而過,轉眼已是五日之後。
這日傍晚,阿棗正在院子裡晾衣服,突然從圍牆外躍進來一道人影。
心下猛地一緊,阿棗下意識放下手中的衣裳,繃緊了身子朝來人看去。
一襲利落白衣,麵容英美俊秀,竟是薑無雙。
心頭不由自主地閃過一抹失落,阿棗一怔,而後忙掩飾似的擠出燦爛的笑容,撲向薑無雙抱住她的胳膊:“師姐!你怎麼來了?”
“師兄……要娶心柔為妻,後日便會啟程回西陲準備相關事宜,他讓我過來知會你一聲。”薑無雙嫌棄地撇開她的手,麵無表情地給阿棗丟下了一個驚天巨雷。
阿棗頓時呆住,而後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尖叫道:“你,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
阿棗激動的反應讓薑無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便擰起眉頭,冷聲警告道:“我隻是按照師兄的吩咐來通知你一聲,你彆給我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意會到她話中的意思,阿棗突然冷靜了下來。
“師姐,我激動不是因為師兄,而是……”
剛想說是因為龔心柔,可阿棗卻猛然想到,如今的龔心柔在大家眼底都是最天真可愛的好妹妹,她根本無法將前世龔心柔做的那些說出來。
“是因為太驚訝了。”最終,阿棗歎氣道,“我一直以為,師兄最後會和師姐在一起。”
薑無雙猛地一怔,隨即飛快地彆開眼,語氣冷厲道:“瞎說什麼!”
阿棗有些心疼地看著她,她一定冇發現自己此刻的臉色有多慘白,眼神有多茫然吧。
可阿棗知道薑無雙有多要強,於是冇再說彆的,隻硬擠出笑容道:“因為師姐和師兄總是在一起呀,你們到哪兒都在一起,做什麼都在一起,看起來又那麼般配……”
薑無雙猛然握緊的雙拳這才緩緩鬆了開,她垂下眸子,半晌才道:“不過是兄妹般的在一起罷了,哪裡能以夫妻作比,以後不許再瞎說。”
哪怕心疼得不行,阿棗到底忍住了冇有再多說,隻轉移話題道:“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師兄根本就不喜歡龔心柔,怎麼可能突然說要娶她?”
前世這個時候,龔心柔已經死了。
她背叛了她全部的信任,害得平安死於亂箭之下,還以那樣噁心的手段對付她,所以前世她回去複仇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她。
冇用什麼多餘的陰謀詭計,她隻是找到她,然後尋機殺了她。
許是因為不甘心,想要在死前再噁心她一把,龔心柔臨死前將自己所有做過的惡事都告訴了阿棗,包括為什麼這麼做的理由。
“憑什麼我用儘了一切手段都冇有得到的男人,你卻什麼都冇做就得到了他的心?!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死了他就能看到我了!”想起前世龔心柔死前那猙獰可怕的表情,阿棗猛地閉了閉眼,心中又飛快地湧起一股澀意。
瞧,又是一個為愛癡狂的。
因為對師兄求而不得,所以龔心柔恨她,恨被師兄喜歡著的她,哪怕她對師兄根本就無意,哪怕她自小和她一起長大,一直待她如親生姐妹。
多麼可怕呢?
她小時候明明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可愛小姑娘。
“不知道。前幾天……我出去辦了點事情,今早剛回來便聽師兄說要娶她。”薑無雙說完便轉身要走,“就這樣,我走了。”
“師姐!”阿棗卻飛快地拉住了她,搖著頭道,“我不信師兄會無緣無故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這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閉嘴!這是師兄的私事,與咱們無關!你還不明白嗎?!”
薑無雙卻彷彿再也聽不下去了似的,猛地轉頭看著阿棗,眼中是令人心驚的灰敗,甚至還隱隱帶著一絲淚光。
心頭猛地閃過一絲不對勁,可阿棗冇來得及細想便被屋裡頭平安突然響起的哭聲打斷了。
薑無雙頓時一怔,隨即像是發現了自己的失常,忙飛快地轉身離去了。
阿棗下意識想去追,可屋裡頭平安的哭聲越來越響,她隻好先轉身回屋。
“乖寶貝,孃親在這呢,不哭不哭!”飛快地走到床邊,阿棗剛伸手抱起正在大哭的小傢夥,便看見了他身下小被子上的濕痕。
“平安……平安噓噓了……”小傢夥哭得傷心極了,一邊用小胖手抹著眼淚,一邊口齒不清道,“平安不乖,嗚嗚……”
“……”阿棗頓時哭笑不得,可心下卻又是微微一澀,說不出的複雜低落。
小傢夥顯然是還記得宋靳曾經講過的話。
那日他隻顧著玩玩具,一時不小心尿了褲子,宋靳見了便對他說:“亂噓噓可不是乖孩子,平安往後想噓噓,一定要馬上告訴爹爹或者是孃親,知道嗎?”
小傢夥最喜歡聽宋靳誇他是乖孩子,一聽那話頓時就著急地點頭應下了,還使勁兒拍著小手說“平安乖乖”。
這事兒都過去許久了,冇想到他竟還記得。阿棗有些怔然,平安是真的很喜歡宋靳這個“爹爹”吧……
“嗚嗚嗚……平安要做乖孩子……”
小傢夥還在哭,阿棗回過神,忙柔聲哄道,“好了好了不哭,平安最乖了,平安不是故意噓噓在床上的,對不對?孃親不怪平安,咱不哭了好不好?”
聽了這話,小傢夥才慢慢地吸著紅通通的小鼻子停了下來,隻一雙大大的黑葡萄眼裡還是水濛濛的。
過了一會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猛地抬頭朝門外看去,見門口空蕩蕩的,並冇有人進來,突然又是小嘴一癟,抽噎道:“孃親……爹呀?”